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静悄悄的,只有我的头在呼呼膨胀。
母亲伸手接碗时,我盯着她说:“我自己来。”
我费力地晃了晃脑袋,它已经有两层楼那么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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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个忧伤的人。
对她而言,如果整个九八年尚能有一件好事,大概就是天上掉下个表亲戚。
这样说,她老人家肯定会白我一眼:“亲戚就该多走动,来往多自然就熟稔了,毕竟血浓于水嘛。”
奶奶的表姨比她还要小几岁,刚从北京回来。
按她闺女的说法,这位表姨屁股还没坐稳就开始念叨她的外甥女,非要接奶奶过去住几天不可。
爷爷自然一块去。
奶奶的这位远房表妹看起来三十出头,印象中有点肥,硕大的屁股把套裙撑得都要裂开。
她丈夫理所当然是个瘦猴,戴个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
据母亲说此人曾是我们学校老师,还教过我地理。
但我死活想不起来。
之后没几天——我记得头上都还没拆线——我们到平阳作中招应试能力测验。
其实也就是配合教育厅做个摸底,回报嘛,分给参与单位几个省重点高中免试指标。
与试人员丑名其曰“种子队”,囊括每班前十名,共八十人。
原计划去三天,不想临时有变,分成文理科分别测。
第二天下午就让我们第一组先行打道回府了。
大巴车上远远能看到邴婕,同去时一样,她会时不时地扫我一眼。
我老假装没看见。
到学校将近四点半,老师嘱咐我们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要照常上课。
我到车棚取了车,就往家里蹿。
出校门时邴婕站在垂柳下,我弓起背,快速掠过。
家里大门紧锁。
我刚要掏钥匙开门,却又停了下来。
阳光猛烈得有点夸张,把影子狠狠地按在铁门上。
口歪眼斜,狼狈不堪。
我盯着它怔了半晌,却再没勇气去开那扇门。
胡同里一片死寂,连只麻雀都没有。
我把耳朵贴到门缝上,同样一片死寂。
良久,我还是走向那棵香椿树。
花盆被码到了阳台一角,只剩光秃秃的几把土。
我一颗心要从嗓子眼里蹦出,却又暗骂自己神经病。
我甚至连母亲有没课都不知道。
然而就在下一秒,当瞥见停在院子里的烂嘉陵时,一袭巨大的阴影便迅猛地掠过大脑沟壑。
缓缓走下楼梯,我腿都在发抖。
阳光折在雨搭上,五光十色,炫目得有些过分。
这就是一九九八年的初秋傍晚,真是不可思议。
而当站在楼梯口,那熟悉而可怕的声音传来时,说不好为什么,我竟又平静下来。
伴着“吱嘎吱嘎”,“啪啪”声清脆而有节奏,女人的呻吟更像是呜咽,模模糊糊的,时有时无。
窗帘半拉,只能看见她的一只脚在男人的腰间兀自摇曳。
白嫩的脚底板在脚趾的松放间不时铺延开几道光滑的褶皱,脚心通红,像一朵委屈的花。
节奏越来越快,在陆永平的喘息中,母亲的哼声越发清晰而急促。
我能看到那快速抖动的床单花边儿,像深海中的波涛,又似变幻莫测的水帘。
终于,随着母亲一声颤抖的长吟,脚趾紧紧纠结到了一起。
屋里只剩喘息声,唯有床单还在轻轻摆动。
我望了眼斜挂在天际的太阳,快速穿过走廊。
把自己撂到床上,我辗转反侧。
打开录音机,立马又关上。
竖起耳朵,没有动静。
再打开,再关上,再去听。
反复几次后,我腾地从床上弹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房间。
我口渴了,人总要喝水吧。
然而,那阳光下逐渐拉长的黑影却蹑手蹑脚,滑稽可笑。
不到楼梯口,就听到了父母房间的说话声。
“给我干嘛?”母亲的声音冷冰冰的。
“帮个忙,转交给你婆婆总行了吧?”“我不管。”“哪来那么多逑事儿?”母亲没了音。
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玻璃上映着蓝天绿瓦,连前院的房子都倾斜着趴在上面,像下一秒就要倒掉。
我看到四条小腿。
母亲似乎侧卧着,白皙光洁的小腿间插入一条黑毛腿,突兀得让人惊讶。
而两只大脚横亘在圆润如玉的小脚旁,更是荒唐得离谱。
不知是不是错觉,床好像在轻轻晃动。
“我叔现在是用钱大户,你也不容易不是?”
“陆永平你啥意思?”
“咳,哥说错话了,说错话了。”
陆永平笑呵呵的。
一时没了声响。
“凤兰?”
片刻,陆永平轻唤一声。
没有回应。
“凤兰?”
“叫魂儿呢你。”
“我就怕你生气。”
母亲不说话。
突然啪啪两声,床“吱嘎”一声响,传来一丝“哦”的低吟。
紧接着又是啪啪啪,母亲闷哼连连:“啊哦……神经病啊你。”
陆永平停下来,笑笑:“我妹儿这犟劲儿真是天下无敌”。
“切,那假公济私,谁也比不上你。”母亲声音紧绷绷的。
“大队那点破烂玩意儿放哪儿不是放?养猪场不也干空着?我看你这人民教师经济头脑还不如我婶。”
“那是,谁也没你精啊。”
“你说的对。”
陆永平加大马力,床剧烈地摇动起来。
十几下后,他又停下:“来吧,凤兰,哥受不了了。”
“你又干嘛——”在母亲的轻呼中,陆永平已经把她扶了起来。
我能看到他们蜷缩的腿。
接着,陆永平像个大蛤蟆一样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他在床头跪下,捞住母亲双腿,似有一抹黑色在我眼前一晃——母亲重又躺了下去。
陆永平啧了一声,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拍拍母亲的腿,跳下了床,胯下硕大的家伙像个套着塑料膜的铁锤,在落体运动中连蹦了几蹦。
其时,只要他抬起头——哪怕再不经意地往窗外扫一眼——就能看见我。
可惜没有。
他直接转身,弓起背,再次把母亲扶了起来。
她有些生气:“你屁事儿真多。”
说不好为什么,当母亲整个出现在眼前时我大吃一惊。
那份难得的平静瞬间四分五裂。
一朵巨大的白云在窗户上浮动,我脑袋里嗡嗡作响。
母亲长发及腰,乌黑蓬松,一身白肉却缎子般紧致。
半圆形的乳房尚在微微颤动,乳头挺立其上,像是啮齿动物愤怒的招子。
她双臂撑着床,一条大白腿斜搭在黑幽幽的毛腿上,比十月的阳光还要耀眼。
乌云般的秀发轻垂脸颊,我只能看到母亲白皙得近乎透明的鼻尖。
“抱紧喽。”陆永平伸手在胯间摆弄了一下,就托住母亲柳腰站了起来。伴着一声惊呼,下意识地,她两臂前伸,环住了陆永平的脖子。
“快放我下来,你又干啥?!”
母亲扭动双腿,欲向下滑,却被陆永平死死箍住。
他嘿嘿两声,抱着她转了半圈。
明晃晃的白云下,母亲浓眉紧蹙,朱唇轻启,嘴巴张成一个半圆,似要惊叫出来。
一刹那,我以为她看见了我。
但母亲只是发出一声猫儿似的低吟。
她长腿夹着陆永平的腰,还真像一只攀在树上的母猫,连乳房都被挤成两个圆饼。
我环顾四周,一片颓唐之色。
唯独太阳还是那样明亮,令人不堪忍受。
就这一眨眼功夫,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隐隐听到几声噼啪脆响,母亲急吼吼地:“陆永平你疯了,快放我下来!”
疑惑间,他们已经出现在客厅。
虽然只是穿过了一道门,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变一个大魔术。
“到底干啥啊你?”
母亲扭动着身体,俏脸通红,长发湿漉漉的,“快放我下来,听到没?!”
客厅门关着,但通过狭长的侧窗刚好把两人尽收眼底。
陆永平哑巴一样闷声不吭,在客厅中央转了半圈,才把母亲放到了沙发上。
隔着七八米远,我也能瞧见他脊梁上一片通红,而淋漓大汗正潮水般涌过。
不等母亲两腿放下,陆永平就扶着腿弯,把它们掰了起来。
然后他压低身子,顺手在胯间撸了几下,便腰部一沉。
母亲深陷在沙发里,伴着一声闷哼,两腿徒劳地挣扎着。
“快放开我,有病吧你!”
她声音脆生生的,衍射出一种草绿色的恼怒。
而陆永平是只闷声不响的蛤蟆,两手撑着沙发,毛腿紧绷,开始挺动腰部。
一时间,黑瘦的屁股像两个铁球,凶狠地砸向沙发上的肥白大肉臀。
他动作缓慢,却有条不紊。
每伴着啪的一声巨响,肥腻的白肉便波涛滚滚,似有一抹莹白亮光婆娑着铺延开来。
陆永平的喘息几不可闻,母亲的嗓间却溢出一种绝望而惊讶的颤抖声,像是一股气流正通过喉咙被猛烈地挤压出来。
除了嗷嗷嗷,她再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