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船行中流 引君入彀(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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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征睡得很香,待他起身洗漱之后来到书房,案头上已堆了足有一臂高的纸页。

看他愣愣地眨眼又呆滞的模样,祝雅瞳心疼又好笑道:“你倒是安心睡得日上三竿才起。”

“那帮书呆子这么快就搞出事来了?都是骂我的吧?”吴征纠结了片刻,终究决定先吃早饭而不去看那些恶心人的东西,以免影响了胃口。

“嗯,花样百出,有些倒是文采斐然。莫不是白云书院拿这事做了考证儒生学业的试题么?”祝雅瞳揶揄笑道,若非是心疼自家宝贝儿子实在辛苦,只怕已前仰后合。

吴征往嘴里扒拉着鸡丝姜粥,不服气道:“比我还文采出众?”

“那自是比不过了,唔,也不好说。诗词那是没得比,可做文章就说不准了。”

祝雅瞳强抑笑意,面色忽转寒声道:“尤其那个张彩谨,能做书院首徒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哼哼,怕是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吴征茫然抬头左右张望,不明清晨阳光正好,暖意融融的屋里为何突然阴冷,而一闪而过的杀机恨意又来自何方。

屋内只有祝雅瞳,左近也不会有人,吴征终于确认之后奇道:“你那么生气?幸好我先用早膳,否则不给气死了。”

填饱了肚子,吴征活动着四肢关节让自己尽量放松平和下来坐好。

一根手指顺着迭页上下游移,终于下定决心般随机抽出一张阅览起来。

看不两行便被他丢在一旁,如是几回后冷笑道:“一帮无脑喷子而已,谁与他们一般见识。”

话虽如此,吴征的脸色已有些微青。

迭俞二人做局从书院儒生的“大作”中看已是坐实了的,连标题都统一立为《讨吴檄文》,直把他当做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贼一样。

内里详述着被他闯入内宅的迭轻蝶小姐饱受羞辱与轻薄之事,以及迭小姐的血泪控述,外加儒生们添油加醋的狂喷。

有些文字用得极重,吴征再怎么大气心绪平和也难免动怒。

“无脑喷子?什么意思?”祝雅瞳总是一字一句听得认真,这下又发现了新大陆。

“额……无脑就是不带脑子乱说话,喷子么……啧,好难解释。你想想,有这么一帮人成群结队胡乱指责,声音还大得很口沫横飞。高深大儒的学说常影响世间几千年者,常被封做[子]。这帮家伙自然就是喷[子]了!加上个无脑,呵呵……”吴征不经意的失言解释起来还有些困难,毕竟他前世有些古里古怪的新语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幸而祝雅瞳心思玲珑一点即透,登时咯咯咯娇笑起来:“有意思!那,敢问咱们的吴大人要怎么对付这干喷子呢?”

“先看看张彩谨的!”吴征重重呼吸了一口平复心情。

张彩谨心比天高,原本只屈居俞人则之下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吴征的横空出世光芒万丈,连俞人则都黯淡无光,遑论他了。

加之这货心眼着实不怎么开阔,此前心仪的韩归雁又与吴征结成伴侣,逮着了机会不卯足劲一顿狂喷,当真对不起他寒窗苦读十余载。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

大秦立国二百载,历多劳苦功高之士,忠君爱国之臣。

今亦有伏大将军,迭大将军,俞侍中,韩侯等呕心沥血,日夜殚精竭虑为国操劳。

圣君得贤臣,是以王道昌隆,贤臣光明显融。

京兆北城令吴征,本乡村小儿,蒙凉州刺史奚大人所救,怜其身世收入门墙,传道授业。

此诚天恩浩荡,祖上荫佑之德。

昆仑派世间名门,立身正直,源远流长。

吴征本应感念恩德,立心明志,以身报国。

不想其奸狡锋协,好乱乐祸,目无法纪。

天恩未责其放荡,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授以统军使臣之职。

而吴征不思报国,立米粒之功,居蔽天之傲,返京后变本加厉,授北城令之位而不顾宪纲,荒疏政务,藐视上官,殴打同僚,鱼肉百姓。

为臣而无道者,以吴征为甚!

天君地师!

昆仑派不加苛责,每尝放纵,其师命不显,教徒不善。

更阴命其夜入女子闺阁,败其名节,逼其自尽!

如此污国害民,毒施人鬼之辈,已致名门堕落!

如今小人弄权为天下笑!仕子学圣贤之书,负报国之志,当以圣贤之言诲之,以日月明光镇之,以笔中刀锋讨之,令其作为大白于天下,致其罪有应得,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

吴征看得一身大汗,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循环飞奔而过!

一篇檄文言简意赅,用词犀利凶狠,不仅把吴征骂得猪狗不如体无完肤,连昆仑派也带上个教徒不善,一同堕落的罪名。

更阴险的是,居然把韩家一顿夸上了天,这里头不但有离间的意思,更让韩家举棋难定。

“敲里吗,敲里吗,我敲里吗敲里来来!”吴征咒骂不断,这一回再也掩饰不住心头怒火,满面涨得通红!

腾地起身手掌一震就要将手中纸页震作飞灰,还是祝雅瞳见机得快,二指一捻轻轻巧巧地夺过收在袖中道:“别弄坏了,收起来日后一道儿算账!”

吴征一屁股坐回椅子郁闷道:“发个火都不成了,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你刚才说的敲里什么的,又是什么意思?”祝雅瞳只觉今日吴征说出来的话有许多听不懂,倒是万分期待宝贝儿子接下来的反击。

“骂人的粗话颇为不雅,呵呵,还是不要细问了吧。”吴征哭笑不得,倒是心头一松。

“哦……”祝雅瞳指了指袖中道:“这一份是张彩谨亲笔手书的,我想法儿弄了回来,日后要他自己吃下去。”

吴征登时精神一振乐道:“妙极,妙极,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吃下去!王八蛋!”

“正是如此!”祝雅瞳搬张椅子在吴征身边坐下问道:“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少妇的体味幽幽如荷,吴征如被一股香氛包围,怒火渐抑,欲火反起。

祝雅瞳随意地坐着双臂搭在两边,可酥胸之阔之挺,仪态之优雅依然醉人。

吴征收敛心神目不斜视道:“他们怎么说都不重要,那些儒生吃饱了没事干正等着咱们和他们打嘴仗!外头闹风闹雨咱们搅和进去徒费心力,还正中他们下怀!现下就看圣上的意思了!今日我索性缩头不出,让他们有气没处发,把事情闹得更大之后再说。”

“事情太大恐是不好收场,一些风言风语也是挡不住的!你的压力会很大很大,扛得住么?”祝雅瞳心有担忧,也关切问道。

“我脸皮厚,论耐心也没比谁差了!谢谢你。”吴征诚意一笑道:“圣上从我这里日进斗金,后续又有许多财路徐图进取,当不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只看圣心是要我吴征做个怎样的臣子了……若只当是摇钱树……哎,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贤能之臣,国之大幸,就凭你这一手本事若不重用,他就配不上圣君二字。”

祝雅瞳轻笑一声道:“你要怎么答复圣上,应对迭云鹤与俞人则的诘难,当是已有腹稿了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吴征回以一笑。

“平日你心头不顺时,可未必就用尊称。”祝雅瞳指了指头顶道:“今儿可未曾称呼那位一个你字,转了性子了?”

“言多恐有失,日常不忌口,怕关键时刻出岔子。”

“有理。陆菲嫣心思细腻识得大体,且劝诫之心日常不消减,真是你的良配。”

“啊?你怎么知道?”吴征大吃一惊。

“我当然猜得到了!”祝雅瞳神秘一笑,颇为自得。

吴征正目瞪口呆地暗思祝雅瞳人虽聪慧,但要知晓这些细节非得日常对吴府中人观察入微方可,她花了如许的心思究竟何意之时,一个娇小身影自院外走来道:“吴师兄,外头有许多不实的流言,需要奴家为你辩白清楚么?”

吴征与祝雅瞳一同失声而笑,但都笑得欣慰。

世情虽艰尔虞我诈,但在这个社会里,基本的道德底线仍当遵守,更不可卑鄙无耻唯利是图。

善意之举不能尽数被感恩,但一定不会没有报偿。

祝雅瞳拍了拍吴征肩头,在他耳边悄声道:“我这干女儿虽单纯了些,也很少认可一个人的!此事足以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