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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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哼。

“凤兰,”陈建军猛挺两下,在浓郁的西班牙风格再次响起时长舒了口气,动作也轻柔缓慢起来,这个节奏与音乐恰好相反,“你说下午的展览是不是太过主旋律了?”

母亲扭扭脸,丢掉了手里的内裤,没说话。

“凤兰。”

“你也知道啊。”

“嗯,太过了。”

“官僚作风,僵硬丑陋。”

陈建军没说话,而是猛搞了两下。

母亲叫了一声。“轻点你,”她挪挪脚,“枯燥做作得要死,能吸引人就怪了。”

陈建军还是没说话。

“也就能邀请各单位前来参观了,啊,”母亲吸口气,“弄个展览也要搞指标呢,啥玩意儿。”

“说啥呢。”

陈建军笑笑,在母亲屁股上来了一掌。

和着长笛,他又开始加速。

“戏协的事儿,又不归我管,再说,我让他们放开手搞了,结果,整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这些词跳跃着,音符般在陈建军的喘气中被抛了出来。

母亲一连叫了好几声,脸又埋在了枕间。她似乎“切”了一声,但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切”得出来呢?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反正,”陈建军略一停顿,“还是凤兰好。”

说着,他抬起母亲的两条大白腿,把右腿扛到了肩上。

与此同时,平行声部出现了,大三和弦,仿佛响起了两三个调,一时色彩纷乱多样起来,主题的力度也越发强烈。

一种光芒万丈的感觉。

我这才发觉这音乐有些耳熟。

而陈建军仰着头,啪啪声不绝入耳。

搁在肩头的小脚也随着节奏,不住抖动。

母亲反复晃动脑袋,后来索性反攀上了弧形靠背。说不好为什么,压抑的闷哼中,发白的指节似乎都在褐色背景下变得历历在目。

风暴大概持续了一两分钟,期间母亲的腰向上挺了挺,但陈建军并没有停下来,他发出一种猪叫般的嘶吼。

随着短笛奏起,C大调转成E大调时,陈建军才停了下来。

他凶猛地喘气,擦汗,抚摸母亲的乳房,然后是脸颊。

“爽不爽,”他笑笑,隆隆隆的,“屄会咬人。”

母亲哼了一声。

“来,”陈建军长喘口气,把母亲侧了过来,接着他拍了拍硕大的肥臀,于是白肉就荡起了涟漪,随着母亲啧地一声,臀缝间亮起一抹赭红色的软肉,“换个……”

陈建军的话没能说完,画面便陷入黑暗。

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视频播完了。

是的,到此为止,拢共五十八分钟。

我长喘口气,丢掉了手里的烟头。

接下来,对着黑洞洞的播放器,我又愣了好半晌。

我犹豫着是否再开罐啤酒,但胃里的冰凉已在不经意地袭遍全身。

正是这时,手机响了,即便隔了道墙,电吉他的轰鸣还是嘈杂得丧心病狂。

我只好磕磕绊绊地向卧室走去。

是陈瑶,问我还没睡呢。

末了,她说:“生日快乐。”

我揉揉眼,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己过午夜十二点了。

即便头再长、再窄,哪怕是个驴脸,被墓碑砸下来也会脑浆崩裂。

比如我姨父陆永平。

他死时我就站在一旁,阳光明媚。

不过不是在村东头的麦地里,而是在二中操场上,你能看到主席台前的旗杆。

但恍惚又像是一中的塑胶场地,是的,开运动会般,有很多人围观,母亲、爷爷、奶奶、陈老师、小舅妈,甚至还有王伟超这个傻逼,张凤棠也在,还有很多剧团的人,霞姐舞着水袖唱起了戏。

我这才发现是在商业街路口,红星剧场的正门前,斑驳的红星和石刻的对联都还在,对面平海广场上的青铜雕塑淌下巨大的黑影,小郑出现了,就站在张凤棠身后,捏着她的屁股,陆宏峰杵一旁,面无表情。

这滑稽的场景让我忍不住仰天大笑。

陆永平趴在地上,变成了个肉片子,后来连肉片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地上的一摊血,空留一件白衬衣,以及一副无框眼镜。

母亲就站在我身旁,她笑了笑,风便抚起了她的长发。

突然间,就在这阵风中,响起了咚咚的鼓点,白衬衣也随之舞动,挣扎着似乎要爬起。

我触电般后退了两步。

母亲在敲门,她说大寿星可不能睡懒觉。我撩开被子,嗯了声,一到冬天供暖总是有些过头。

“嗯啥嗯,快起来!”

我盯着天花板,没说话。

“又睡着了?快起来严林!”又是咚地一声响。

我起来时母亲已经出门了。

随便塞了点东西,陪奶奶聊了几句。

虽然这样说不妥,但恕我直言,我七八十岁的奶奶像个闭经期妇女那样表现得过于急躁。

电视里载歌载舞的,也不知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奶奶突然说:“今儿个剧团休息,你妈也不在家歇会儿。”

说不好为什么,我猛然一凛,险些割着手。

找了个借口,骑车出了门。

路正中的雪消得一干二净,但人行道上依旧一片狼籍。

不可避免地,我和机动车们并肩同行,一路喇叭声不断,我也充耳不闻。

红星剧场果然大门紧锁,火红的条幅和对联都还在,宣传栏上贴着巨大的演出海报。

我也没心思细看,径直往办公楼而去。

楼里空荡荡的,一脚下去似乎都有回音。

我小心翼翼。

三楼铁闸门开着,走廊光滑干净,却有种迥异的光,像是库布里克电影里的镜头。

会议室、训练房、棋牌室,统统门庭紧闭,包括母亲的办公室。

但有声音,是的,微弱、粗砺,却实实在在地从办公室门缝里溜了出来。

毫不犹豫,我拧门而入。

当然,在此之前,出于礼貌,我飞速地敲了两下门。

愣在当场的同时,我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仨人一起抬起头来。

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头发花白(尽管戴着帽子),眼神浑浊,当他们看着我时,皮肤便似蝉蜕般要从脸上剥落下来。

还是母亲先开口了,她撩撩头发:“你咋来了?”

说着她面向长沙发上的俩人,笑笑:“我儿子,正放假。”

屋里弥漫着股烟味。

据母亲说这俩人都是评剧界的老前辈,男的更是平海戏曲协会会长、省协会副会长。

不过磕烟袋的倒是他身旁的老太太,颤巍巍的,却一刻不停。

我坐着也不是,离开更不妥,只好笑笑跑一边玩了会儿电脑。

等送走这俩人,母亲让陪她买菜去。

原本我想拒绝,直接骑单车飚回去得了,但眼前的笑脸却让人难以说出个“不”字来。

一路上,包括进了菜市场,到了超市,我总共也没说几句话。

母亲问咋了,我能说什么呢,我说不咋。

“哟,”她白我一眼,“还真是大寿星,真牛气!”

中午母亲忙活了个把钟头。

菜香弥漫间,我这再绷着脸也不合适,当母亲变戏法似地拎出个大蛋糕时,我只好笑了笑。

一家人的注视下,我甚至感到脸庞火辣辣的,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眼眶里直打转。

“咦,这笑得有多难看!”奶奶直皱眉。

“都这样了还难看?”父亲搓搓手,嘿嘿直笑,“开吃开吃,饿坏了我!”

母亲倒没说什么。

她浅绿色毛衣下的肢体玲珑窈窕,说不出有多美。

直到切了蛋糕,她才揪揪我的耳朵:“嘿嘿嘿,咋回事儿今儿个,你瞅瞅你那驴脸,这都又长大一岁了,当寿星还心烦呢!”

我也不愿意心烦啊。

晚上请呆逼们喝酒,不得不喝,因为邪门的出生日期,这几乎成了过年的传统。

打饭店出来,直奔KTV,我倒是想搓麻将,但大家说:“时候尚早!”

瞎逼胡闹中,母亲来电话催我回去,我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大概有个三四十分钟,她又打了过来,我躲到依旧嘈杂的走廊上说:“你烦不烦!”

母亲没说话,好一会儿我才发现她已挂了电话。

在呆逼们的怨声载道中,我打的回了家。

父亲睡了去,母亲从卧室走了出来,见了我也没几句话,态度不冷不热。

我想说点什么,却不得不冲向了卫生间。

母亲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说:“让你喝,喝吧。”

躺床上再睁开眼,已是凌晨三点。

我出去喝了点水,便再也睡不着,犹豫半晌,又操上移动硬盘,溜进了书房。

开机后,我直接打开最后一个文件夹,研究了会文档。

都是些合同,借贷合同、建筑工程合同、招标合同、合作开发合同等等,类型还真不少。

签署人有陈建军(不得不承认,他的字是真漂亮),有牛秀琴(她的字比明星更像明星),还有其他的也不知道什么人,合同条款嘛,除了语法上的一些小问题,我也没瞧出什么端倪。

呆坐一阵,反反复复又看了十来分钟,我终于还是点开了第一个文件夹。

我想知道母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咬咬牙,近乎怀着一种侥幸心理,我随意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名是mini-DV-dcr-iplk-20020509013。

洗面台,镜子,黑蕾丝衣角。

这个视频显然己粗略浏览过。

但我并没有快进。

这地方多半是陈建军的办公室。

镜头在木门那儿停了几十秒,牛秀琴不得不又敲了敲门,她甚至喊了声陈书记。

“进来!”

洪亮的嗓音总算传来——圣旨一般,于是门开了。

十几平米的隔间,应该是秘书室,但这会儿并没有人。

至少没人跟牛秀琴打招呼。

又开了一道门,几声平稳的脚步声,白衬衣朝镜头扑面而来。

“老牛啊老牛,你看看你,还敲啥门!”

“哪能不守规矩?我是那不守规矩的人吗?”牛秀琴切了一声。

“小刘不在,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叫我老陈,现在倒守起规矩来了!”陈建军大笑,隆隆隆的。

牛秀琴也笑笑,镜头一低,她似乎坐了下来。

“这小刘不在啊,我得亲自泡茶。”

一阵殷勤的脚步声,穿着西装裤的腿打镜头前过了两次。

很快,白衬衣,以及那张扬着法令纹的脸便在镜头前一晃。

“牛主任慢用。”他说。

一旁有人笑了笑。女声。

牛秀琴也笑,她似是掀开盖子扇了扇,夸张地啊了声:“真香!”

片刻,镜头颠了颠,她又补充道:“也多亏了我这外甥女,咱也能享受享受陈书记泡茶的待遇!”

“说啥呢。”一旁的女人似乎给了她一拳。

大家都笑了起来。我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

“那个啥,牛主任啥时候想喝茶了,随时欢迎。”

“那敢情好。”

“工资暂扣一半。”

“好你个老陈!”

镜头羊癫风般的颠动中,笑声更加热烈了。

“你不上个卫生间?也体验下领导楼层的厕所,那跟我们一楼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女声只是笑,并不答话。

当然,陈书记开腔了:“你看看你,好歹也是个干部,你这样讲我们以后的工作还做不做了?社会主义文化事业还要不要发展了?人民群众能满意吗?”

这个陈建军挺能逗乐的。

哄堂大笑中,镜头晃了晃,陈建军坐在对面沙发上,双手拢膝,牛秀琴突兀变形的大胸一闪而过,一旁坐着的女人显现出来: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套裙,脑后挽了个弧形发髻,简约干练。

她半掩着嘴,轻笑着扭过脸来。

我张张嘴,打了个嗝。

如此寂静的夜晚,定然分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