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侯爷嘿然道:“王磁石,看来只要你不提亲,她便绝不会答应了。”
“是了!纤纤性子倔强,对我又始终难以忘情。只怕当真宁可玉碎,也不愿瓦全呢!倘若因此引起群雄不满,岂不正中了水妖下怀?倒不如……”
王亦君一念及此,心意已决。
当下霍然起身,朗声道:“白帝、王母,东海龙族王亦君,向西陵公主提亲!”
八殿哗然,众人无不纷纷朝他望来。
纤纤娇躯一颤,蓦地抬头,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苍白的脸容突然变得嫣红!
焕发出娇艳的光彩。
王亦君不顾六侯爷等人吃惊追问,昂然离席,大步而出。
眼光四扫,只见众人惊异讶然,神色古怪,许多贵侯女子又是吃惊又是失望,咬唇蹙眉,目光幽怨,竟似大感可惜、妒忌。
眼角扫处,见姑射仙子惑然地望着自己,眸光迷离,眉黛之间掩不住淡淡的失望。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立时又转通红,眼中羞意大作,别过头去。
却听乌丝兰玛笑道,“这可有些出奇啦!王太子不是西陵公主的兄长吗?怎地竟向自己妹子提亲?”
众人哗然,水族、木族中登时有人唱和嘲讽,口出不逊。
西王母淡然道:“水圣女这话也有些出奇呢!太子与西陵公主并无血缘关系,为何不能提亲?”
少昊叹道:“早知如此,我也提亲了……”
被西王母冷冷地斜了一眼,噎住半句,哈哈一笑,只管饮酒。
白帝温言道:“纤儿,武罗仙子的提议,你看如何?”
纤纤凝视着王亦君,俏脸醉红,芳心剧撞,恍惚如在梦中。
半晌方嫣然低声道:“孩儿愿意。”
欢喜害羞,声音竟变得沙哑不可闻。
众人轰然,白帝、王母面露喜色,舒了一口气。
低声相互计议。
群雄眼见有热闹可瞧,都极是兴奋,提亲的十八人亦精神大振,调息运气,做好充足准备。
当是时,西王母轻轻鼓掌,一个白衣童子托着一个铜盘跪到纤纤案前,盘中赫然放了一个圆硕的大蟠桃,黄里透红,幼嫩多汁,令人望之食欲大开,恨不能立时咬上一口。
西王母微笑道:“大家先别心急,很快便要上蟠桃了,每人必定都有一个呢!”
众人哈哈大笑。
西王母道:“这颗桃子是今年五千颗蟠桃中最大的一颗,专门为未来的驸马准备的。驸马选秀,最后决出三名胜者,再由西陵公主亲手将这颗蟠桃交给其中钟意的一个……”
众人轰然大笑,都觉这法子妙极。
有人叫道:“白帝忒也小气,怎地只给驸马一个桃子?”
群雄又是一阵大笑,气氛越发轻松。
白帝从腰上解下一柄冰雪似的白金弯刀,轻轻一弹,无声无息地落在纤纤的案上,笑道:“这柄泠雪刀是金族的一件宝物,谁成了驸马,这刀便归谁啦,寡人虽然两袖清风,却不能让天下人笑话寡人对女儿吝啬!”
众人轰然,泠雪刀乃是金族着名神器,当年为金族圣女鹿台仙子所有,削铁如泥,神力无穷,封印了上百种凶兽,乃是天下人求之不得的宝物。
提亲的群雄闻言更加跃跃欲试。
烈碧光晟突然起身叹道:“这等诱惑,越发让人难以抵挡啦!寡人也想试上一试,不知公主会不会嫌我太老呢?”
八殿登时又是一阵骚动,想不到新任赤帝竟也难敌公主魅力。
纤纤杏眼微眯,显是怒极。
但她自从听到王亦君公然提亲之后,心情大好,冷笑道:“多蒙烈长老青睐,我可不敢当呢!只怕你成了驸马,哪天兴起,又将我投入火山中去。”
八殿中许多人不知当日之事,闻言愕然。
烈碧光晟神色自若,朗声道:“当日受小人谗言挑唆!寡人竟将公主误当作坏人,多有得罪之处,现在想来,真是惭愧不已。正因如此,寡人越发想要将功折罪,迎娶公主,好好地弥补从前的错失。”
纤纤柳眉一扬,又想挖苦!
但见西王母轻轻摇头,便强行忍住,心想:“即便他最后位列前三,我不选他便是。”
当下冷笑一声,不再理会。
一人格格笑道:“西陵公主艳压群芳,连赤帝都心动了,何况我江冰恋?”
眼似秋水,黑发如丝缎,紫裳飘舞,赤足胜雪,腰间悬挂月牙石剑,竟似一个绝世美女。
身影过处!
香风浓烈。
众人瞧得呆了。
王亦君心下一凛:这江冰恋难道竟是水仙城的自恋狂吗?
水族水仙城城主江冰恋,俊美绝伦,常顾影自怜,是以又有雅号曰“江冰恋影”此人虽然爱美成癖,但真气、法术修为,都臻真人级,甚至被列入“水族十小仙”中,实力不可小观。
但他素来自恋绝顶,不屑女色,何以竟会对纤纤如此着迷?
这时又听一人叫道:“如此风流盛事,岂可缺我李白石?”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高冠大袖的英俊男子从黑水大殿洒然而出,竟是素以风流着称的水族长老李白石。
又有人笑道:“我与李长老形影不离,这等美事更不可例外。”
俊朗高大,顾盼神飞,竟是水族着名的世家公子、素以勾引良家美女闻达天下的白云飞公子。
黑水大殿中轰然如沸,不断有人起身加入,转眼间竟又多了五人。
这五人无一不是年青英俊的水族高手,八殿女子惊呼迭起,懊恼更甚。
今日天下所有单身俊男,似乎都被纤纤吸引,闻风而动。
八殿之中,唯有纤纤视若不见,听若不闻,只是痴痴地凝望王亦君,想着他适才所说的话,红着脸,嫣然微笑。
每一次回味,心中的幸福快乐,几乎都要爆炸开来。
王亦君浑然不觉,皱眉心想:“烛龙既已为十四郎出面提亲,这些水妖怎地还敢出来争抢?”
心中一动,突然明白:“是了,我真是傻了!这些水妖是为了帮十四郎扫清障碍,做他的垫脚石!烈老贼明知纤纤断不会选他,只怕也是帮助十四郎,出来搅局的。倘若最后剩下的三人都是这些奸贼,纤纤岂不是……”
心中大凛,浑身冷汗淋漓。
当下略一凝神,传音告之姬远玄,沉声道:“事关纤纤终身幸福、四族联盟,姬兄要多加小心。”
姬远玄微笑传音道:“我也想到此节了。只是此次驸马选秀,根据大荒传统,金族自身不能参与。烈炎兄弟一行又迟迟未到。我方只剩下龙、土两族了。而龙族里的高手大多未来,实力又打了折扣。现在看来!只有本族聊以凑数了。”
当下转身传音安排。
土族嚣围、泰逢、涉驮、计蒙、姬箫夜、公孙侯、公孙玉、包乘、黄猛九人纷纷起身,向纤纤提亲。
西王母登即明白,欣然同意。
这九人之中,嚣围、泰逢、涉驮、计蒙都是土族真人级乃至仙位高手!
有他们加盟,王亦君、姬远玄一方顿时实力大增。
虽然两方人数对比仍是二十三比十一,颇为悬殊,但被动之势总算已大大改观。
当是时,忽听远处角声长吹,迎宾使大声叫道:“火族炎帝、火神祝融、圣女仙子、战神刑天、烈八郡主驾到!”
众人轰然,王亦君、姬远玄大喜。
风声呼啸,檐铃脆响。
烈炎、祝融、赤霞仙子、刑天、烈烟石五人乘鸟俯冲,从八殿交错的飞檐间突然冲落,徐徐降在白金大殿之前。
众人凝神望去,失声齐呼。
五人紫衣红袍上血迹斑斑,破裂之处甚多,竟似刚刚经历了极为惨烈的厮杀。
烈炎等人若无其事,朝八殿微笑行礼;唯有烈烟石脸似莹雪!
眸如绿冰,在这喧哗热闹的群仙宫中亦是淡漠倦怠的神情,落寞独立。
王亦君心中一动,瞥望烈碧光晨神色微变,猜到必定是他在路上安排了重重狙击,妄图刺杀烈炎,或阻缓他的行程。
烈炎金冠红胡,威武挺拔,从赤炎凤上一跃而下,朝白帝、西王母躬身行礼,朗声道:“小侄烈炎拜见白帝、王母!一路风雨,阻了行程。姗姗来迟!还望各位勿怪!”
祝融等人也一齐行礼。
白帝等人起身回礼,微笑道:“炎帝客气了,各位来得正是时候。”
烈炎笑道:“正是,幸好尚未错过驸马选秀。如公主不弃,烈炎与战神都想加入这场选秀。”
白帝欣然应允,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王亦君大喜,烈炎与战神刑天加入,己方实力立刻又大大增加。
姬远玄郎声笑道:“烈兄弟来得正好、我和王兄弟都在等着你呢!”
烈炎微微一怔,王亦君立时以极快的速度,将三人结拜兄弟、缔结同盟的计划说与他听。
烈炎大喜,他与王亦君、姬远玄颇为意气相投,那日在凤尾城与他们重约清冷峰之盟时,私心便有结拜之意,只是微感唐突,未曾提出;想不到他二人竟也有此意。
当下哈哈笑道:“大哥、三弟,咱们虽已经结拜兄弟,但到了情场之上,还是不分父子兄弟哩!选秀中若是相逢,兄弟可不会手下留情。”
三人相视大笑。
八殿愕然,西王母佯作不知,讶然相问。
姬远玄环顾群雄,朗声道:“我们三人一见如故,当日在凤尾城中已经祭祀天地,结拜为异姓兄弟。从今往后,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他气运丹田,将这一番话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耳中。
群雄轰然,水族、木族、火族群雄无不惊怒。
烈碧光晟微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当日赤炎城中,姬公子、王太子竟会公然支援烈炎小贼叛乱,导致我火族分疆裂土,百姓颠沛流离。妙极,妙极。”
王亦君哈哈笑道:“也不知当日是谁谋弑赤帝,叛上作乱呢!”
烈炎嘿然道:“三弟,是非忠奸自有公断,何必与这等奸人逞口舌之利?今日是蟠桃盛会,不必扰了大家的雅兴。”
吴回、米离、不廷胡余等人耽耽怒视,愤火直喷。
祝融、刑天等人浑然不顾,洒然入席。
眼见这场好戏越发热闹,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兴高采烈,甚至已有些人在暗地赌博究竟谁才能杀入三甲,赢获佳人芳心。
烈炎一行入座之后,白帝宣布驸马选秀正式开始。
三十六名候选贵族在八合大殿的环廊上站定,由西王母抽签分为十八组对阵,一轮淘汰之后!
再抽签分组对阵,直至决出三甲为止。
抽签既定,由陆虎神宣读。
他每读一对名字,八合大殿中便发出一片喧哗惊呼。
王亦君心中砰砰直跳,凝神聆听。
忽地听见陆吾大声道:“……龙族太子王亦君,对决木族华莛城城主无相。”
青木大殿登时一阵喧沸。
华莛城主无相,乃是木族仙级人物,武功法术极是惊人。
在木族诸仙之中,仅仅位列于奢比、折丹、韩雁、莞莞四人之后,由他来对决眼中钉王亦君,自是再好不过。
王亦君原盼能与十四郎对决,再次将这嚣狂跋扈的小子好好教训一顿,打击水族的汹汹气焰,闻言心中略微失望。
众人哗声不断,转眼之间,十八组对阵局势便已排定。
姬远玄对阵宇威,烈炎对阵廖空,刑天对阵烈碧光晟,十四郎对阵泰逢……其中又以战神刑天与赤帝烈碧光晨的对决最为引人关注。
西王母淡蓝色的眼眸徐徐扫望候选众人!
微笑道:“多谢列位对西陵公主的眷爱。只是这驸马选秀乃是风雅比试,诸位彼此切磋之时,还望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才是。”
钟声悠荡,第一场便是十四郎与泰逢的对决。
众人骇然,鸦雀无声,想不到堂堂“虎尾沙仙”泰逢,竟在须臾之间败于十四郎之手!
钟声铿然,陆吾大声道:“第二场,火族赤帝对阵火族战神。”
烈碧光晟拿从前对刑天的恩遇说情使诈,重伤刑天。
紧接着的十二场比斗,竟又是敌方牢牢占了上风,王亦君一方除了姬远玄、涉驮两人过关晋级;王亦君、烈炎、鼌围尚未开始之外,其他诸人均被淘汰出局。
公孙玉更被杜岚打得生死不知。
当是时,钟声铿然,陆吾长声道:“第十五场,王太子对阵无相城主。”
王亦君心情又是紧张,又有些沉重。
忽听西王母淡淡地传音道:“王太子,你是纤纤的义兄,纤纤的未来便悬在你的手上了。现在能扭转整个局势、鼓舞士气的人,舍你其谁?”
王亦君霍然一震。
舍你其谁!
这四个宇宛如惊雷,在他心中轰然震响。
他性情平和,但越是身处逆境,反而越能激发出强烈的斗志与好胜心。
王亦君豪情激涌,精神大振,哈哈一笑,倏然起身,大步朝下走去。
刹那之间,心无杂念,对纤纤痴情而欢愉的目光、姑射仙子温柔而关切的凝视竟浑然不觉。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加鲜明:即便只有一人之力,也要彻底击垮对方的嚣狂气势!
无相穿空飞掠,稳稳地落到玲珑浮台上。
王亦君霍然戟指,真气轰然鼓舞,一道丈余长的翠绿色气芒经由右臂破指冲出,朝着无相光焰吞吐。
赫然竟是昔年科汗淮“断浪刀”的起手式。
“嗤”地一声轻响,被气刀所激,无相四周的碧光气罩登时波荡开来,绿摇翠颤,缤纷耀眼。
龙族群雄精神大振,轰然叫好。
王亦君长身玉立,顾盼神飞。
碧光隐隐,衣袂猎猎,俊逸洒落如飘飘仙人,登时令八殿诸女意夺神摇,芳心剧跳,忍不住为他大声叫好。
相形之下,那矮胖如葫芦的无相不免大为见绌,黯然失色。
纤纤见王亦君神采飞扬,极具当年父亲的风采,更是心神俱醉,情难自已。
俏脸滚烫,痴痴地凝视着王亦君,恨不能立即离席奔入他的怀中去。
刹那之间,群仙宫中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王亦君虽只一个简单的起手式,便令众人大为倾倒,无形间扭转了被动的局势。
就连木族群雄为无相鼓气助威之时,也暗暗觉得有些中气不足。
无相不动声色,微笑道:“王太子果然英气逼人。只可惜要做西陵驸马,仅仅英气逼人是不够的!”
双手一分,背上的长生葫芦悠悠旋转,万千青气丝脉飞舞,从葫芦口中滔滔冲出,绕着无相周身蚕茧似的缠卷交织,瞬间便凝结为厚厚的葫芦碧光盾。
王亦君只觉一股绵密汹涌的真气含而不吐,汹汹逼迫,呼吸颇觉难受。
周身真气方甫激生,竟觉泥牛入海,陡然不知所踪,心下暗惊,不知其故。
无相悬空急旋,葫芦碧光盾越来越大,在他周身形成无数道螺旋绿光。
“仆”地一声闷响,翠光波荡,王亦君的气刀光芒陡然一敛,蓦地消失。
王亦君面色微变,念力积聚,真气汹涌贯臂,但那凌烈无比的气刀一旦触到葫芦碧光盾,立刻如卷溺漩涡,瞬间消逝!
王亦君越发骇然,方知不妙。
耳畔突然听见姑射仙子柔声传音道:“公子,无相城主的葫芦碧光盾极是厉害,柔韧难破,还善于吸纳对方的木属灵力。千万不可与他缠斗,徒耗真气。”
王亦君心中一凛,原来这长生葫芦竟能吸纳木灵!
若非姑射仙子及时提醒,今次非要大吃暗亏不可。
突然闪过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倏然后退,朗声笑道:“久闻无相城主的葫芦碧光盾坚韧难破,天下无双,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想不到堂堂葫芦仙,竟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可笑复可叹。”
见他尚未交锋,便狂妄若此,青木大殿登时一片沸腾。
无相笑咪咪道:“是吗?既是如此,还望王太子不吝指教。”
王亦君扬眉笑道:“何需指教?只需三招,我便可攻破你的葫芦气盾!”
此言一出,八殿惊愕,木族群雄无不哗然。
无相的葫芦碧光盾天下闻名,以当年青帝之威,亦是到了百招外,方才以“冷月十一光”破入光盾,击败葫芦仙。
但那已是八年前的往事,此时的无相又不可同日而语。
这小子究竟有何能耐,竟敢如此自大嚣狂?
姬远玄、烈炎等人讶然相觑,他们颇为了解王亦君,却猜不透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狂妄,咄咄逼人,心下焦虑,纷纷传音询问。
王亦君微笑自若,恍然不觉,戏谑似的斜睨无相,傲气凌人。
无相双目之中陡然怒色焚烧,嘿然笑道:“王太子若能三招攻破葫芦碧光盾,无相必定叩头服输,从今往后,一见王太子的旗号,无相自当退避十里!”
王亦君哈哈笑道:“妙极!果然快人快语。无相城主,准备接招吧!”
呛然脆响,翠芒耀目,断剑倏然出鞘,遥指无相眉心;碧光电舞,照得无相须眉皆碧。
木族群雄失声道:“无锋剑!”
句芒目光一闪,指尖轻颤。
木族神器无锋剑失踪两百多年,八殿群英几无一人见过,闻言无不震动,纷纷凝神细望。
断剑翠光闪动,如一泓春水,波光荡漾,在昆仑山正午的烈日下,耀射着惨碧色的眩光,令人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寒意。
句芒低咦一声,微觉惊诧。
当日在日华城外大战王亦君、蚩尤之时,曾经仔细端详过无锋剑。
其时此剑色泽青灰,质朴无华,只有在光照下,才会偶尔闪现夺目光芒;但今日观之,碧光凌厉,锋锐张扬,迥然不同,倒与此刻光芒四射的王亦君颇为相衬。
却不知昨夜王亦君为了救出毕方鸟,无意间将这无锋剑插入章莪山顶的陨星炼炉中,镀上了一层陨星神铁。
五行金克木,无锋剑熔炼金灵,阴差阳错变成金木合一的至奇神兵,更添威力。
句芒虽不知其故,但念力探觉,亦隐隐知其神妙,更加心痒难搔。
无相盘膝抱手,凌空飞转,速度越来越快,螺旋碧光呜呜急舞,葫芦形光盾忽大忽小,翠光吞吐跳跃,一股股巨大的无形气劲随着旋光急速飞甩,朝王亦君卷溺围拢。
王亦君姿势不变,微笑凝眸,那道无锋剑气仿佛风烟水雾,忽断忽聚。
“咻咻”连响,几十道弧形碧光冲飞离甩,朝着王亦君急电飞斫!
众女惊叫迭声,花容失色。
纤纤心中一紧,蓦地站起身来。
王亦君长笑道:“第一招!”
气生涌泉,冲天飞起。
断剑挥舞,碧光纵横,漫天弧形光刀登时迸裂四射,缤纷乱舞。
清啸声中,王亦君人剑合一,急速旋转,陀螺也似的朝着那巨大的葫芦碧光盾冲去;青芒电舞,赫然指向无相眉心。
青光爆涨,剑气如虹。
“滋”地激响,葫芦光盾蓦地凹陷而入,翠光波荡。
无相目光闪动,大喝一声,背上的长生葫芦倏地飞起,朝着断剑气芒急冲而出。
周身光盾气浪陡然爆涨,强光耀眼。
“轰!”
那道雷电似的剑光倏地刺入“葫芦嘴”中,气浪迸飞,火光耀射。
王亦君只觉眼前一花,全身剧震,滔滔真气倏然外泄,仿佛掉入了巨大而湍急的漩涡之中。
八殿轰然,许多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屏息观望。
只见无相盘膝急旋,那巨大气泡似的翠绿光盾飞速膨胀。
王亦君横空滞亘,断剑陷入葫芦嘴中,被那螺旋飞舞的涡流气浪绞扭缠甩,身不由己地急速乱转,无数道青绿色的真气从他奇经八脉中汹汹穿过断剑,涌入葫芦嘴中,被吸纳一空。
姬远玄、烈炎等人齐齐变色,暗呼不妙。
无相的长生葫芦嘴正是其葫芦碧光盾的源心,王亦君此举不啻于飞蛾扑火。
句芒、烈碧光晟等人暗喜,微笑观望,只等着他被吸尽真气,枯竭惨败。
无相心道:“小子,你自取灭亡,可怪不得我了!”
真气汹涌,急念法诀。
葫芦碧光盾螺旋飞转,葫芦嘴一寸一寸地向回凹缩,漩涡狂舞。
王亦君周身颤抖,蓦地螺旋陷入,无锋剑尽数没入涡旋,只剩下半截剑柄露在其外。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姑射仙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王亦君,俏脸雪白,蹙眉心道:“他……他怎地不听我的话?倘若无相城主稍不留情,他……他……”
又是担忧又是害怕,一颗心“噗噗”乱跳,几乎要蹦出咽喉。
王亦君念力积聚,借助泄散的真气,飞快测算出葫芦光盾的旋转速度。
突然哈哈大笑道:“第二招来了!”
蓦地运转定海神珠,因势利导,顺着那涡旋气劲急速螺旋,刹那之间便超过了葫芦光盾的转速。
“呼”地一声闷响,葫芦光盾突然绞扭,王亦君周身青光怒放,连人带剑,朝那葫芦嘴闪电似的急冲而入!
“蓬蓬”连声,王亦君瞬间没入。
葫芦嘴倏地凹缩,整个葫芦光盾随之一瘪,形成巨大的凹陷螺旋。
万千碧绿光气从那葫芦光盾的外沿飞旋绕转,涡流似的倒冲入葫芦嘴中。
“乓!”
强光耀目,那强韧的葫芦碧光盾突然破裂!
碧光迸舞,气浪冲天,八殿群雄呼吸一窒,头发、衣裳齐齐朝后鼓舞。
定睛再望时,瑶池碧浪滔滔,漫天水珠纷扬洒落。
无相面色惨白,惊怒骇惧,跪坐在玲珑浮台上,长生葫芦裂成四瓣,悠悠旋转。
数丈之外,王亦君微笑着飘然而立,衣袂翻飞,断剑斜斜下指,一颗水珠在剑尖轻轻震颤,倏然坠落。
众人瞠目结舌,惊骇莫名,想不到王亦君仅仅用了两招,便将无相的葫芦碧光盾彻底攻破!
这两招之中究竟蕴藏着什么古怪,竟有如此威力?
群雄云里雾中,大惑不解。
只有白帝、西王母、句芒、姑射仙子等十几人隐隐瞧出端倪。
倘若单凭王亦君个人之力,绝难震破长生葫芦。
但他深谙“因势利导”之妙,又有定海珠神力相助,借力使力,自然事半功倍。
王亦君故意冲入长生葫芦的涡旋核心,诱使无相倾尽全力,然后借助定海神珠之力,借势随形,以更快的旋转速度带动葫芦光盾的螺旋气劲,反将葫芦气劲以及无相的滔滔真气化为己用,形成数倍于己的冲击力,一举击破长生葫芦。
此举看似简单,其实却凶险之至。
倘若王亦君没有定海神珠,或是不知“因势利导”之法,又或者无相不上其当,在关键时候控制螺旋气劲,不贸然倾尽全力,王亦君多半已经精疲力竭,一败涂地;甚至有被吸纳入长生葫芦、受螺旋气劲震荡,魂飞魄散之虞。
八殿寂然,过了半晌,龙族、土族群雄方才爆出轰雷似的欢呼。
金族豪英也忍不住喝彩叫好。
纤纤又惊又喜,格格脆笑,看着王亦君在群雄面前谈笑扬威,心底里说不出的快活和骄傲。
当下命令使女为王亦君赐酒。
群雄见纤纤对王亦君格外垂青,不免又是一阵轰然。
王亦君两招击败木族葫芦仙,几如神话。
这一场奇迹似的胜利,从心理、斗志与信心上彻底地击垮了对方,登时扭转了场上局势,令己方士气大振。
其后的两场比斗,烈炎、鼌围在群雄的鼓舞之下,气势如虹,干净俐落地击溃了各自的对手,过关晋级。
第一轮结束之后,余下的十八人分别为王亦君、姬远玄、烈炎、鼌围、涉驮、烈碧光晟、十四郎、杜岚,龙石、白云飞、刀枫、狄朋、江冰恋、李白石、紫无忧、泠邪、张玳、赤笙陇。
虽然双方人数之比为五比十三,依旧颇为悬殊,但两方气势相较,倒是王亦君等人略占上风。
一轮既罢,稍作休息。
丝竹声声,歌舞翩翩,适才刀光剑影的玲珑浮台登时又变作旖旎春光。
众使女有条不紊地穿过回廊曲道,将蟠桃、果酒一一送到八殿的每一个角落。
群雄觥筹交错,品尝大荒第一仙桃,喜笑晏如。
众多贵侯川流不息地到王亦君席前,敬酒结交。
王亦君素喜结交朋友,一一微笑回敬,众人见他谦和爽快,浑然全无台上的狂妄模样,更加欢喜,一时谈笑风生,杯盏言欢。
众人退去之后,姬远玄、烈炎方上前举杯,笑叹道:“王兄弟真是好人缘,不过片刻光景,又折服了许多英雄。羡煞羡煞!”
三人齐笑。
六侯爷苦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折服英雄倒也罢了,偏偏又折服了许多英雌,这才让人羡煞哩!”
姬远玄、烈炎目光四扫,只见八殿粉黛秋波荡漾,笑靥嫣然,竟有大半都在情致绵绵地凝望着王亦君一席。
两人莞尔,姬远玄笑道:“难怪王兄弟被称作磁石,果然有几分道理。”
王亦君笑道:“两位兄长莫取笑。是了,咱们既已号称结拜兄弟,总得将这仪式补上才是。”
烈炎、姬远玄齐齐微笑点头。
王亦君凝视姬远玄,低声道:“王亦君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姬兄弟成全。”
姬远玄道:“王兄弟只管说来,姬远玄定当从命。”
王亦君苦笑道:“蚩尤身中蛊毒,误杀黄帝,实在愧疚之至……”
姬远玄正容道:“王兄弟再勿提起此事!父王死于水妖奸谋,与蚩尤兄弟无关。昨日我已传令本族,决计不可与蚩尤兄弟为敌,如有抗令者杀无赦。”
王亦君一愣,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叹道:“多谢姬兄海量!”
姬远玄微笑道:“蚩尤兄弟与王兄弟情同手足,自然也是我姬某的兄弟,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王亦君大喜,这几日隐隐结于心中的芥蒂终于彻底消散,说不出的轻松快活。
当下三人点破指尖,滴血入酒,立誓结拜。
姬远玄年龄最长,为大哥;烈炎次之,王亦君排列第三。
蚩尤虽然不在场,也洒酒于地,列为第四。
拜礼既已,三人相视大笑。
八殿女子见这三名少年男子英姿勃勃,神采飞扬,无不倾倒。
瑶池宫中,群雄黯然,所有的风头一时都被三人抢尽。
王亦君三人正自谈笑,忽然听见当空响起霹雳似的厉喝:“贱人!还我科大哥命来!”
一道红影如烈火飞舞,朝着西王母闪电冲去。
王亦君倏然一震,失声道:“娘!”
红衣飘处,一道巨大的青龙幻影怒吼冲出,卷舞飞腾,朝着西王母当头撞落!
八殿轰然,数十道人影从白金大殿缤纷冲起,刀光纵横,大喝声中齐齐阻挡那青光巨龙。
碧光迸爆,轰隆震响,人影四飞摔落。
“轰!”
白金大殿飞檐碎裂,石柱进飞,那道青龙来势凶猛,狂吼声中扑腾冲到;众人惊叫,桌案倾倒,登时乱作一团。
西王母青丝飞扬,白衣飘舞,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凌厉高亢的长啸,云崩雾裂,瑶池宫的金钟、檐铃齐齐震响,叮当乱撞。
那道青龙蓦地一震,朝上稍秸反弹。
“当!”
西王母腰间的刀形玉胜呛然长吟,飞旋冲天,倏地爆涨起青白色的耀眼眩光,雷霆似的破空劈斩!
“砰啷!”
光芒刺目,气浪层迭迸爆。
八殿中真气稍弱者纷纷被震得仰身摔倒。
那道青龙甩尾咆哮,破天盘旋,突如轻烟搦搦,倏然消散。
“天之厉”顿了一顿,在阳光中划过一道璀璨的弧光,急电似的收回西王母腰间,铿然犹自不绝。
碎瓦飞舞,水浪冲天。
众人惊呼声中,红影飘落,翩翩立于四海殿前。
金发碧眼,雪肤明眸,妖娆美艳不可逼视,果然是名震天下的荒外第一高手东海龙神。
群雄凛然,心想:“原来是她!难怪竟能和西王母打个平手。”
王亦君、六侯爷等人又惊又喜,齐齐起身,叫道:“陛下!”
龙神听若不闻,俏脸罩霜,戟指厉声喝道:“贱人!今日若不将科大哥的性命还来,我誓将昆仑淹没为汪洋!”
八殿轰然,纤纤陡然色变,霍地起身,若非龙神救过她的性命,又是王亦君的义母,只怕她早已竖眉斥骂了。
但转瞬之间,心中“咯登”一响,隐隐觉得龙神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当年既已答应父亲信守秘密,今日若无几分把握,当不至于如此。
西王母淡淡道:“龙神这话没头没尾,好生奇怪,不知你说的科大侠是谁?与我何干?”
龙神恨恨地瞪视着西王母,碧绿的眼波中狂怒悲苦,泪光滢滢,突然格格大笑,喃喃自语道:“科汗淮呀科汗淮!你可听见了吗?这贱人亲手杀了你不说,竟连你是她的什么人也没胆承认呢!如此薄情寡义的贱人,你竟对她痴情不渝!嘿嘿,时至今日,你有没有一点后悔呢?”
说到最后一句,悲怒难遏,声音微颤,一颗泪珠倏然滑落。
素闻龙神喜怒无常,凶暴刚烈,想不到竟会在大庭广众旁若无人地伤心落泪。
众人心下大奇,隐隐之中猜到其意,暗自骇然。
乌丝兰玛故作讶然道:“科汗淮?原来龙神所说的竟是本族叛逆,断浪刀科汗淮吗?他竟是死在王母之手吗?这有趣得紧呢!”
天吴叹道:“四年前蜃楼城一战中,科逆失踪不见,我还以为他溺死东海,想不到……”
摇头不语,倒像是已经认定科汗淮为西王母所杀。
群雄轰然,窃窃私语。
纤纤木然站立,蹙眉不语,怔怔地望着西王母,将信将疑,心底里一阵阵发寒,说不出的迷惘、害怕。
西王母神色不变,点头道:“原来龙神说的是断浪刀吗?我与他不过见过几面,那已是十几年前的蟠桃会往事,从那以后再没见过。不知龙神从何处听到这个谣言?”
淡蓝色的眼珠冷冷地凝视着龙神,淡然道:“另外,不知龙神与断浪刀又有什么关系?竟为了他如此大发雷霆?还敢口出狂言,水淹昆仑?”
眼见乌丝兰玛、句芒、烈碧光晟等人微笑作壁上观,时而煽风点火,王亦君心里更是焦虑不安,当下传音龙神,温言劝慰。
龙神胸脯剧烈起伏,气怒已极,哪听得入耳?
格格笑道:“科大哥与我什么关系?贱人,你当我像你吗?连自己喜欢什么人也不敢承认?”
她仰起头,碧眼傲然环顾众人,一字字的大声道:“你们都听好了,断浪刀科汗淮是我今生今世唯一喜欢的男人!为了他,我甘愿抛却所有,就算是天崩地裂,毁灭一切,也在所不惜!”
声音激烈森寒,如烈火坚冰,破入群雄的心底。
众人惊骇莫名,面面相觑。
其时大荒虽然仍颇为开放,但已日益讲究礼法规范,所谓“野合”之事也不过在乡间部落偶有发生;各族贵侯更是以礼法为贵贱分野,循规蹈矩,从未听过一个女子胆敢在公众场合如此激烈而不知羞耻地表达她的爱意,何况这个女子竟还是一国之君!
一时间,八殿鸦雀无声,众人神色各异,敬佩有之,鄙夷有之,欣赏有之,憎厌有之,害怕亦有之。
王亦君心下大震,悲欣交集,忖道:“科大侠泉下有知,听到娘的这一番话,也该微笑闭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