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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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黏糊糊地卡在我的指甲缝里,身子还在兀自扭动。

至今我记得它那独一无二的褐色体液——像极了人血——我把它拿给奶奶看,却被一巴掌扫到了地上。

回家路上,爷爷突然一拍大腿。大家忙问怎么了,他老人家含混不清,口水都耷拉下来:“看这记性,咱都见过和平了,永平可还没见呢!”

陆永平呵呵笑着:“有规章,近亲才能会见。”

奶奶说:“咋,自己亲兄弟还不算近亲?再说有X科长在,这点小事儿还办不成?”

陆永平又是哈哈两声:“也是,下次看看吧。”

车里的燥热气流让我有些心神不宁。

下意识地,我通过后视镜扫了母亲一眼,不想她也看了过来。

我赶忙低下头,揉了揉鼻子,却嗅到一股混着草料的腥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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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年抗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三件事:第一,长者提到胸口的裤腰带;第二,那头幸运的、被广大官兵精心呵护的猪;以及第三,前前后后搞了三次的赈灾募捐。

其他年级不知道,初三学生每人至少10块,三次就是30。

为此不少家长到学校抗议:为啥是我们给别人捐款,而不是相反?

也有同村村民来找母亲,起初母亲只是微笑应付,找教务处协商,后来迫不得已就把问题反映到了教委。

在各方压力下,第三次募捐宣告流产。

记得就是募捐流产后不久,一场姗姗来迟的冰雹裹挟着夏天不甘示弱的暴戾突袭了这个东部小城。

自行车棚塌了大半,篮球架也横七竖八地躺了一操场,遍布积水的校园让人想起末日降临前的索多玛城。

即便门窗紧闭,还是有不少雨水挤了进来。

我们把桌子并到一起,点起了蜡烛。

一种难言的喜悦合着窗外的电闪雷鸣在烛光间兴奋地舞蹈。

这是一种年轻式的愚蠢,一种难能可贵的孩子气,好在晚自习放学前丧心病狂的大雨总算放缓了一些。

老师抓住机会,宣布立马放学。

走廊里挤满了学生家长,校园里的水已经淹到了膝盖。

唯一的光源就是手电筒,当然,还有不时划过夜空的闪电。

我站在嘈杂的人群里,看着水面上来回穿梭的各色光晕,恍若置身于科幻电影之中。

正发愣肩膀给人拍了一下,我回头,是母亲。

她递来一把伞,示意我跟着走。

那天母亲穿了套灰白色的棉布运动衣,脚上蹬着双白胶鞋,在灰蒙蒙的夜色里闪耀着清亮的光。

她像条水蛇,游荡过拥挤的人流。

我双手抱臂,亦步亦趋,浑身却直打哆嗦。

到了楼梯口,母亲倒出一双胶鞋,让我换上,完了又变戏法似的拎出一件运动衫。

我一把拽过去,穿上。

母亲笑盈盈地看着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冷呢。早上咋给你说的?”

那晚我和母亲在教职工宿舍过的夜。

至今我记得操场上的汪洋大海——手电似乎都探不到头。

我们在齐膝的水中“哗哗”而行,海面上荡起魔性的波澜。

我禁不住想象,在远处,在那隐蔽的黑暗中,是否潜伏着不知名的神秘巨兽?

宿舍里也是黑灯瞎火。

母亲拿着手电一通乱晃后,终于摸到了烛台——其实就是啤酒瓶上插了根蜡烛而已——火柴却怎么也划不着。

我接过去,这才发现母亲小手冰凉,肩膀都湿了大半。

毫无疑问,她是专门从家里赶来的。

我鼻子一酸,感到一支隐秘的鼓槌在心头敲起。

也许是受了潮,火柴确实不好起火,我擦了一根又一根,开始焦躁不安。

母亲噗哧笑了出来,伸手说:“笨,还是我来吧。”

我躲开她,闷声不响,手上却越发使劲。

那一刻,我在头脑里把物理课本翻了个遍,却对眼前苍白的现实毫无助益。

所幸老天有眼,也不知过了多久,火终究还是让我给点着了。

当微弱的烛光亮起时,我在床沿坐下,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

母亲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柔声问:“怎么了?”

我别过脸,梗着脖子,却吐不出一个字。那团如同烛火般微弱却又温暖实在的氤氲围绕在周围,散着淡淡的清香,让我禁不住要屏住呼吸。

教职工宿舍楼新建不久,房间不大,好在配有独立卫生间。

母亲早年分配过住房,原则上不再配给宿舍,但打着小舅妈的名义好歹申请下来一套。

平常两人合用,也就睡睡午觉,晚上很少留宿。

小舅妈开火做饭那阵我来过几次,无奈消受不起她那精湛厨艺,再也不敢贸然踏进半步。

我胡乱抹把脸,洗洗脚就上了床。

卫生间响着轻微的水声,随着母亲的动作,不时会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眼前掠过,戳到天花板上。

母亲出来时上身只剩一件粉红色文胸,我扫了一眼,立马别过了头。

其实背着光,也看不清什么,我只记得那光洁圆润的肩头被烛光镀上了一层青铜色,温暖却又让人嗓子眼发痒。

见了我的反应,母亲啧啧一声,似是要嘲讽几句,却突然没了下文。

半晌她才上了床,已经穿了一件棉T恤。

单人床空间有限,挤一挤两人还凑合。

我挺尸一般紧贴墙躺着,连呼吸都那么直挺挺的。

母亲在旁边坐下,一声不吭地盯着我看。

老天在上,那一分一秒就像在针尖上一样难挨。

在我几乎要忘记怎么呼吸的时候,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手紧拽我的肩膀,连身下的床都在发抖。

这种金灿灿的笑令我至今难忘。

一时间,井喷的欢愉爬满光晕,再被烛光洒向房间的角角落落。

在我恼羞成怒的抗议下,母亲才停了下来——她几乎要断了气:“你,不用,枕头啊?”

“不用。”

我哼了一声。

“真不用?”

“真不用。”

说完,我也笑了起来。

“不用好,不用我可就舒服了。”

母亲大大咧咧地躺下,不再搭理我。良久,她又弹了弹我的肚子:“就这么睡啊?”

我愣了愣才坐起来,去够脚头的凉被,不想屁股被母亲轻踢了一脚:“哎,裤子不脱?”

我扭头扫了一眼,母亲枕着双手,二郎腿高高翘起,满脸的戏虐。老实说,是阔别已久的戏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