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回 客船上萍踪遇旧人 给孤寺乌栖食残米(2 / 3)

隔帘花影 清·不提撰人 3282 字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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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起倩郎为傅粉,晚妆呼婢代梳头。

乱离零落如风絮,儿女飘流似水沤。

今日关山堪涕泪,一条藜杖过荒邱。

不多几日,早至临清河口下船的去处。河岸上一个小小尼庵舍茶,认得幻音是毗卢庵师,忙请进去吃茶。这上船的人来千去万,那里找泰定去?是乱后找儿女的极多。云娘到了,问舍茶的师父道:“这两三日里,有个长大汉子,三十多岁的,穿个青布袄,找孩子的,过去了没有?”那道姑不知是那个,他就胡乱应道:“有这个人过去了,只问上东京的路。”只这一句投着前言,云娘放心前去。

走了二日,路上没有宿头,寻了寡妇家住了一夜。幻音道:“奶奶,你一日走不得几十里路,这几时到京?不如搭个人载船,赁他后舱口,咱三人坐到汴梁,打发他再籴上几升米,随着船艄上吃饭也便宜些。”云娘道:“随你怎样走罢,我一些力气也走不动了。”恰好有一个小盐船,带着些人在船头上,也有拿伞的、拿包裹的。幻音久走外化缘的,他就知是载人的,连忙上船来,和艄公打了问讯,说是:“一位奶奶上京探亲的,只赁你一坐后舱,到京与你一两银子。”艄婆请进去看了,在厨后船艄上,尿马子都全。幻音扶云娘进了船舱,艄公问他要钱籴米,幻音道:“按人头一日两碗米算,上岸总找钱罢。”

艄公见是女僧,说话在行,也不计较。从此云娘只在船稳坐不题。

却说泰定因在孙家村被掳到了贼营,遇见宋二狗腿,叫他入伙,细问他,方才知道他哥宋小江死了,他嫂子苗六、侄女宋秀姐从东京逃回来,遇在村里,又被金兵掳去,因此流落在贼中。后来叫泰定领着一队贼去打劫村坊,他就丢了枪走了,又回武城县各处找问云娘去了。

不料金兵来攻这土贼的寨子,杀了个罄荆把宋二拴去,已是绑了要杀。亏他侄女宋秀姐,就在金元师干离不营里做了夫人,正值吃酒,在傍弹着琵琶,看见宋二绑进来,有二三十人,见金干离不分付要杀,秀姐认得是他二叔,认做了父亲,连忙跪下求饶。这干离不就都放了贼们,收在营里充兵,把宋二赏了个千总,随营听用。

那一日从临清上岸,要上汴梁去见兀四太子。这大船有两只,一只是干离不坐的官船,一只是家眷船。掳的临清妇女不计其数。因宋秀姐会弹琵琶,又会奉承,枕席上把这金将军弄的昏了,把他做个小夫人,打扮得明珠翠羽、粉妆玉琢,和天仙巫女一般。那苗六四十五岁了,还梳的水鬓长长的头,抹些胭脂嘴上,妆作老太岳母模样。那干离不那知是他母子久在巢窝,积年的老娼,后来宋二狗腿知道秀姐得宠,也就作腔做岳丈来,日日在营前摇摆气势。一日上了那船,放炮扯起大帅字黄缎旗来。那座船前后行开,艄上打号开船,约有几百人。

船上箫鼓并奏,彩旗轻飘,真如凭虚御风而行。两边人船、货船、盐船,都开在两岸边去,闪开一条河路,谁敢乱走。那两崖上都是连环甲马夹船而行,旗旛队伍,一连百里不断。

云娘、细珠在盐船后舱往外窥看,紧随他家眷船行走,这些光景好不热闹。过了两日,俱是帮着大船住下。只见一个人从大船上走过来,从云娘这盐船上走过,上岸买烧酒。细珠上船取东西,看的甚真,道:“像是牛皮巷宋伙计他兄弟二狗腿,只是胖了些。”忙忙和云娘说了。云娘不信,道:“他一家都上东京投蔡太师去了,怎么在这里?”原来这官船上窗子封皮糊着,船边上妇人乱走,看的极真。忽见一个中年的妇人出来,

但见:

水鬓斜拖,面皮黄白。年纪有四十多岁,唇上抹两溜胭脂;身腰儿三尺多高,脸上搽一堆腻粉。高底云头鞋,半寸不俏;长眉涎瞪眼,惯战能遥久在暗巢开狗洞,更从假道做龙阳。

细珠看了,叫云娘出后舱来看,道:“这不是宋小江老婆苗六儿?剥了皮,我就认不得这淫妇了!”

云娘正在疑惑,只见船边上又走出一个年少妇人,有二十一二岁年纪。

但见:

金丝高髻,一半是京样宫妆;油头斜梳,又像是市头娼扮。面皮不红不白,疑是芙蓉出水;腰肢不长不短,犹如柳线临风。吞肩蟒袖,昭君马上少琵琶;到膝宫靴,焉支山下无颜色。

云娘看了一回,认不出来。细珠道:“倒像那宋家小秀姐,咱买了送给高大爷的,只是出落的长大胖了些儿,只怕也是他。

只是几时回来了?”说不及话,只见两个盘髻的番婆,船头上叫:“宋太太,宋太太,来这里顽。”原来艄公拿着网,船上打鱼哩,引的些妇女们都出来看。内有一个在众人背后,见云娘、细珠出来看——是大船上妇女——他却回头先看见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