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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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公交车,陈瑶还在问那个穿白旗袍的是谁。

我说不知道。

我真的叫不出名字。

“呵呵,不认识她冲你笑啥?那叫一个甜哟,发神经呢?”

路两道的楼盘鳞次栉比,黑洞洞的窗口在屎黄色的塔吊衬托下像是什么军事掩体。

阳光和风把破烂不堪的红色条幅扯得四下飞舞——上面光溜溜的,一个字都没剩下。

我撤回目光,在陈瑶大腿上捏了一把:“就一选修课老师啊,好像大概可能是姓沈吧。”

如果真要有一个名字,那只能是“白毛衣”了。

刚从校门口出来,我们就碰到了白毛衣。

当然,这天气,除非为了捂蛆,没人会穿毛衣,所以裹在她身上的是一件青色刺绣的白旗袍。

唯一的区别是后者的效果更好些——即便暴露在天光下,这个小巧玲珑的女人一如既往地凹凸有致。

她踏着大学城北街的柳荫娉婷而来,高耸的乳峰在徐徐跳跃中为眼下肥胖臃肿的午后注入了一支难得的强心剂。

于是恹恹的小贩们都睁大了眼,于是热风撩起她的衣摆露出了半截大白腿,于是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然后她就冲我笑了笑。

当那杏眼樱唇在树荫下闪动开来,我才得以确认白旗袍就是白毛衣。

我也只好冲她笑了笑。

我犹豫着是否该点点头,乃至打个招呼。

但陈瑶开口了。

她捣我一肘,说:“哟,眼都直了。”

如此一来,我也不好表示什么了。

反倒是与白毛衣同行的中年男人出其不意地扫了我一眼,他停下脚步,问:“这就回去?”

白毛衣没回应,甚至没有任何停顿。

擦肩而过时,她的尖头白高跟叩得柏油路面清脆作响,犹如滚烫夏日里的一支悠然舞曲。

上次见白毛衣时,她就在跳舞。

正是那个被三千张老牛皮打磨的周一晚上,我沿着跑道猛冲了好几圈。

起初还照顾着脚下的拖鞋,后来索性把它们穿到了手上。

淡薄的灯光和缥缈的月光交相辉映,我跑起来肯定像只疯狂的螳螂。

而等我大汗淋漓地打草坪上爬起,抄东北对角线往外走时,网球场里的拉丁舞曲就越发悠扬了。

远远望去,铁丝网外人头攒动,丛丛黑影拉得老长,宛若突然冒出的大型热带植物。

神使鬼差地,我竟穿过篮球场,朝以往唯恐避之不及的临时舞场踱去。

当晚四盏路灯齐开,以至于现场亮得有点夸张。

二十来对男女埋在热情洋溢的舞曲中,或坐或立,或动或静。

若干女性朋友还要时不时地甩甩脑袋,扭扭屁股,我只能将其理解为洋相尽出。

正中央的空地上,一对男女合着四四拍翩翩起舞。

女的一袭紧身瑜伽装扮,黑T白裤,曲线毕露。

男的——抱歉,我为什么要注意一个男的呢?

与周遭所有庸俗的目光一样,紧盯着女人我已十分吃力。

毕竟,如此狂放的舞蹈恐怕天下少有。

真的很狂放,女人绕着男伴旋转、腾挪、扭动,婀娜多姿,翩若惊鸿。

乳房在跳跃,圆臀在颤抖,柳腰水蛇般灵巧。

当她夹着男人大腿抖动起屁股时,理所当然,群众们吹响了色情的口哨。

毫无办法,除了打飞机,我们也只能借助于此来表达自然界的普遍真理。

女人却不以为意,白色拉丁舞鞋踩着坚定而妖娆的步调,柔韧的胴体在音乐中流淌得越发恣意。

初夏的晚风亮如白昼,头顶的飞蛾、脚下的阴影、汗水,乃至女人柔软的沟壑,一切都纤毫毕现。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中,女人微笑着鞠了一躬。

我这才发现这具青春而丰韵的肉体属于我的艺术赏析课老师。

她冲场中的男女拍拍手,说:“来来来,再走一遍,麻利点儿都!”

环顾四周后,我终于在众人身后的西南角瞥见了一个横幅,上书:bachata推广会。

我之所以知道白毛衣姓沈,当然是来自于选修课同学的八卦。

据他说,这位沈老师可大有来头,乃是艺术学院数一数二的头头。

如此人物,居然面对全校开选修课,“真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白毛衣固然赏心悦目,至于福不福吧,我个人还是更倾向于跑操场上拍会儿皮球。

不过选修课也没几节,按两周一节算,一学期也就十二课时。

而艺术赏析课,妙就妙在“赏析”二字,没有系统理论限制,就像小朋友看连环画,翻到哪是哪。

恰好你喜欢草船借箭,那自然津津有味;你若钟情于小兵张嘎,难保不如坐针毡。

过去的两节课对我来说可谓冰火两重天。

先是约翰凯奇的实验音乐和血腥国王的前卫摇滚,她甚至放了一段凯奇1972年的纪录片——此视频资料着实珍贵,即便看不懂,我也难掩那奔腾而出的莫名兴奋;后是文艺复兴和古典艺术,又是巴洛克,又是浪漫主义和新旧印象派,除了埋头大睡,我也无事可做。

于是白毛衣便把我叫了起来。

一片哄笑中,她说:“有些同学爱睡觉,那也没法子。但你不能老睡,这课间也跑出去活动活动,上课再睡也不迟嘛。”

我睡眼惺忪地抹抹哈喇子,真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如此刻,陈瑶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个香饽饽,连选修课老师都认识你。”

我唯一的反应就是在她的大腿上捶了一把。

“见了令堂该说点啥呢?”

好半会儿陈瑶又扭过脸来。

我翻翻眼皮,没搭理她。

“你说咱们能赶上看戏吧?”这下就有点嬉皮笑脸了。我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一副很幽默的样子。MTV肯定欠我个喜剧表演奖。

其实上周四母亲就说要来,依旧是评剧学校的事,得到教育厅备案还是怎么着。

结果不了了之——在二号教学楼前潮涌的人流中,她打电话来说有事,“去不了了”。

就那一刹那,我突然就莫名地松了口气。

也多亏了老贺的论文和NBA,不然这一周还真不知道怎么挨过去。

上周二晚上在大学城的Livehouse搞了场演出,没两首——甚至不等大波兴奋起来——那把墨芬6200就断了弦。

熬到一曲结束,老板给找了把琴,高级货,Gibson的Firebird。

太高级了,以至于我拿到手里滑溜溜的,就像脚上套了双大码鞋,怎么搞怎么别扭。

加上老琴的音箱和拾音器,调了十来分钟音,仍是差强人意。

台下的傻逼们蹦蹦跳跳,我汗水汹涌,动作呆滞,一股气流在胃里龙腾虎跃,险些奔将而出。

两首过后,我扔了琴,说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