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白帝叹道:“科大侠有如此红颜知己,也不罔来此世间一遭了。”
顿了顿,温言道:“但请龙神明鉴,西王母的确不曾杀死断浪刀,此中只怕有小人挑拨……”
龙神凌厉神色稍缓,格格脆笑,凄然道:“白帝是真不知道呢,还是为这贱人开脱?既要证据,我这就拿出来让大家瞧个分明!”
红袖飘舞,一只银白色的四翅怪虫嗡嗡飞出,在她素手之间盘绕飞舞。
“泪影虫!”
众人齐声低呼。
龙神冷冷道:“不错,这就是你们大荒的泪影虫。据说它流泪的时候,可以将当时见到的情景影印到泪珠里。泪珠滚落泪囊,凝结为藏有影像的珍珠。白水香,你杀死科大哥的时候,可没想到有这么一只虫子吧?”
西王母花容微变,瞥了一眼乌丝兰玛,见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颇为幸灾乐祸,淡蓝色的眼中蓦地闪过愤怒神色。
龙神左手舒展,真气“哧哧”激生,倏地化为一面直径三尺的气镜;右手指尖轻弹,绚光飞舞,泪影虫“嗡”地一震,头部溅出一颗细小的珍珠,在龙神的指尖真气里徐徐旋转,幻光流离。
“噗!”
龙神指尖绚光透过珍珠,投射在气镜之上,形成彩色景象。
众人“咦”地一声叫了起来:“竐窳!”
那幻影赫然是一只巨大的红角碧眼龙头怪兽,银鳞闪闪,獠牙森森,凶神恶煞,似乎正在痛苦咆哮。
龙神指尖轻弹,泪影虫迸出第二颗珍珠,气镜摇晃,幻影波荡。
八殿轰然,纤纤娇躯剧颤,失声道:“爹!”
泪水倏地夺眶涌出。
幻影依旧是竐窳,只是其头部已经幻化为人形,银发飞扬,清俊的脸容满是苦痛而愤怒的神色,正是科汗淮。
龙神冷笑道:“贱人,你敢说认不得他吗?他这一头银发,便是因你而变白!”
素手激扬,泪影虫的第三颗泪珠溅了出来。
绚光摇曳,幻影正中立着一个豹斑白衣女子,端庄秀丽,正是西王母。
只是眉尖轻蹙,脸上杀气凛然,双臂高振;咫尺之外,竐窳昂首悲吼,天之厉白光凛冽,从它脊背没入,鲜血飞射。
正是当夜在雁门大泽,西王母击杀竐窳的一幕。
八殿哗声大作,王亦君又惊又怒,心中一沉,蓦地瞥望纤纤,只见她俏脸惨白,杏眼中泪光泫然,惊骇、恐惧、愤怒、悲苦交相掺杂,摇着头,不可置信地呆呆凝望着泪影虫幻象,突地发出一声凄恻裂心的尖叫,摔倒在地。
王亦君大惊,飞身冲去,不顾众人灼灼目光,将纤纤抱了起来。
八台大殿一片混乱,金族群雄纷纷围了过来,御医也急忙赶到。
纤纤浑身冰凉僵硬,怔怔地望着蓝天,眼神涣散,神情恍惚呆滞,泪水却不住地从眼角淌落。
王亦君心痛如割,不断喊着她的名字,真气绵绵输入。
过了半晌,她方才“啊”地哭出声来,大口大口地抽泣着,紧紧地抱住王亦君,将头埋入他的怀中,簌簌颤抖。
那悲切而苦痛的哭声,彷佛厉电劈入王亦君的心中。
她殷殷切切地期盼了多年,方与母亲相认,却得知失散四年的父亲惨死于娘亲之手,这爱恨交织的裂痛,换作王亦君,恐怕亦是抵受不住。
乌丝兰玛叹息道:“想不到西陵公主的生父竟是死于王母之手,这可真是造化弄人了。”
王亦君听她惺惺作态地说风凉话,登时大怒,却又偏偏驳斥不得。
[WWW。
Zei8。
COM贼吧电子书]
龙神森然道:“贱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金发飘扬,红衣鼓舞,碧绿的眼波中杀意凛冽,一股强大的气劲蓬然飞旋,青光凛冽,直冲碧虚。
四海殿诸贵大骇,纷纷离席退避。
西王母不怒反笑道:“原来龙神所谓的证据便是这个吗?不错,竐窳是我杀的。”
八殿轰然,西王母又道:“……但是科汗淮却不是我杀的。”
众人一怔,愕然不解。
西王母淡然道:“数日之前,陛下接到侦兵密报,西荒通天河域频频出现僵尸吃人的诡事,通天河的守河神兽竐窳亦被僵鬼附体,在雁门大泽吃人为恶。我和陛下商榷之后,觉得其中颇多古怪,于是分别赶往通天河与雁门大泽,一探究竟。到了雁门,发觉竐窳果被厉鬼所附,失心乱性,收伏不得。无奈之下,我不得不将神兽击杀,将其尸身带回昆仑。至于断浪刀科大侠,我却无缘见着。”
纤纤陡地一震,抬头瞥望西王母,泪眼中含了一丝侥幸与期待之情。
龙神格格笑道:“如此说来,泪影虫关于科大哥的影像,倒是它自己生造出来的了?”
西王母淡淡道:“小小虫豸自然不会造假,但养豢它的主人就难说了。不知这泪影虫是谁给你的?龙神若想知道答案,倒应该去问一问他呢!”
众人轰然,龙神大怒,眯起媚眼,笑吟吟道:“久闻金族真气坚厚,原来连脸皮也这般厚呢!铁证如山,竟然面不改色地狡赖。”
乌丝兰玛柔声道:“龙神陛下,我想堂堂西王母断然不是这样的人。”
秋波一转,望着西王母微笑道:“水香妹子,不如你将那竐窳尸首找出来,让大家验证验证,也好洗刷冤屈。”
西王母花容微变,尚未答话,金族中的石中碣长老起身怒道:“验证便验证!竐窳此刻便在不死树下,你们只管查去。”
白金大殿一片骚动,纷纷朝他怒目而视。
石中碣老脸一红,朝西王母拜倒道:“石某擅作主张,还请王母责罚!”
王亦君心中一动,与姬远玄对望一眼,心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此人必是金族内奸!”
西王母冷冷地瞥了石中碣一眼,淡然道:“你做得很好,何必责罚?”
话语森冷,让众人不寒而栗。
转身环视群雄,徐徐道:“大家若有兴趣,只管随我来吧!”
红日西悬,雪峰连绵。
大风鼓舞,白云汹涌起伏。
数千贵侯骑乘神禽飞兽,穿越雪岭云海,朝着昆仑山南渊飞去。
南渊乃昆仑禁地,非经白帝、王母及长老会同意,任何人不得妄入。
九尾虎神陆吾的开明宫便设在南渊之畔。
而闻名遐迩的不死神树就在南渊北面的琅玕森林中。
大荒中流传着关于南渊与琅玕森林的诸多传闻,据说南渊深三百仞,终年云雾缭绕,不可见底;其下有仙草神树不计其数,又有万千凶毒猛兽潜伏其中,时时可以听见从渊底传出的怪吼声……诸多传闻或神秘,或荒诞,莫衷一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历届金族白帝与圣女都是到此坐化登仙。
琅玕森林绵延三十里,奇花宝树参差密布,珍禽异兽随处可见,与中原灵山、东荒皮母地丘并称大荒三大奇山。
虽非禁地,但神秘凶险,如无金族禁卫使引路,无人敢贸然进入。
而林中的不死神树据传是盘古的食指所化,迄今不知已多少万年。
此树除了枝叶、花果、根茎可以制作“不死药”外,还有通天彻地、感应神明的奇能。
大荒巫医无一不想到这大荒第一奇树下采撷枝叶花果,炼制神丹灵药。
险峰突兀,雪岭嵯峨,隐隐可见五彩霞光跳跃吞吐。
一大群凤凰从西面云海中冲涌飞出,欢鸣着从众人头顶飞过。
陆吾朗声道:“过了那山口便是琅玕森林了。各位千万不要妄动林中树木,以免误中兽毒。更不要妄入南渊,引起不必要的纠葛。”
众人轰然应诺,心下都颇为兴奋好奇,不知那闻名大荒的昆仑禁地究竟是怎生模样。
王亦君与龙神、六侯爷等人并肩齐飞,眼角扫处,龙神脸如冰霜,嘴角冷笑;纤纤失魂落魄,怔怔不语,他的心情越发低落忐忑起来。
不知当竐窳现出科汗淮真身之时,会是什么情形?
倘若西王母与龙神当真动起手来,他又应该如何是好?
险崖飞闪,云雾迸扬,众人瞬间穿过山口,登时响起一片惊呼。
蓝天雪岭的掩映下,琼林玉树,奇花异草,彷佛五色云海,波澜起伏,在阳光下闪耀着漫漫绚光。
珠树碧叶层迭,珍珠连串悬挂,葡萄似的沉甸甸压满枝头;文玉树、玉琪树、琅玕木……各种玉树参差错立,交迭掩映,翠绿的、鹅黄的、赤红的、幽蓝的、青紫的……五彩纷呈,绚光斑斓,倒像极了东海的七彩珊瑚树群。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这些五彩玉树上悬挂着各种色泽艳丽的至毒怪蛇,正仰颈盘蜷,朝着空中丝丝吐信。
珠树玉木之间,各种见所未见的花草绚丽缤纷,摇曳生姿。
盾冠凤凰、鸾鸟、离朱鸟、六首树鸟……展翅扑翔,穿林掠空:赤仙蛇、蛟豹、长尾神猿、视肉兽、象龙……昂首睥睨,随处可见。
大风呼啸,浓香袭人,蜂飞蝶舞,彩鸟盘旋,这琅玕森林仿佛一个华丽浓艳的梦境。
百余名骑乘凤鸾的禁卫兵四飞围集,眼见是白帝、西王母亲临,纷纷躬身行礼,分列两行,领着众人朝琅玕森林深处飞去。
云开雾散,峰回路转,众人远远地瞧见一株参天大树,红枝紧密,绿叶片片如席,狂风吹过,簌簌激响。
在漫漫玉树林中显得格外突出。
王亦君心道:“想来这便是不死树了。”
却听树顶传来知了似的怪叫声,轰然刺耳。
群雄抬头望去,大为惊奇,树顶上赫然倒挂着一个树猴似的三头男子,尖头长颈,团团乱转,六双凸出的赤眼正惊恐地盯着众人,口中红信跳吐,发出尖锐而嘈杂的怪叫。
突然飞窜而起,在枝叶之间穿掠勾悬,似乎甚是惧怕,想要藏匿起来。
陆吾微笑道:“这是服常树三头人,专门看守琅玕林,胆子极小,大家见笑了。”
众人啧啧称奇,随着陆吾继续朝南飞去。
又飞了片刻,玉树渐转稀落,密林长草,野花烂漫,隔着蒙蒙轻雾,依稀看见前方裂壑高崖,山势险恶,崖边斜立着一株合围百丈的刺棘巨树,长枝交错破空,翠叶层迭,万千须条垂落在地,随着大风倾摇摆曳,宛如一个俯瞰山崖的长须老人。
众人一凛,料到此处当是昆仑南渊与不老神树。
风声呼啸,大雾弥合,反倒更加厚重起来。
彻耳聆听,壑渊中传来巨浪似的咆哮声,在这凄迷的暮色里,说不出的苍凉诡异。
突然听见不死树下传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噫乎兮!何故仍不醒也?奇哉怪也!”
又一个温雅的声音叹道:“吾早已断言矣,杏苓叶万万不可入药,奈何七弟、八弟强词夺理,无的放矢,草菅人命,痛哉痛哉!”
又听两个声音一齐叫道:“错了错了!第一,它不是人,自然不是人命;第二,它早就死了,草菅个屁;第三,他奶奶的,你怎知是杏苓叶的缘故?无的放“屎”好臭好臭!”
声音嘈杂,吵作一团。
王亦君蓦地听出这四人的声音,又惊又喜,颇有他乡遇故交之感。
陆吾朗声道:“灵山十仙敬安,大荒五族帝、女、神、侯、荒外番国王侯特来拜诣!”
群雄轰然,无不生出凛然敬畏之感。
却听巫咸、巫彭怒吼道:“他奶奶的,管你是葱是蒜,老子说好了不见外人,你带他们到这里干嘛?快快滚开!别干扰老子治病!”
众人愕然,某些性情暴躁者忍不住怒容泛起。
陆吾微觉尴尬,正要说话,王亦君哈哈笑道:“十个老妖怪,老朋友来看看你们,也不欢迎吗?噫乎兮,斯可痛矣!”
灵山十巫齐齐惊呼,巫姑、巫真颤声惊喜道:“俊小子,是你!你来看姐姐吗?姐姐想死你啦!”
香风呼卷,两个玲珑曼妙的三寸美人骑乘蝴蝶翩翩冲出,倏然在王亦君鼻尖前站定,笑颜逐开,欢呼雀跃,冷不丁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众人轰然大奇,纤纤冷冷地横了王亦君一眼,心下更觉悲苦,转过头去。
龙神却忍俊不禁,格格笑道:“臭小子,你倒是来者不拒呢!”
巫姑、巫真瞪了她一眼,插着腰娇嗔道:“臭婆娘,我们郎情妾意,恩爱欢好,你管得着吗?”
声音清脆悦耳,听得群雄心中大酥。
龙神嫣然道:“天下没有人比我更管得着了,这臭小子就是我的乖儿子哩!”
巫姑、巫真啐道:“臭婆娘胡说八道……”
见王亦君苦笑点头,两女惊咦一声,花容失色,急忙捣住嘴,朝着龙神粲然微笑,细声细气地款款行礼道:“巫姑、巫真拜见婆婆大人。”
群雄又是一阵轰然,龙神吃吃而笑,心情稍稍转佳。
倒是王亦君颇感尴尬。
灵山八巫哇哇乱叫,对巫姑、巫真贪恋美色、投敌叛变大感痛心疾首,不过似乎对王亦君颇具好感,“噫乎兮,斯可痛矣!”
了一阵之后,便同意群雄进入,但为不打扰他们治病,群雄须站离在十丈开外。
各族贵女见王亦君竟有如此魅力,竟能降伏狂妄自大的灵山十巫,芳心倾慕更甚,无不秋波频传。
群雄在不死树十丈外团团站定,西王母双袖轻摇,白光缭绕,四周雾气层层淡去,视野逐渐清晰分明。
巨树长须垂柳似的摇摆飘曳,碧绿的草丛中,一颗巨大的淡蓝色气泡在风里轻轻颤动,气泡中赫然匍匐着龙头怪兽竐窳,巨眼紧闭,银鳞黯淡,显然已死去多时。
灵山八巫围绕着竐窳徐徐打转,口中念念有辞,不住地将彩色的粉末撒向气泡。
粉末触及气泡,立刻消融,气泡轻颤,彩光流离飞舞。
如此过了片刻,八巫方才停了下来。
巫抵、巫盼探头探服,不见洛姬雅,大感失望;但陡然瞥见武罗仙子,大喜过望,又瞧见众多美女,乱花迷眼,更是张大了嘴,笑得合不拢来。
巫咸、巫彭瞪着王亦君叫道:“臭小子,你来找我们干嘛?难道真想勾引我九妹、十妹吗?他奶奶的,想也别想!”
巫姑、巫真娇声不依。
西王母淡然微笑道:“各位巫神,不知窦窳神兽可有复活之望?”
灵山十巫大感尴尬,巫咸、巫彭哼道:“他奶奶的,死都死得透了,怎能救活?我们已经给它注入了不死药,如果三日内仍然不能醒转,就是叫伏羲大神也没用了。”
乌丝兰玛柔声道:“原来如此。各位巫神,我们想看看这神兽内的真身,应当不打紧吧?”
巫抵、巫盼见她华贵美丽,登时吞了口谗涎,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仙姑想看多久都没问题!”
乌丝兰玛嫣然道:“如此多谢了。”
百里春秋朝前走了数步,须眉飘飘,长声道:“老朽不才,愿以春秋镜为王母洗清冤屈。”
西王母嘴角冷笑,淡淡道:“百里法师请吧!”
百里春秋躬身行礼,长袖飞舞,春秋镜旋转飞出,呜呜激响。
众人凛然凝神,屏息观望。
王亦君见龙神花容雪白,指尖轻颤,知她极是紧张,当下悄然上前,握住她的素手。
“咻!”
春秋镜在夕阳下闪耀起一道彩虹霓光,急电似的穿透淡蓝色气泡,笔直地投射在竐窳身上。
百里春秋默念法诀,春秋镜急速翻转,霓光闪耀,竐窳周身震动,水波似的幻化开来。
眼见竐窳光影波荡,逐渐化为人形,众人不禁紧张起来,几千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气泡。
龙神、纤纤心跳怦然,紧紧地握着王亦君的手,掌心冷汗淋漓。
“哧哧”轻响,竐窳变幻的人形越来越是清晰,水纹摇荡,蓦地彩光怒放。
众人突然齐声惊呼,王亦君陡地一惊,“啊”地一声,又奇又喜。
那人黑发虬髯,骨骼粗壮,分明不是科汗淮!
众人轰然,纤纤双膝一软,跪坐在地,抽紧的心陡然松弛下来。
无声地抽泣着笑着,泪珠一颗颗地划过嫣红的笑靥。
短短半个时辰,她仿佛经历了几回生死,几个悲喜的谷底浪尖。
龙神紧紧抓握王亦君手掌,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连颤声问道:“真的不是他吗?”
惊喜激动,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
王亦君狂喜骇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自己分明亲眼看见西王母杀死科汗淮,为何这竐窳的真身竟变作了其他人?
竐窳、科汗淮既死,又被夸父背负着奔跑了一夜,早已魂飞魄散,根据封印法诀,根本不可能再将科汗淮从竐窳体内解印而出。
难道……难道这竐窳竟是另外一只吗?
此念方起,立刻又被自己否决,竐窳乃是百年前从通天河底巨石中蹦出的怪兽,只此一只而已。
念头百转,百思不得其解。
乌丝兰玛惊怒骇异,突然嫣然笑道:“龙神现在总该相信了吧?难道你还认为这是西王母的障眼法吗?”
龙神被她这般提醒,花容微变,冷笑道:“是了,金族的幻光镜诀天下闻名,隔了这么远,想要闭目塞听也不无可能。且让我看个究竟!”
突然闪电似的跃起,朝那气泡疾冲而去。
西王母大怒,喝道:“得寸进尺!你当这里是东海吗?”
倏然横冲,白衣飘舞。“叮!”
一道耀目白光厉电似的爆涨飞舞。
众人失声,眼前一花,红白人影交错飞舞,刀光碧气怒啸激撞。
轰然震响,凌厉狂猛的气浪滚滚迸飞,沙石激射,不死树长须倒舞,碎叶纷飞;群雄纷纷朝后飞退。
龙神见她阻挡,再无怀疑,格格厉笑道:“贱人,还敢耍诈欺瞒!”
悲怒剧痛,肝肠寸断,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蓦地厉声长啸,红袖轰然鼓舞,翠光四射怒爆,众人只觉狂浪劈面,飓风席卷,呼吸不畅,几欲随风卷起,心中大骇。
远远望去,龙神仰头娇叱,金发倒卷,青龙真气澎湃吞吐,破体冲出,仿佛几条碧绿蛟龙缠舞冲天,咆哮飞扬。
王亦君大惊,正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心中突然一凛,微觉不妙。
蓦地抬头,却见一道淡淡的绿影霹雳似的从空中劈落。
“仆”地一声轻响,那淡蓝色的气泡忽然碎裂。
那道人影俯冲反抄,倏地扛起竐窳,破空飞去!
奇变横生,众人惊呼。王亦君大喝道:“放下竐窳!”
断剑电舞,青光轰然爆射。
那人头也不回,随意反手弹指,“哧”地轻响,绿芒一闪,王亦君只觉剑尖一震,周身酥麻,硬生生被震飞五、六丈!
心下大惊,奋力御风追去。
龙神、西王母如梦初醒,花容变色,一齐冲天飞掠,娇叱声中包抄疾追。
群雄轰然,纷纷驾鸟尾追。
那人去势极快,直逾闪电,刹那之间已到了南渊崖边。
暮色凄迷,大风呼啸,壑底云雾如潮汹涌,滚滚弥散,寒气袭人。
众人座下鸟兽惊号悲鸣,突然盘旋不前。
陆吾大喝道:“前面是本族禁地,擅入者严惩不怠!”
那人听若不闻,倏地凌空踏步,冲入浓雾之中。
众人齐声大喝,十几道狂猛汹汹的青光白气凌烈飞舞,天地陡亮,雾霭破散,眩光刺目流舞。
刹那之间,白帝的“大九流光剑”、西王母的“天之厉”、龙神的“青龙印”、王亦君的无锋剑、祝融的紫火神兵、陆吾的“开明虎牙裂”、姬远玄的均天剑……一齐出手!
那人翻身飞舞,轻叱一声,周身绿光迸放,手臂扬处,一道六丈余长的翠光轰然横扫。
“轰隆隆!”
山壑间轰雷回荡,气浪炸飞,光芒炽白,天地突然变作惨碧颜色。
那人倏地一震,喷出一口鲜血,借助那气浪推送之力,背扛竐窳,急电似的朝南渊深处坠落,瞬间不见踪影。
众人骇然,心头一齐泛起连串的森寒疑问:此人究竟是谁?
竟能以一人之力,抗击当世十余绝顶高手,安然逃出重围?
他又为何要将竐窳抢走,逃入这凶险难测的昆仑禁地?
群雄骑鸟盘旋,裂壑尖牙林立,白雾森森,深不见底。
一阵寒风从渊底倒卷狂舞,雾霭迷离,仿佛从地狱中呼啸而出的阴风鬼霾,吹得众人鸡皮疙瘩浑身泛起。
陆吾摇头沉声道:“渊深三百仞,到处都是凶兽毒雾,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王亦君怅然心道:“竐窳既与那神秘人一齐消失南渊,科大侠生死之谜也从此再也无法揭开来了。”
隐隐之中,又觉得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龙神俏脸惨白,在寒风中摇曳不定,突然格格笑道:“科大哥,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放你走了!”
红衣翻飞,突然朝渊底闪电冲落!
众人大惊,王亦君心下一沉,待要反手抓握,已然不及,大叫道:“娘!”
热泪蓦地迷蒙了眼睛。
雾迷深壑,风号寒渊,唯有余音溺溺,淡淡在耳。
群雄面面相觑,白帝慨然叹道:“好一个重情守义的奇女子!”
西王母闻言脸色微变,蓝眸中闪过黯然神色。
冷风吹来,王亦君心中森寒悲戚,空空荡荡。
想到龙神对自己嫣然疼爱,轻唾笑骂的情景,王亦君蓦地悲从心来,热血上涌,叫道:“白帝、王母,得罪了!”
蓦地驾御太阳乌笔直电冲,朝渊底急坠而去。
风声呼啸,大雾层层离散,耳畔隐隐听见纤纤、姑射仙子等人的惊呼呐喊。
王亦君咬牙心道:“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上一闯。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出娘来。”
霜风如刀,扑面割裂。
白蒙蒙、冷飕飕的雾气大浪似的从他身旁轰然拍过,汹涌上冲。
他仿佛急速地坠入一个寒冷而深不见底的梦魇里。
太阳乌怒吼悲鸣,突然颤抖起来,翅膀掮动渐转无力。
王亦君微微一惊,蓦地想起陆吾所言,渊壑中尽是邪瘴毒雾,急忙运气输入太阳乌体内,将那浊恶之气硬生生逼了出来。
念力扫探,却不觉自己体内有何异状;又想起自己前几日中九冥尸蛊,迄今浑然无事,心中陡地一动,终于想通,心道:“想不到流沙仙子给我下的那许多毒苗,竟让我成了百毒不侵之身!”
一念及此,再无顾虑,当下振奋精神,封印太阳乌,御风下冲。
夜色初降,这深渊之下早已幽黑混沌。
雾气愈重,淡绿色的邪瘴毒气缭绕弥散,寒冷而阴湿。
风声呼呼,野兽凶狂的吼浪排山倒海似的响彻着,越来越清楚分明。
王亦君下坠之势越来越快,又不知渊底究竟是什么地形,唯恐稍有不慎撞得重伤。
当下鼓舞真气,双袖挥舞,将白雾瘴气劈卷开来,火目凝神,四下探望。
南渊上小下大,宛如壶状,此刻扫望,竟已浑然不见边际。
王亦君朝右下方拍出一掌,绿光电舞,过了片刻才响起一声轰隆回荡。
默测距离,抄足飞掠,朝彼处御风冲去。
到了近处,果然瞧见尖崖险石,嵘然壁立。
他翻身飞转,足尖急点峭壁,飞也似地朝下一路冲去。
崖壁峭陡湿滑,时有毒蛇怪虫自岩隙石缝闪电窜出,偷袭咬噬;飞雾迷离,兽影扑闪,毒火瘴气汹汹围舞。
王亦君既知自己百毒不侵,又有护体真气罩护,毫不骇惧,断剑挥洒,碧光纵横,将毒虫以及浓雾中杀出的万千凶兽斩杀殆尽。
如此冲杀了一阵,瘴气毒雾渐转淡薄,兽吼之声亦渐渐淡却,隐隐听见水声轰隆,似有瀑布倾泄而下。
凝神朝下望去,朦朦胧胧瞧见树影连绵,河水粼粼闪烁,当已到了南渊谷底。
王亦君猛一提气,收敛下冲之势,御风飘然下落,稳稳地落在谷底草地。
大雾弥漫,月光暗淡,四周森林隐约,鬼影幢幢。
阴风吹来,湿漉漉地夹杂腥臭之气,更觉刺鼻。
咫尺之外,幽蓝色的大河滚滚奔流,几具怪兽骸骨斜插河岸,远处大地斑斓绚艳,似是奇花异草随风摇动。
王亦君默念燃光诀,指尖“轰”地冒起熊熊红光,四下登时一亮。
突听草叶簌簌,低头望去,大吃一惊,脚下竟攒集着亿万彩色毒蛇怪虫,不住地蜿蜒蠕动,原来那绚丽烂漫的“花草”竟是漫漫蛇虫!
毒蛇虫豸似是对他身上气味颇为忌惮,团团围集,却不敢贸然上前。
头顶怪叫迭声,一群群飞兽凶禽乌云似的汹涌盘旋着,虎视眈眈,亦不敢轻易冲下。
与此同时,远处森林中星星点点地亮起万千幽光,闪烁不定,伴随着如潮吼声,也不知有多少凶兽正藏匿觊觎,伺机而发。
王亦君心中微生寒意,忖道:“娘没有辟毒神物,在此多盘桓一刻,便多了一份凶险。必须尽早找着她,带离此地。”
正思忖间,忽听群兽嘶吼,漫天鸟兽密集冲下,朝大河上游团团扑去。
心下一凛,眼光转处,只见一道人影从大河中闪电窜起,兔起鹊落,鬼魅似的消失在雾霭之中。
电光石火,瞧不分明,但身影纤细,似乎是个女子。
王亦君失声叫道:“娘!”
拔身掠起。
黑压压的凶鸟飞兽见他御风追来,登时惊啼怪吼,轰然飞散。
王亦君无暇理会,疾风飞掠,朝着那人影穷追不舍。
水声轰隆,前方银河飞泻,瀑流滚滚。
那人沿着大河踏浪逐波,奔行越来越快,突然利箭似的怒射而起,破入银白水帘,消失不见。
王亦君不假思索,急电飞舞,笔直地冲入巨瀑之中。
四周漆黑,耳畔隆隆轰鸣,置身于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中。
火目凝神,念力四探,察觉淡淡的气流动向,当下沿着甬洞朝里飞奔。
过了片刻,眼前突然一亮,高崖峭立,绿树环合,月光清亮,薄雾如纱,竟是一个狭窄的山谷。
他缓步而入,穿过灌木丛,沿着崖壁朝前踱去,四下扫探,却始终不见那人身影,心下微感失望。
风吹树摆,枝影摇曳,远远地望见一个人影端然盘坐于崖壁之下,王亦君大喜,疾掠冲去,奔到近处,“啊”地一声,大为失望。
那人盘膝坐地,坚硬如岩,竟是一具石化已久的尸体。
月光从高崖上斜斜照耀,正好投射在石像的身上,英眉挺鼻,闭目微笑,栩栩如生,乃是一个英逸俊秀的年轻男子。
王亦君浑身一震,心中突然觉得此人极是亲切,似曾相识,但是苦苦追索,怎么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蓦地又想起石化于南际山顶的神农,心中登时一阵黯然。
那石像右手斜举,紧握一柄狭窄修长的弧形石刀,刺入右侧的一个巨大树根之中。
王亦君“咦”了一声,大觉奇怪,却见那树根盘曲纠结,从崖壁中破岩而出,张牙舞爪地蔓延了数十丈。
根茎刺棘密集,丝缕茎须飘飘摇摆,极似不死神树。
王亦君心下更为好奇,仰头眺望,心想:南渊深三百仞,难道不死树的根茎竟亦深达三百仞吗?
叉忖道:“不知这位前辈是谁?竟会坐化于南渊谷底。他死前怡然微笑,当无痛苦,但不知为何要将石刀刺入不死树中?”
月光照在石刀上,突然闪起一道眩光。
王亦君心中一动,伸手轻弹石刀。
“当”一地一声脆响,石块陡然震裂,簌簌掉落,一道青白寒光刺目闪耀。
那石刀之下竟是一柄锋锐绝世的神兵宝刀。
刀身狭长优雅,在月色下流动着银白色的冷光,令人肝胆皆寒,不敢逼视。
刀身上刻了几个小字,凝神细望,竟是“天元逆刃”王亦君心中一动,觉得这四字似乎听谁说过,蓦地一凛,想起当年在古浪屿上,蚩尤曾经抚摸着苗刀叹道:“长生刀虽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兵利器,但是比起八百年前的古元坎古大侠的天元逆刃,那就差了一截了。”
一念及此,心中大震,难道这石像竟是八百年前威震四海的第一奇侠古元坎?
王亦君心里怦怦大跳,凝望石像左手,发觉其小指赫然断了半截,果然吻合传说中古元坎断指救美的韵事!
心下再无怀疑,一时呆住。
金族游侠古元坎当年纵横大荒,降妖伏魔,行侠仗义,留下无数美谈韵事,被视为大荒千古第一传奇人物,备受景仰。
王亦君儿时流浪大荒,便曾听许多游侠说起他的传奇事迹,悠然神往,恨不能化身为他,啸傲江湖;想不到若干年后,自己竟会在昆仑南渊发现他的石化之躯!
但是传说中,他在西海受大荒四神围攻,身负重伤,不知所踪,为何竟会坐化此处呢?
这其中不知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王亦君怔怔地望着古元坎石像,心潮澎湃,百感交集,心道:“古大侠是金族前辈,其生死一直是大荒之谜。我应当将他背回昆仑山,交与白帝、王母,也好让他风风光光地入土为安。”
当下退后三尺,朝着他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说道:“古大侠,得罪了。”
伸手抱住石像,朝外拔移。
岂料那天元逆刃牢牢嵌入不死树根,任他如何搬移,石像始终纹丝不动。
王亦君生怕震碎石像,不敢太过用力。
当下伸手握住天元逆刀的刀柄,凝集真气,奋力外拔。
刀身轻颤,嗡然脆响,却依旧分毫不动。
王亦君大奇,绞尽脑汁,奋尽全力,始终不能奏效。
苦笑之余,微感沮丧,以他眼下真气之强沛,居然连半截刀身也不能抽出!
他蓦地一楞,月光淡淡地照在天元逆刃上,草地上白光闪耀,竟晃动着一行模糊字影。
心念一动,伏下身来,仰头上望,只见天元逆刃的背面刻着几行淡淡的上古文字,奇形怪状,月光透射,投影草地。
王亦君看了片刻,突然一震,这些上古文宇与十二时盘上的文字何其相似!
当下探手取出十二时盘,翻转背面,交相对照。
月光照射在十二时盘的反面,登时闪起眩目的绿光,反射在天元逆刃上。
天元逆刃一震,白光刺目闪烁。
绿光、白芒突然交迭闪耀,“轰”地积聚为一道七彩光芒,闪电似的照在不死树根之上。
绚光流离,木须飘摇。
光影之中,神盘与弯刀上那扭扭曲曲的上古文字都宛如蝌蚪似的浮动起来,相互交错参差,恍然合为一体。
终于在树根上影射出数百个上古文宇,金光闪闪。
王亦君又惊又奇,隐隐觉得其中似有极为重大地奥秘。
“轰隆!”
一道闪电霍然劈过,深谷雪亮。
狂风怒舞,月光黯淡,那几百金光文宇迸飞四射,闪闪如星。
“砰啷”激响,岩壁忽然炸裂,不死树的树根如章鱼隆爪般飞扬乱舞,蓦地将王亦君紧紧缠住!
绚光如涡流激旋,树根纵横飞射,王亦君瞬间如被海蟒紧缚,卷溺于狂猛的漩涡之中。
心下大骇,急旋定海珠,真气轰然鼓舞,却依旧动弹不得。
树根急速扭曲缠舞,裂围成一个巨大的藤洞,黑漆漆幽森森,如獠牙巨口,择人而噬。
轰然震响,天地猛烈摇荡,赤白蓝黑碧橙紫……无数道彩光从那树根黑洞中飞射冲出,飓风般地剧烈卷扫起来。
王亦君眼前一花,呼吸窒堵,头痛欲裂,“啊”地一声大吼,蓦地被吸入那强光深洞之中!
绚光流转,急速飞冲,无数幻影从他身边盘绕穿梭,笑声、哭声、呐喊声、窃窃私语声……万千声音交迭炸响,他脑中轰然,意识如大雾离散,流星飞舞。
迷糊之中,他看见自己的皮肤急速迸裂开来,如蛇蜕层层脱飞,骨骼剧痛裂响,手臂、双腿、周身……都在不住地变幻形状,心中骇惧惊恐,无以名状。
仿佛掉入一个可怕的梦魇,张大嘴,想要狂呼呐喊,却发不出一丝声响、无法醒转。
不知过了多久,眼花缭乱,蓦地冲入一个巨大的绚光涡旋。
轰然剧震,剧痛锥心,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忽然强光耀眼,耳边沉寂,疼痛陡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