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和血为歌 风雨孤道(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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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迤逦伸向远方,连绵的春雨中却有股肃杀之意。不远处刚刚流下的满地鲜血不知是否已被雨水洗刷,前方又有多少未知的血要流。

吴征横抱着栾采晴不敢直走山道,只敢在两旁的树林里行进。

一路施展全力纵高伏低,踏水无痕,行到山崖边俯瞰周围的数座山峰与参差道路。

方才与长枝门人大战了一场,闹出不小的动静,四周的燕兵都在向岔路口合围。

也幸亏吴征当机立断,否则陷入包围圈里又会是一场苦战。

“前面……不太平啊……”运足了目力看看前方的道路,吴征道:“十步一岗,二十步一哨,他们行动起来也快得很。”

“但是过了这一带,前面又会好上许多了。”栾采晴凝望吴征一眼,道:“既然不好闯,不如歇一歇,等他们来找。”

“能不能说些有用的话?福慧公主不会慧字全失,成了福气公主了吧?”

吴征恼怒道。

他原本带着伤痛情绪就不佳,深陷重围精神更是紧张,栾采晴一味说些妇人之见的话,着实让他心火直冒,忍不住就出言讽刺她不用动手就罢了,走路也不必了,连脑子也不用,光顾着享福来着。

“嘻嘻,人家心疼你,还不识好人心。”

“别别别,这当口你闹个什么?再闹下去我们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吴征愈怒。

栾采晴一贯说话都是虚虚实实,分不清真假,有时让吴征避之唯恐不及。

但眼下这个要人命的时候还说些不着调的昏话,吴征险些骂出一句猪队友。

“好啦好啦,消消气,我看你有些紧张,想找你聊聊天罢了。”

栾采晴撅唇一笑,又嗔又喜道:“你想清楚了没?要走就快些,不走……你还想把人家抱到什么时候?”

“额……”吴征猛省,将栾采晴放在一块树下较干燥的草地上,抹了把汗道:“是我不对,呵呵,真有些紧张。”

“哟,这还要赔不是么?不是我,你也用不着来这里趟火坑。说到底还是该我给你陪个不是才对。”

吴征说完话便沉默下去,也不知听没听见栾采晴所说,只双目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目光空洞,又似在出神。

“我们从这里的山崖攀下去进林子。林子里暗哨重重,但是这么大的地方,每一处暗哨的人都不会多,那难不倒你。我们可以放慢些脚步,摸到近前了你再动手杀人,手脚利落点叫他们发不出讯息。等那些同党发现了总要些时刻,我们少说能到前面那座山峰去,这一回咱们假装走山道,爬到山腰就转走山崖,你轻功不是很好么,攀个山崖总做得到,也花不了太多力气。”

栾采晴等候了片刻才悠然道。

“比我想的好得多,不愧是福慧公主。”

这一停足有两炷香时分,吴征平心静气了许多,也明白栾采晴一片好心,的确是想让自己歇一歇。

恶战连连,的确是身心俱疲失了方寸。

他定了定神,抱起栾采晴向山崖边走去。

“你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桃花山,我娘一路都镇定得很,许多计策都落了空,她也没有心浮气躁的时候。”

吴征露出悠然神往之色,怀念道:“相比之下,我的武功还不如当时的她,论心智更是远远不如了。所以今日我做的远没有当日她做的好!”

“嗯。”

栾采晴短短应了一声。

两人到了崖边,春季多雨,崖壁上长满了青苔,被雨丝一浇湿滑无比。

吴征不敢托大,将栾采晴一条手臂环过自己肩头搭住,又绕过她的背脊托着腋下。

原本揽腰的姿势最佳,但那里栾采晴断骨未愈,吴征不愿增加她的苦楚。

两人跃下山崖,落下丈余的距离,吴征空着的单臂握爪如钩,在山石上一抓,单足轻点崖壁。

两人并未立时顿住,而是放缓了速度向下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彻底停下。

有了这段缓冲之力,栾采晴断骨处全然无恙,痛感极轻。

吴征依法施为,悄无声息地从山崖上爬了下来。

“其实你今日不如祝雅瞳,不在武功与心智,是你的心境不同。”

吴征初时还有生疏之感,不两回便熟极而流,下崖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份惊人天赋让栾采晴也不得不叹服,这才敢开口说话,不怕他分心有失。

“怎么说?”

“当日的祝雅瞳抱着决死之念,她愿意豁出一切去保你的性命,遇见什么她都不慌,只因她早准备好将性命留在桃花山。而你没有,祝雅瞳爱你至深,而你满心杂念,可没有什么为了我丢弃一切的念头。所以呀,你才会心浮气躁,瞻前顾后诸多犹豫。”

栾采晴语声细细,又幽又怨。

吴征默然片刻,道:“对不住,我娘那份情感太过特殊。至于我……我有一大家子人在,也做不到现下就绝然把命豁出去的准备。”

“我没有怪你,只不过把缘由说给你听,不必自责。”栾采晴嫣然一笑地自嘲道:“我算什么东西,怎么配得上吴掌门舍身?”

吴征心中微疼,栾采晴笑得极美,但目中分明有丝落寞,他也还以一笑道:“当你是吴府的家人,我虽没有把命都拼出去的念头,但我也不会弃你不顾。”

“我当然知道,你们一府上下的人都不一样!其实我被抓的那一刻,你们虽先行离去,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我不害怕其实与这个也有关。”

“栾仙子这么信任在下,幸何如之。不是啊,那你一见面就骂我脑子不清楚?”

“我又是欢喜,又是恼怒,难道你回来不是笨?可没说错你。”

栾采晴一横眸,瞪了吴征一眼道:“本仙子刁蛮惯了,生气了想骂就骂,怎么了?”

“我几时回过嘴?”说话间吴征已跳下山崖,再次横抱起栾采晴道:“噤声。”

栾采晴撅唇成圆,唇瓣颤动却不发出声音,看唇形的意思是:“我虽不能动,也会全力助你回府与娘子团聚。”

山林幽暗,似乎处处都是危机,不知哪里就会冒出来一杆夺命的利刃。

吴征不敢下地,还是纵身上树,担心地上被人预埋了些陷阱难以察觉。

林子里岗哨重重,吴征也不得不放慢行程,三步一停,确认无虞了才猫着腰施展轻功在树杈间跳跃。

自幼苦修的轻功让他带着一人,也像两片黏在一处的枯叶,被清风吹拂着飘荡。

“这里左近没有其他人,我去解决了前面的岗哨。若有什么危险我会立刻赶回来,你安心呆着。”

吴征临空写画,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前方的一个暗哨共有四人盯守,早被他听得真切。

放下栾采晴,不由自主地抹了把额头汗珠。

美妇的胸脯实在太过硕大挺拔,进入树林后一直猫着腰,难免与这对儿山峰太过接近,吴征不得不伸平了手臂将她托得远一些。

这姿势大耗体力不说,那幽甜的乳香有若实质,一边将面颊熏得暖烘烘的,一边又直往鼻尖里钻。

吴征颇觉尴尬,禁不住一头冷汗。

雨点落在密林之顶,再汇聚成一颗颗大大的水珠滴落,打得林间滴答作响。

吴征倚着树干滑了下去,轻手轻脚前行几步,灵猿般扑在一颗大树树干上隐藏行踪。

这里的暗哨当是羽林军中的斥候一属,耳目灵便,又善于下陷阱暗桩,还隐藏得极深。

四人选择的位置又巧妙,互相看着战友视线的死角,但有风吹草动都会被发现。

四人隐在暗中,吴征居高临下也将他们的呼吸声听得真切。

原本用暗器直接射穿他们的咽喉是最好的法子,但吴征暗器功夫不佳,此刻心里不禁对向来忽视这门本领有些懊悔。

借着一记雷声闷响,吴征双足一蹬从树干上电射而出。

离他最近的那名暗哨身处视线不及之处全无察觉,似在梦中觉得脖颈一热,碗大的头颅便飞了出去。

吴征在空中一旋身,砰地一脚将腾空的头颅踢飞出去,落地时正踩在尸体上一弹斜斜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仅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四名暗哨一人被长刀斩落头颅,一人被踢出的头颅撞中胸口,仿佛吃了一记重锤胸骨尽碎,鲜血狂喷倒地,另两人这才看清有敌来袭。

一人刚想高呼示警,就见一道比雷霆更加晃眼的刀光在视线中飞速逼近,噗地一声如中败革从他头顶砍入直达胸口,险些将他分成两片。

仅存的一人亡魂大冒,吴征电射般扑到身前半丈处,他口一张尚未呼喝出声,吴征凌空拍出一掌!

掌风逼人令他胸口一窒连声响都发不出,手中的朴刀刚刚举起,吴征已一指点在他眉心,登时毙命。

这一下兔起鹘落,前后不过一眨眼的时分,吴征仍不敢有丝毫怠慢,马不停蹄地跃回安置栾采晴的树杈,抱起她向前飞去。

“我记下的联络暗号共有四种,最多半柱香这里就会被发现。”

暗哨之间自有通气的密语,栾采晴虽受重伤,功力仍在,进入山林后暗暗记忆,又计算时刻,已摸出了些大概。

“嗯。”

每一次出手,吴征就觉内力空虚了一分。

胸口的伤势又让他不敢随意搬运周天,让丹田复又充盈,深陷重围,更不敢入定打坐。

他微微一笑道:“半炷香后哪还找得到我们?”

“暗语你听清楚记在心里。”

栾采晴不理会他的故作轻松,将暗语说了几遍,还特意说清了暗语间的窍门。

待吴征复述无误才道:“前面还有拦路的暗哨,解决完我们就留在那里歇一歇,用暗语蒙混过关,等入了夜再走。”

“胆子还真不小,不太好。”吴征不以为然道:“太托大了。”

“我很冷。”

栾采晴板着脸瞪着明眸,似对吴征的粗枝大叶很是不满。

雨中行走,栾采晴披在外的长裙几乎湿透,又被吴征点了穴道内力受制,春末的雨滴还是凉意十足的。

“一时疏忽了,我的错。”

吴征弯过手臂,手掌抵着栾采晴背心,运起些内力从灵台输了过去,道:“我的脑袋最少值一个万户侯,他们不会轻易被骗过去。”

“暗桩之间联络的空隙足有两炷香,我们至少能骗一次,前后就能歇上四炷香,有什么不好?”

“要是平日你这么说,我就听你的。但是今日,我不想有一丁点意外。与其去火中取栗,我更相信我的武功。只要不是被团团围困,这里的人我都不放在眼里。”

吴征看了看天色,道:“天黑之前,栾楚廷的两个护卫就会赶回来,我们得抢先到你修行的山峰去才成。对了,你为什么觉得那里能安全扛过去?”

“到了自然知道,好了,我不冷了。”

栾采晴看吴征微锁双眉,一脸凝重,不禁露出些温柔之意道:“你留些力气应付前方的劲敌吧。照我猜,过了这片林子,前面的每一座山都不会容易。方才你有碰到陷阱么?”

“没有,我也觉得很怪。”

吴征拔掉之前暗哨的时候无比谨慎,连下地都不敢。

这里不比桃花山,燕国重地兵源充足,有足够的时间布置各种陷阱机关。

像刚才那四名暗哨,只消在身边的草丛里藏些捕兽夹,钢钉之类,吴征一个不慎都要受创。

怪的是,方才四名斥候都没布下陷阱。

这些可是斥候们的看家本领,不可能不会,要对付吴征这样的高手,以他们的功力当然是陷阱最为奏效。

“会有的,不要掉以轻心。”

“嗯。”吴征一路奔到这里,口干舌燥,抓了把嫩叶将叶片上的雨水吮吸干净,又抓了一把揉湿了手,在脸上抹了抹。

“行囊里有水。”

“所剩不多,后面还不知道要碰到多少麻烦,留着你喝。”

“你……”栾采晴待要劝时,见吴征刚抹了一把雨珠的脸上冒出蒸蒸白气,可见这一路上他为自己驱寒,又要集中精力施展轻功赶路,内力运转不停。

于是栾采晴张开樱口,伸出半截红润的丁香在唇边一卷,也将落在面颊的雨珠卷进嘴里道:“我有水喝,用不着。”

吴征一皱眉,道:“栾仙子今日怎地这般调皮?像个老跟人置气的女娃儿。”

“你的意思,是从前觉得我是老女人了?”

“呵呵,当然没有。不过是想你一个二十二岁的青春少女,别做些十三四岁女娃儿做的事情罢了。”

吴征取出水囊强自喂在栾采晴嘴里,看她双眸猛地瞪大,一双眉毛扬了起来。

那双眉像两尾浮在水面上的黑羽,清丽动人得让她眼角边一丝极淡极细的纹路都像温柔的水纹。

至于她的本能地含住水囊口,更显万分的旖旎。

吴征不敢再看,取回水囊道:“又耽搁了一会,我们继续赶路。”

“嘻嘻,小嘴还真甜,你家里那么些娘子都是被你这样骗去的?”

向前行了里许地又遇见一处暗哨绕不过去,吴征依旧放下栾采晴。

这一回解决得毫不费力,吴征猫着腰借着草丛掩护,先报了暗语靠近之后,干脆利落地将暗哨们除掉。

此后依样画葫芦,连破三道暗哨,眼看着就要走到林子尽头,树木的缝隙之间,已能看见前方的山道。

“别放下我,带我过去。”

“怎么?”吴征一愣。前方只剩下一道暗哨便可出林,硬冲过去可不是最好的办法。

“没工夫多解释,你信我的。直接和他们动手,这里没有陷阱,也不要怕他们示警!要快!”

栾采晴抿抿唇略有些紧张道:“你一路上想的事情太多,我只需想一件事,你没我想得透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