“我帮你叫凌先生来。”
“不用,没那么严重。”
“那……我能做些什么?”她总想弥补他一点。
“你真想做什么,就陪我喝点酒,聊聊天。”他知道那彻骨悲痛闷在心里更伤人。
“好。”她的神思有些恍惚。自十六岁生日那天被段喻寒灌醉,她就立誓滴酒不沾。可此刻,她好想痛快的大醉一次。
宝儿摆好酒菜,默然退下。司马晚晴自斟一杯,仰头一口饮干,顿时一股暖融融的气息自丹田升起,适才吐血引起的心悸稍稍好些。
“这是药酒,里面放了人参、灵芝、茯苓、枸杞子,最是养精补血,养气安神。”他也自饮一杯。
“好酒。”
望向窗外连绵的翠竹,忆及那日段喻寒傲立其上的绝世风姿,她心头一阵刺痛难当。
不由自主的,一杯接一杯。
朵朵血梅的衣衫在夜色中轻颤的温度,是泪的温度。
他也不说话,陪着她一杯又一杯。
“你知道吗?我和慕白刚认识就约了去洛阳看牡丹盛会……还有冰儿,一直盼着爹娘陪他一起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喑哑,“可如今什么都不可能了……”
“我知道,”他不知不觉放柔声音,“但往事已矣,逝者如风,你总要凡事往前看才好。”
越饮越多,她双颊泛着凄艳的红,星眼朦胧处是无边的沉痛,忽而浅浅一笑,“从前,大哥二哥离开时,我也是这样劝爹……后来,爹死了,他是这样劝我,如今,你又这么说……为什么要逝者如风?为什么活着的人永远比离去的人痛苦?”
“如果那天我没有早回来,我就可以和他们同生共死……我宁可是这样……”
“从前,我一直以为上天是最公正仁慈的……现在才知道,什么善恶报应都是骗人的……”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又哭又笑,全然不似平日的模样。
他揽过她的肩,她无力的斜靠着他,啜泣着,终于心力交瘁,昏昏睡去。
他听着她渐趋平静和缓的呼吸,凝视那泪痕交错的脸庞,奇异的温暖涌到心头。
还记得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关外司马继承人的身份。
为了更好的控制她,他命人调查她的大小事宜,以便了解她的长处和弱点。
可渐渐的,听属下详细汇报她的事成为一种习惯;渐渐的,他想知道的事越来越多;渐渐的,她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永久的驻扎。
无可否认,想要她的念头,部分原因是为了她的身份。
若能助她夺回烈云牧场,再娶她为妻,那关外司马和圣武宫彻底是一家,他一统武林的目标就更近一步。
可曾几何时,这些都不重要。
当她万念俱灰的跃下,当她拒绝他救她,他前所未有的害怕,仿佛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即将被夺走。
此刻,她伤心欲绝依着他,让他又怜又爱。右手轻抚过她的乌发,指尖柔润丝滑的触感让他怦然心动。
轻叹一声,毅然放她到床上躺好,转身离去。
就算再渴望拥有她,他也绝不会乘人之危。
就算再留恋她醉后短暂的依偎,他还是须保持清醒,该放手时就放手。
司马晚晴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酉时,正是夕阳西下。
宝儿殷勤的过来给她梳洗、用饭。
虽然霓裳夫人的容颜大变,圣武宫人都吓了一跳,但只要宫主对她的宠爱不变,他们对她自然一如往昔,更无人敢乱说话。
司马晚晴有些迷糊,恍惚着不想记起任何事,然而,记忆还是一丝一缕的回到心头,心恍若被根铁丝勒紧强扯着,每动一下都是一阵阵的痛。
“醒了?”盛希贤从三楼下来。
“嗯。”她随口应着,一眼瞥到他有些苍白的唇,顿感愧疚,“对不起,昨夜是我一时冲动。”
盛希贤淡淡一笑,“只要你以后不再那么冲动就好。”
她默然不语,偏头看向窗外翠竹,半晌才道,“我还想看看他们。”
“他们在冰窖。”
他带了她到冰窖,她要单独进去,他也由得她。
一个时辰后,她才出来。莫名的,他觉得她和进去时有些不同,就象一把刚开锋的旷世利刃,寒气森森,冷锐逼人。
“师兄是否将他们的死讯传了出去,公布于世?”她的脸色出奇的凝重。
“当然没有。”
她漠然的望着冰窖的门,“是啊,如果武林中人知道烈云牧场和倚天山庄的主人同时死了,那些贪图财富的卑鄙小人立刻会象苍蝇见血般拥过来,到时候谁都控制不了局面。何况,他们死在圣武宫的绣舫上,只怕有人会故意陷害,说是师兄做的,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