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腿交界处却被抠了个洞。
一个如假包换的圆洞。
我盯着张曼玉,也不知看了多久。
后来我发现凉被里还裹着个枕头,而在枕头里塞了两个避孕套。
床下墙角有几团卫生纸,我却再没力气去打开它们了。
我慢条斯理地往家骑。
街上已有三三两两吃饭的人。
不等扎好车,母亲就从厨房出来,骂我傻,晌午也不知道回家。
她高挽着衣袖,胳膊白生生的,手上还沾着面粉。
一抹狭长的夕阳刺过门洞,投在母亲刚洗的头发上,泛起几朵金色浪花后,顺流而下。
我嗡嗡地说带有干粮,就去掀厨房门帘。
母亲哼了声,指指洗澡间:“一身鱼腥味儿,快洗去,恶心不恶心。”
洗把脸出来,进了厨房。
母亲在包饺子。
她问:“你钓的鱼呢?”
我说:“没钓着。”
母亲说:“鬼信你。”
我不再搭茬。
片刻,母亲回头看了我一眼,柔柔地问:“真没钓着?”
我摊摊手:“那可不。”
母亲轻笑两声:“看来我这老女人是没口福喽。”
我没吭声,径直靠近母亲,拿起了一片饺子皮。
母亲挤了挤我:“哟,成精了。”
我说:“不你说的,不试试就永远学不会吗?”
我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屋里弥漫着刺鼻的大葱味,我竟然还能如此平静,真是不可思议。
母亲教我如何摊皮儿、如何捏边儿,我自然听不进去。她终于不耐烦了,让我一边呆着去。我放下筷子,边洗手边说:“我们去猪场烤鱼了。”
“嗯。”轻轻的。
“院里堆了好多木料,也不知道是谁的。”
“你姨家的。”没有停顿。
“还上了防盗门,里面放的啥?”
母亲不再说话,像是没听见,手上却依旧行云流水。
我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整个人差点被蒙进饺子皮里。
突然母亲问:“不是没钓着鱼吗你?”
我说吃完了。
母亲没接茬,而是让我开灯。
这时锅里的水发出刺耳的嘶鸣,厨房里升腾起蒙蒙水雾。
我盯着母亲发丝间若隐若现的脖颈:“谁把猪场给陆永平用的?”
母亲头都没抬。
只能听到水沸腾的呻吟。
锅盖都在跳跃。
半晌,母亲放下筷子,俯身换了小火,又走到门口开了灯。
整个过程面无表情。
我倚着灶台,又呆立了一会儿,转身向门外走去。
母亲的声音有些沙哑:“问你奶奶去。”
我一口气就蹿上了楼梯。
母亲似乎叫了声“林林”,又好像没有。
我不知道。
我已经跑到了楼上。
我跃过高高的水泥台。
我听到奶奶的说话声。
我有些累了。
我再也迈不动一步。
我坐在楼顶大口喘气。
残阳挤出最后一滴血。
晚风徐徐,送来谁家的饭香。
我仰面躺了下去。
陆永平的承诺犹在耳边回响。
他走后我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母亲来喊我吃饭。
当时天已黑透,空气里回荡着雨水的余韵,不远的香椿树像座巨大的黑塔。
我感到手肿了起来。
她在前,我在后。
脚步似心头的鼓槌。
我叫了声“妈”。
她似乎没有听见。
于是我又叫了一声。
她停了下来。
我走过去——松软的地面传递出热哄哄的气流,蔓延至全身——牢牢地抱住了她。
母亲说:“行了,你还小?”
那双眸吸纳着星光,在黑暗的胡同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