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好为什么,整整一周我都有点亢奋莫名。
饭量大,嗓门高,睡眠好,乃至动作浮夸,思想积极。
总之一切都欣欣向荣,充实得我几乎忘记了做梦的滋味。
在陈瑶看来,这是一种甲亢的征兆——“我看你是想竞选学生会主席了。”
她说。
但杨刚并不这么看,他认为我是屁眼给人充了气,“一巴掌拍下去能蹦个丈八高”就是明证。
说这话时,他试着拍了拍我,然后笑眯眯地宣布:“百事三人篮球赛是面向广大青年篮球爱好者的盛大赛事,特别适合你这种有理想、有担当、性饥渴、干劲足的青年才俊!”
如你所料,为了几瓶什么佳得乐,这帮狗娘养的硬昧着良心把我给扯了进去。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不由一声怒吼。
而呆逼早已飞窜出门,蛙鸣般的嗓音肆无忌惮地在走廊里跳跃:“冠军奖金一万块,斯伯丁一个,Answer七代一双,纪念球衣一套……”真日他妈的。
不光我,活塞五虎也比较亢奋,总决赛跟湖人战了个二比一。
比分倒没什么,关键是场上的碾压态势多少让人猝不及防,呆逼们不由都傻了眼。
老迈的马龙完全跟不上拉希德的节奏,佩顿被亲爱的昌西耍得团团转,焦头烂额的科比面对普林斯的长臂方才体会到了什么叫窝火。
伟大的拉里布朗使禅师的豪华F4变成了一个笑话,也就奥尼尔这条肥老鼠尚能在低位上沾点光。
杀出重围的西部大亨面对凶狠的东部草莽,这还没扛两下呢,一身肥油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当然,既便如此,大家还是抹平阴影,咬牙坚称奥布莱恩杯必然属于科比,哪怕他是个强奸犯。
遗憾的是,前阵子甚嚣尘上的那些诸如饭缸盛屎、十顿拉面、五十块充值卡之类的赌注突然就销声匿迹,再也没人提及。
可以理解嘛,形势不明朗的时候,我们总要稍息片刻,静待乌云过去。
三人篮球赛的正式报名点设在体育馆一楼。
周五下午刑诉课后,我等怀揣学生证和复印件,欣然前往。
瞄了瞄报名表,简直吓人一跳。
大伙儿对金钱实在太过热忱,按一队四个人算,参赛队伍保守估计也有四五十支了。
这将是怎样的一场鏖战啊。
我不由整个人都打了鸡血,当下就要蹦个八丈高。
接着自然是去打球。
就在通往东操场的甬道上,一不小心我们就碰到了艺术学院的几个老熟人。
当然,也没多熟,是不是老乡都不好说。
他们在左,我们在右,前后隔了大概七八米远。
十五号一身白色耐克,走起路来也是慢条斯理,像朵迈着太空步的白莲花。
这自我陶醉得怕是有碍观瞻了,我认为他的跟腱多半有毛病。
李俊奇要顺眼得多,他老一如既往地精力充沛,大喉结在逼逼屌屌中,在半死不活的阳光下异常夺目。
甚至有点摄人心魄的意思。
只是深陷大高个中,对这位多才多艺的老兄来说多少有点残酷。
法学院的李阙如不在,难得不在,不然巴普洛夫的口哨早该应声响起了。
然而毫无办法,在篮球场入口的拐弯处,他们还是发现了我们,继而理所当然地打起了招呼。
十五号的招呼是皱着眉的冷眼一瞥,六号斯伯丁在他指尖转得飞快。
李俊奇的招呼是一声“靠”,他热情洋溢地叫道:“好久不见啊,最近都没打球啊,靠啊。”
作为回应,我也只能“靠”了几声。
老实说,我打球不挑人,只要水平还过得去就成。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艺术学院这几位了,特别是大前,老是隔三差五地带点小情绪,跟他妈娘们来事儿一样。
我只能将其理解为官宦子弟的忧伤,简单说就是类似于三千佳丽深宫幽怨的一种高级病。
只可惜场地有限,又恰逢某学院大一女生在上篮球课,辗转腾挪几次后,也只好屈尊跟他们拼了个半场。
打一开始十五号的挑衅意味就很明显,慢悠悠地低手上篮,旁若无人地超远三分,几回合后这货索性来了个空中接力。
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他再次突进来时,我只好友情赠送了一记火锅。
说惊天大帽也行,可能他没有料到,也可能我手劲略大,皮球咚地呼到十五号肩膀上,飞出了界。
如你所料,接下来就好戏连连了,哪怕真是一潭死水,这会儿也给搅活了。
十五号像只好斗的公鸡,死死盯防,步步紧逼,别提有多来劲。
原本我也无意跟他单干,无奈手感太好,只能刷了几个球聊表心意。
十五号马上在相同的位置还以颜色,可惜他老水平有限,一个球都没进。
于是那张惨白的脸就涨得通红,球风也愈发粗犷凛冽。
为了避免可怜的老乡昏厥过去,我不再投篮,转而给呆逼们喂球。
相应地,对方开始人盯人,这下场面着实精彩了许多。
接连两轮,我队都以大比分轻松取胜。
论平均身高,我们要差点儿,论技术协调性,大家旗鼓相当。
不过胜败嘛,乃兵家常事,李俊奇尚且嘻嘻哈哈,十五号却有些恼火,指责队友漏人。
“特别是你,满场瞎晃个啥劲儿啊,盯紧你的人不就得了。”
他坐在篮球架底座上,面向站在一旁的李俊奇,“脑子进屎了吧你!”
老天在上,这是我第一次听这位陈兄讲出如此长的一句话,通俗刻薄,讽刺幽默。
要不是顾及老乡情面,我兴许早就拍着大腿哈哈哈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用的是普通话。
而李俊奇的回答自然也是普通话,他抬起叉着腰的右手抹了抹汗,说:“靠。”
又过了两三秒,他才甩甩手,笑了笑:“知道了,我是踢球踢惯了,管不住自己的腿。”
说这话时,他晃着脑袋,甚至冲我挤了挤眼。
十五号还想说点什么,远方却传来了李阙如的呼唤。
真的是远方,得隔了四五个篮球场,但我一眼就瞧出这逼抱在胸口的是一箱脉动。
对方群众顿时欢欣鼓舞,说兴高采烈也不为过,他们大呼:“你可鸡巴来了!”
十五号很镇定,平阳的风也很配合地把他的头发搞得很飘逸,这样看起来多少有点小帅。
直到李阙如哼哧哼哧地递上一瓶水,他才说:“你鸡巴是不是现做的?”
我连放了俩三分才掐断了自己几欲奔腾而出的笑意。
李俊奇给我递来一瓶水,当然,我谢绝了——一瓶怎么够五个人喝呢?
对手有水喝,我等只能舔着嘴唇干瞪眼,这球是没法玩了。
当晚就下起了雨,还恬不知耻地连累了周六。
原本我打算上网抄篇乐评,把艺术赏析课的期末考核搞定。
如你所料,白毛衣还留了一手,在几乎所有人都笃定已牢牢攥紧学分时,她笑吟吟地给我们布置了作业:随您高兴,随便任何艺术方面的感想都可以,总之,这是本选修课成绩考核的唯一依据。
老实说,有点不厚道,然而——毫无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更没办法的是,不等我洗漱完毕,大波就来电话,质问我“是不是忘了”。
我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