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若是有人牵头将这帮权责不重,数量却极庞大的朝臣们团结在一起,仍是一股绝不可忽视的力量。
朝臣们不论现下还是今后,均可抱团取暖互相声援。
吴征正是看中了这一软肋与需求,才决定借势以自保。
拉拢中立的朝臣们继续保持中立,必然为圣上所容忍。
而吴征周身依附之人越多,势力便越发强大乃至举足轻重,连梁玉宇也不敢轻易动他。
一来圣上还在为,公开拉拢中立朝臣是何居心?
二来若是再贸然以擅离职守之罪处置吴征,这等罪名极易被说成是扣帽子,相当于恶了这帮朝臣。
若是他们均倒向梁俊贤……
后果不堪设想。
吴征当然没这么大的号召力,是以他晨间对祝雅瞳与陆菲嫣说还需得到奚半楼的首肯,打上了昆仑派的旗号,此事就简单易行许多。
更妙的是,以此为由更能制衡梁玉宇。
吴征代表昆仑,可昆仑不是吴征的,也不止吴征一人。
真要霸王硬上弓将吴征强行治罪,自然有人前来接替,届时便是结了死仇覆水难收。
现下奚半楼的谕令尚未到来,可不妨碍吴征拿瞿羽湘做做测试,投石问路。
一说朝政,瞿羽湘顿时警惕起来,斟酌道:“属下女流之辈,向来只知尊朝廷与师门之令办事,朝政向不参与,也不懂。”
公私分明!
尊师重道在当世被看得极重,远比个人得失来得重要得多,忠君之后便是师门,且几乎人人恪守。
吴征对这种看似傻瓜的品格却向来是极为尊重的。
只是现下就不太开心,看样子即使真把韩归雁送到她怀里任她亲昵,未得师门之令以前想要问出些什么话也难。
云龙门门主穆景曜身负十一品修为,放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的一流高手。
朝堂上亦有诸如门下左补阙,刑部司官主事,中书右拾遗等官员站住跟脚。
是以云龙门虽不比青城昆仑高高在上,多年来也能存身立命,徐图进取。
吴征想法虽好,正要落实起来谈何容易,非得下一番巨大的苦功不可。
瞿羽湘的答复也在意料之内,吴征叹息一声道:“太子殿下青眼有加,本官就左右为难。想来穆门主的日子也不好过,劳烦你带个话,本官改日想拜访穆门主。”
“昆仑派执掌江湖牛耳,小小的云龙门怕是高攀不上。”
“咦?你怕我对穆门主把你的事情说出来啊?”吴征目光如炬,江湖中人结交平常之事,哪有拜访都被推拒的,且瞿羽湘审问犯人惯了不善作伪,眼神躲躲闪闪,自被一眼看穿:“放心,你乖乖的听话,我不会说。”
瞿羽湘面色变了数遍,咬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属下有言在先,若是想以属下要挟师门,想也休想。”
“凭你就能要挟得了云龙门?”吴征哈哈大笑道:“那你凭什么现下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也太抬举自己!”
被吴征看穿连带讥讽,瞿羽湘再腻烦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名满天下的年轻人确有几分真本事,只得低头轻声道:“属下会把话带到,只是做不了主。”
若是要云龙门乖乖听话怕是休想,不过结盟的话便有商谈的可能,这是给云龙门高攀的机会。
结局如何总要试过才知道!
望着瞿羽湘双手抱胸,生怕拜帖遗失离去,那背影高挑修长,玄色捕快服饰也给这位美女更增一份风姿。
吴征与她又诸多不快,但除了这些,今日也知她尊师重道颇有可取之处。
至于痴恋韩归雁在吴征看来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倒是多年来情路极苦,有些惹人怜惜。
回府的马车行得甚急,咯哒咯哒的马蹄声落如雨点。
四面帘子都已拉紧,舒适的马车有时像座尚未密闭的棺材,虽不气闷,也让人心情烦躁。
吴征心绪平静地闭目养神,自从燕秦之战后,他忙碌的时光越来越多,遇到的难题也越发艰巨。
回想从前在青云崖时也曾偶有愤愤不平,存着他日一鸣惊人后好好招摇一番的念头。
比之现下已不知何等地闲适!
或许将来再也不会有轻松的时光了吧?
吴征睁开眼眸,无妨,有韩归雁,有陆菲嫣,还有波涛翻涌的乱世大局,每一样都比青云崖有吸引力得多。
而片刻后将要面见的两人会带来近期一件大事的结局!
每完成一件,都是了不起的成就,此生之世,过得如此精彩。
思虑至此,马车骤停。
吴征睁眼时车帘正被掀开,正见黄昏时夕阳洒下大地的一片碎金……
“不需人伺候,也不必奉茶,不得我传唤谁也不准进来。”吴征待客少有刻薄吝啬,今日大有不同。
若是答应了条件自是朋友,好酒好茶好饭好菜应有尽有。
若是条件谈不拢,那就是与我过不去,与盼儿过不去!
抱歉,盼儿,为了你母亲着想,这口黑锅还得请你背一段时日。
“吴大人威风不小啊!”陆玉山未至,顾浩轩倒是先到了。
入府前的通传等了好一阵,随后吴征也未出迎,进了厅堂冷冷清清不仅随从全被挡在了外面,连口茶都没。
“本官自衙门刚回有些疲累,一时思虑不全招呼不周。朝中诸事繁杂,两位殿下处又有诸多事宜代办,见谅!顾家主请坐。”
昨日两位殿下一同去了北城府衙,吴征里子是全无好处,面子上倒是光彩四溢,顺手把两位龙子的大旗扯上,倒让顾浩轩心中一凛。
两份空着的桂花糕,太子与五皇子前后而至,险些便是当场抢人,还有那首才华横溢的《节妇吟》。
这孩子身上着实有太多的传奇。
“罢了吧。吴大人请客看人,想是老夫有些不入吴大人的法眼。呵呵,莫非还有旁的贵客不成?”顾浩轩久为一族之主,城府深沉,讥讽两句依然大喇喇地坐下。
“有,请顾家主稍候。”
“好啊,老夫就腆着脸静候这位贵客。”
“顾家主此话差矣。”吴征直勾勾地盯着顾浩轩道:“是否贵客,要看来意如何,气量如何,又是否与本官齐心协力。否则……不知顾家主听说过个笑话没有?”
“左右无事,说来听听。”
“乡间有个村夫大宴宾客。见宴席时辰将近还有客未到,叹息着该来的没来。
已至的宾客闻言不爽,岂不是我等均是不该来的?于是起身就走!村夫大急追至门口,其余的宾客也到了,村夫又叹息道,不该走的却走了。刚至的宾客闻言,得,我等均是该走了的?一场宴席落到最后空无一人,呵呵,也是好笑。”
“乡野村夫不识大体,口不择言,明明目不识丁还要附庸风雅,闹出些笑话也不为奇。不知在吴大人心里,老夫是该来的还是该走的?”顾浩轩见吴征意有所指,不急不躁淡然笑道。
心道这小子虽是聪明却是个风流种子,为了老夫的孙女儿倒舍得下血本。
听闻他与韩守备过从甚密,嘿嘿,韩家的女儿金贵,顾家的孙女儿便不值钱了?
稍候以此再做拿捏,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现下是该来的,晚些便不知是不是该走的了。”
吴征话音刚落,冯管家正在院里高声叫道:“大人,江州陆家家主求见。”
“另一位该来的也到了!”
陆玉山入了厅堂见着顾浩轩微觉意外,倒也不曾提出反对之言。
吴征面色不善,他心中好笑当是小孩子闹脾气,只沉默地坐下。
“老陆,吴大人有请来为何姗姗来迟,好大的胆子!”顾浩轩揶揄着笑骂道。
“老夫不像你这么有面子,老夫是自己来的。”顾陆两家相交多年,两人一句话之间便把形势透露清楚,一个是上门拜访,另一个则是吴征有意拉来此处,怕是存了什么挑拨离间的心思。
陆玉山与顾浩轩引领两家竞争多年,相互配合也已不少,当着吴征的面毫不掩饰地眼神一对,像是瞬间已达成共识。
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吴征面不改色,心里还是叹一声妈的老狐狸。
苦心营造的威压瞬间被破,差点就被两人指着鼻子笑话“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吴征眨了眨眼,回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向椅背一躺,双手向腰际两个外兜一插道:“前日的提议,两位家主有决断没有?”
当世服饰的衣兜俱在袖内而不外露,在吴征看来极为麻烦。
吴府里缝制便服时可以交代来了个改良,祝雅瞳与陆菲嫣看了虽觉不合时宜,倒是方便好用。
且再经陆菲嫣考量修改,以相同的布料择同款花纹缝制,只需手不插进兜里不太看得出来,也不显突兀。
吴征日常在府里晃荡,偶尔懒散之时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二女见了,也颇有“汝甚屌,如母知否”的喜感。
此时吴征将这幅模样端将出来,倒让人看不透,让顾陆两位心中一凛的警惕。
“底牌打完,看着让人上下其手随意揩油了,不想莫名其妙有人又塞来一张!
只需多动脑子,坏事也能变作好事嘛!”
吴征能如此老神在在不是演技已出神入化,倒的确有足以唬人的干货在手。
他高深莫测地一笑问道:“两位想不想知道太子殿下与五殿下昨日来北城府衙,找本官讨要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