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剑,翩然落地,她走到段喻寒身边,“你有什么想法?”
“胡天的铁笼子造得果然够坚固,够厚实。我看目前只有先保住命,再想想有什么法子出去。”他好似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忍不住道,“这么多人,就这么点吃的和水,支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就算吃光了那些水果、茶和酒,想活下来的人,还是不会被饿死。”他语调中满是古怪。
“你有没有听说黄河泛滥的时候,很多人都是易子而食?这里有这么多人,无论如何,想活下去都不难。”
他悄然贴在她耳边说着,她只觉根根汗毛都直立起来,四周黑漆漆的,如地狱般阴森可怖。
“不要!”倒退一步,她不想再听。
他一把抓了她的手腕,搂了她坐在自己身边,柔声道,“我知道,你总是不忍心。可你不这么做,未必别人不会。到了生死关头,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他的话冷血残酷之极,排山倒海的寒意淹没了她的心。
她咬了咬唇,坚决说着,“不管怎样,就算死,我也绝不会那么做。”
她忽地想到,若和他一起死在此处,什么恩怨情仇,都不必再惦记再计较,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沉默片刻,她幽幽的说,“还记得在宴和塔顶的比翼双飞吗?那时,你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死,我一直没回答你。”
他拥了她低声笑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是愿意的。”
“是,我愿意。”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她仍固执的仰望着他,清清楚楚的说了这几个字。
鼻息是她发间熟悉的茉莉花香,那香味萦绕迂回的沁入心中,他有种坠入梦境般的喜悦。
一时间,他竟不敢接口,唯恐一说话,自己便从梦中醒来。
良久,两人这么静静的拥着,只听到彼此的心跳有节奏的呼应着,出奇的一致。
“有你这句话,我已死而无憾。你宁死也不肯伤害别人,我陪你就是。”虽是说死,但可以和她一起死,他仍然很快乐。
指尖,抚弄着、缠绕着她的秀发,他不禁说道,“那天,我是故意……”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她用手轻掩了他的唇,长长的叹了口气,“反正从小到大,你总是这样,故意气我。”
他不愿离开她,不愿去安全的江南,就算被她误会,也要陪她涉险,她终是明白了他的心意。
黑暗中,他瞧不清她脸色,只听她的声音似嗔似怨,温婉之极,禁不住握了那纤手,寻觅了她的唇,深吻下去。
她没有避让,迎上去用心感受他的热情和爱恋。
她的唇,柔软而温润,带了魂牵梦萦的甜蜜,让他心醉神迷。
唇舌之间,吸吮着彼此的温暖和味道,只愿一生都这样纠缠不休。
半晌,他放开她,“相信我,如果可以重来,我只想从牧场带你走就好。除了你,我什么都不稀罕。”他的嗓音略有沙哑,却倍显真诚。
口中他清爽的气息渐渐变得一片苦涩酸楚,她忽然想哭。他终于后悔了昔日的所作所为,可是否为时已晚?
“是我不好。”当初是怎样的年轻气盛,满腔愤恨难平,如今蓦然回首,仿佛已是很遥远的事。此刻面对她,他不敢说请她原谅的话。
她强抑心头悲凉,深深将头埋在他胸前,默不作声。
不觉间脑后一绺乌发悠然散开,用手一摸,固发的芙蓉玉钗不见了。
此刻,人人保命要紧,自然不会有人偷它。
是刚才用剑时,玉钗自行松脱?
可它掉落在地,她怎会没听到声音?
脚底的地有些柔韧,不是昔日的硬实,她伤痛之余,愣了一下。
“怎么?”他敏锐的感到她在发呆。
“我的玉钗不知掉地下哪儿了。”她随口应着,隐约间,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想抓却抓不住。
“玉钗掉了?”
他心头突的一动,蓦地想起进万喑堂时,地上与往日不同,铺的全是崭新的波斯地毯。
他俯身摸摸地面,不禁笑了,“这铁笼子的底是空的。”
“是了,这地面原先是一层地砖,地砖下是泥土。胡天一定是怕我们发现从地下能挖洞出去,所以特意在上面放了层地毯。怎知是欲盖弥彰?”
她心间豁然开朗。
掀开地毯,拿剑自砖缝用力往下一插,顿时剑身全部没入地下,阻碍之力比插墙小得多,且没有金属碰撞之声。
她大大松了口气,“还好,总算还没开始吃人。”召集众人,告诉大家出路,众人皆雀跃不已,齐齐开始动手挖洞。
耳畔充斥着“砰砰”的凿砖声,她的思绪不觉飘得很远。往事清晰如昨日,缕缕哀痛重重压在心头,她推开他,到一旁的椅上坐了。
“我累了,想睡。”不等他相询,她径自伏案,始终不曾抬头看他。她只在问自己一个问题,若再和他恩爱如初,是否对得起死去的人?
渐渐的,她沉入梦乡。只在朦胧间,依稀感到冷冽清淡的香味在身边徘徊不去,熏染着她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