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摇摇头,“再小的脚,他也不能穿绣花布鞋出来飞檐走壁做淫贼吧?这儿的死者仅有女护卫是穿靴子的,但她在屋里就被剥光了,院里没有她的脚印。剩下的,全是绣花鞋的印子。”
秦青崖还是不信世上会有这种骇人听闻的轻功,蹙眉道:“他为了不被发现脚印,穿绣鞋……也并非绝无可能。”
袁忠义一摆手,道:“柳钟隐内功可能还在我之上。对他来说,雪过无痕都并非难事。”
说着,他气凝足底,双脚踏下,走到旁边微微湿润的泥土地上。
接着,他转身回到青石板上站定,拂袖一指,“看。”
秦青崖瞠目结舌,那片泥土上,果然不见半个脚印,只是多了一层薄薄白霜,“这……这是怎么做得?”
“因为单靠轻功,绝做不到。”
袁忠义耐心解释道,“只要把玄寒真气布在脚下,立足之地周遭冻得硬如磐石,就能稳稳站定。若内息不够精纯,轻功够好,稍微冻硬一些,走得小心一些,仍然可行。等离去之后冻土消融,便再看不出任何异样。便是有些凹陷,没有足迹,谁能判断出来?”
李九长出口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淫贼神乎其技,偏偏用来做这种腌臜事,真是……唉……”
他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袁兄弟昨日就到了城中?”
袁忠义道:“不错。昨日寻找柳钟隐的线索无果,晚上就为防万一,先指点了一下我身边几位朋友的功夫。大家彻夜未眠,着实辛苦。”
李九哈哈一笑,摆手道:“瞧袁兄弟这话说的,跟我在怀疑你似的。秦姑娘是郡主请来的帮手,她带来的,一定是自己人。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在什么地方落脚,万一需要帮忙,也好通传一声。”
秦青崖板起脸,看李九没有要继续说案件详情的意思,索性大步走到一旁,亮明身份,拦下要走的两个稳婆,仔细询问了一番。
凶宅暂封,衙役捕快带着尸体离去,外面围观看热闹的也都渐渐散了。
李九说要回衙门想想,怎么跟死了小老婆的县太爷报告此事,与他们就此分别。
秦青崖一路闷闷不乐,丁小妖顺口问了一句,她便憋不住似的,将稳婆那边验出的情形都讲了出来。
除了烧饭婆子,所有女尸下体均有轻重不等的创伤,直达产道深处,但男子遗留的秽液痕迹,只在那位外室一人身上。
从干涸浊物所在之处判断,淫贼在那外室身上折腾了最久,擦伤的阴户中有,裂开的谷道中有,嘴里有,胸乳之间也有。
“这也不奇怪。”袁忠义叹道,“柳钟隐本就颇为挑剔,有余暇选的时候,自然不会在庸脂俗粉身上浪费精力。”
秦青崖摇了摇头,“我觉得不解的,并非此事。而是那稳婆后来又说,觉得痕迹的位置和样子,都不太对劲。我问她怎么不对劲,她支支吾吾不敢说。我吓了她一下,她才小声告诉我,说从她的经验来猜,女尸阴户和谷道的脏污,不像是活着的时候染上去的。”
本来只是竖起耳朵听的丁小妖顿时吓了一跳,“啥?不不不不不是活着的时候,难道……是死了之后才……才那啥?”
秦青崖面红耳赤,羞恼道:“我哪知道这个。反正,她说得怪,我也觉得怪。这里头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可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想岔了,又没头绪。”
“没头绪,就交给行家去想。”
袁忠义软语宽慰道,“李捕头他们懂查案,但武功不行,咱们武功好,但查案不行。两边通力合作,才是正道。”
秦青崖长叹一声,道:“袁大哥,能跟柳钟隐交手的,就只有你了。”
袁忠义柔声道:“单凭我一己之力,也没有多大把握。你们帮我掠阵,柳钟隐孤家寡人,必定叫他插翅难飞。”
宋清儿握紧拳头,回想着先前见到的惨景,咬牙道:“袁大哥,我一定下苦功好好修炼。便是豁出命去,也要帮你抓到他!”
丁小妖垂头丧气,道:“那恶贼已经犯了这么多案子,怎么就抓不住半点蛛丝马迹呢。”
秦青崖道:“李捕头他们今天就会开始盘查所有外来可疑男子。只是最近战乱,混进城中的逃难者不在少数,怕是几日都出不来什么结果。还不如……”
她望一眼袁忠义颇为英俊的侧脸,心想武功上帮到他绝无可能,想要博得欢喜,只能兵行险招,便银牙暗咬,道:“不如让我穿戴打扮一番,在城中抛头露面,引他上钩。”
这法子她昨日还不愿开口,今天却已改了主意。
袁忠义对女子极为了解,自然知道缘由,但并不说破,皱眉道:“太危险了。最好还是从长计议。先前案发之处围观者众,人多嘴杂,我就是戴着斗笠,恐怕也可能已被柳钟隐发觉。他甚至可能已见到你们跟在我身边。他生性残忍,又在我手上栽过跟头,你们要被他盯上,错以为是我的红颜知己,但凡有个万一,可是追悔莫及。”
丁小妖一摆手,道:“有啥错不错的,袁大哥,咱们……说句不好听的,咱在一间屋子里头待了一夜,这事儿传出去,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你就当是真的,现下勉强算个有名无实。他要真存心作践我们仨,只为了叫你难受,这不还省了我们打扮一番的功夫么?让他来,等抓住他,我非要一刀刀剁了他的命根子不可!”
说罢,她一马当先,将头上面纱斗笠一掀,挂在背后,抬手理顺青丝,昂首挺胸,面色微红,低声道:“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引来他,咱们得手,是为江湖除害。真要不小心有个万一……萍水相逢,袁大哥你也不会太难过。”
秦青崖心里一急,也跟着将斗笠掀掉,道:“小妖……说得有理。”
眼见宋清儿也去掉遮掩,抛头露面,袁忠义长叹一声,摘掉斗笠,道:“好吧,既然如此,咱们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一试。但……”
他面露为难之色,道:“柳钟隐狡诈无比,诡计多端。他若是悄悄潜入,力求先抓住你们中的哪个,让我投鼠忌器,岂不是……”
丁小妖毫不犹豫道:“杀他为先。袁大哥,你不妨想想,要是你顾忌那一个人质,最后一旦他将你打败,剩下两个难道就能携手打赢不成?那岂不是你为了一个,害死四个不算,我们三个死前……怕是也要受尽折磨吧?我先表个态,我要是成了人质,你便将我连着那个可恨淫贼,一并杀了。我绝无怨言。”
宋清儿点了点头,道:“若能用我一命换柳钟隐伏诛,我在天有灵,只会备感欣慰。袁大哥,到时你只管动手便是。”
秦青崖略一沉吟,道:“依我看,倒不如想个,就是那混帐悄悄溜进来,也抓不到人质的法子。”
“哦?”丁小妖一怔,“还有这种法子?”
秦青崖清清嗓子,正色道:“柳钟隐踏雪无痕,又是夜行淫贼,咱们足有三个女子,以寻常住法,袁兄便是武功高出那贼一截,也难免会有顾此失彼的风险。”
丁小妖微微蹙眉,小声道:“那你啥意思?”
秦青崖调动内息,让血脉下行,免得脸上发烫,强作镇定道:“我认为,咱们三个既然已经充当诱饵,就不宜再分房散居。挤一挤也好,打个地铺也罢,咱们三个,在抓住柳钟隐之前,出则同行,入则同寝。”
丁小妖恍然点头,道:“哦,咱们三个臭皮匠,真被柳钟隐摸进屋里,兴许还有机会抵挡一阵。你是这个意思?”
宋清儿已经听明白,但她瞄了一眼秦青崖的神色,并未开口。
毕竟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心里想的能借别人嘴巴说出来,她自然乐见其成。
果然如她所料,秦青崖醉翁之意不在酒,马上又道:“咱们三个可以轮流练功,始终有一人不睡,权作警戒。但即便如此,真要遇到柳钟隐,怕仍是难以力敌。袁兄晚上只是打坐修行,冥思静养,所以……我看,不如……不如……”
丁小妖急得跺脚,“不如什么,你到是说呀。这儿又没外人。”
秦青崖瞥她一眼,暗想,若不是你们先结识了这男人,我又不留神开罪过他,谁要跟你们做自己人,口中却道:“不如请袁兄换个地方,就在咱们房中。柳钟隐定然想不到,袁兄会和咱们同居一室,到时,不正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丁小妖一怔,下意识觉得不妥,但正要开口,又十分不舍,嗫嚅道:“这……这……是不是让袁大哥太辛苦了啊。而且,店家看到,风言风语传出去,我这点儿破名节不值个屁,但袁大哥的名声……”
秦青崖早已想好,道:“这也不难。咱们今后全都改口,只喊袁兄大哥。旅店里的人听到,就知道咱们兴许是义结金兰的江湖同道。等将来事了,真有什么传言对大哥不利,咱们三个又不是没长嘴巴,还不会替他澄清一番么?”
听她顺水推舟当场改口,丁小妖不甘示弱,道:“那也要问问大哥的意见,万一守着咱们三个,大哥休息不好,岂不更糟?”
这时,宋清儿轻轻拽住袁忠义衣角,抬眼水汪汪凝望着他,唇瓣微颤,道:“大哥,秦姐姐的主意,你肯答应么?”
狗一样的、死水般的、发了癫的……种种扭曲异常的眼神见得多了,袁忠义还颇为怀念这种既羞涩又期望的怀春水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