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回神时手边茶水已凉,惊觉自己近来总是失神,心中沉重更甚,面上却平常道:“律法乃朝廷集众多能人多番思量考据所著,我只是平平女子自不敢有何看法。只是我因服丧过了朝廷所定成婚之龄,此次远行便是与父母及未婚夫一道,却不想我不过稍稍与他们分开片刻便遭此磨难,”
“也不知他们现下身在何处,有无报官寻我,出了这遭事,恐我婚事不顺,只望家人已回元京等我,届时再求官府大人能体察我所遭不幸,不追究我延岁未能出嫁之事。”
宗渊除了在她提到未婚夫时眸光微动,可算是好整以暇听着她虚情假意,待她说完,放下茶杯,修长优雅的手指在桌上轻点两下,漫不经心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安若黑睫微动,抬眼看他:“不知原大人此话什么意思。”
“假话,自是官府怜你遭遇,体你之情,或宽你时日,”
宗渊看着她清瘦的脸颊紧绷,淡色的唇微微抿起,面上仍是温文儒雅,“律法既定自然不可更改,忠言逆耳,然世间命运多舛者大有人在,若人人都有情可原,大于律法,那还要这明律何用?”
安若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而与一个官员谈及徇私本就不妥,她本意也只是稍稍试探,他会这样回答她也并不意外,而他的态度几乎可以代表官府于此事上的态度,
“大人所言极是,是我无知言想天真了,国朝律法自然不可因个人而徇私,既然如此,等到了元京我便主动前去官府缴纳罚银。”
安若察觉他谈性正浓,但她心中烦乱,更不想将话题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以免多说多错,便猛地闭了下眼,身子微晃,她本就时时刻刻不舒服,不需怎么假装,脸色便苍白一片,
手指紧扣桌沿,四根手指用力到发白失色,费力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无力垂下,声音虚弱,有气无力道:“原大人见谅,药瘾汹涌,实在无心言谈,我想小歇一会...”
常言道可一可二不可三,常人尚且不喜被拒,更何况宗渊堂堂一国之君。
如她这般在他面前做抗拒姿态的女子不是没有,只不过别的女子本质是欲拒还迎,而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疏离,
若是从前年轻气盛,他少不了会因她越是拒绝而觉兴味越想得到,或是不悦处置。到如今千帆阅尽,即便是争宠,也不敢有人能到得了他面前,使这种欲拒还迎的幼稚手段,
而她的抗拒,在他看来便是带着点叛逆的挑衅,要将其镇压在手,不容放肆而已。
适当温和,是对子民爱护,但要用什么态度对待,却是由他做主。
“现在歇下夜间难眠更为煎熬,之前你我曾言人逢喜事可抵抗瘾症,路途枯燥,不妨想一想有何喜事与我说说,心神转移,也好叫你少些受罪。”
安若下意识便皱了眉,她本来就不是外向表现的性格,喜怒哀乐从来都是自我消化,而且分享喜事这种事也属于较为私密,说与他听,未免交浅言深,不合适。
她倒不是真的困倦,相反她的精神极为兴奋,他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若有人和她说话转移注意力,确实要比她自己苦苦抵抗要强。
“原大人见谅,我每时每刻自顾不暇,实在无从想起,您博闻强识,见多识广,定听闻不少世间趣事,若您有兴,不知可否说与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