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笑点头,道:“你们不惜如此,我身为男子,又有什么可不情愿。有我在,你们不必轮流值守,大可一起休息。只是……房间太小,你们三个同睡,着实委屈了。”
“委屈啥啊。行走江湖树下、河边、烂草窝子,什么鬼地方没睡过。”
“嗯,不委屈。”
“大哥不要嫌我们麻烦才是。”秦青崖压下心中窃喜,微笑道,“这样,凝玉功中若有什么不畅,还可以请大哥帮忙指点。”
这边说着,丁小妖已经跑进客店,叫老板退掉另外两间,只留下最大那屋。
行李整饬完毕,收归一处,袁忠义又带着他们在城中探查一番,顺便买了些吃食,和之前秦青崖她们购置的一并,打算做顿颇为丰盛的晚餐。
不曾想,才准备妥当,就有一队人马找上门来。
李九领在最前,一看袁忠义出现,就满面堆笑迎了过来,亲亲热热道:“袁兄弟,不是做哥哥的说,你这等英才人物,怎么住在这苦哈哈的破地方?”
袁忠义并不惊讶,只是有些意外,这班人竟来得如此之快。
他拱手微笑道:“出来闯荡,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便已不错。挑挑拣拣多了,等手头一紧,免不了还得劫富济贫,到时侯,麻烦的还是如李兄这样的捕头们。”
“哎,说笑了说笑了。”
李九不以为意,朗声道,“以袁兄弟你这惊世骇俗的好功夫,何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到了哪儿,也是大宅大院的座上宾才对。”
不等袁忠义继续客套,他开门见山,道:“你看,老哥我才跟人说了你的事儿,大宅大院,就巴巴来求着你过去住了。”
进入正题,便少了许多废话,简单几句,李九便说清了他和身后那群人的来意。
他们来请袁少侠入住郡尉府,去当本城守将李旷的座上宾。
获郡郡丞受诏回京,当下郡尉李旷便是此城之主。
他曾是独孤胜旧部,对北防了如指掌,此次起复,朝廷特升一等,让他以下郡尉之职,行明威将军之阶。
阶官相当,他又有兵权在手,便是郡丞仍在,此地一样是他一手遮天。
北防吃紧,各地官吏凡有机会,大都已家眷南迁。
但李旷一家,除长辈交由兄弟照顾,两女出嫁,长子在京中任职之外,其余妻妾儿女,均在获郡府中,誓与此城共存亡。
李旷忙于防务操练,无暇顾及家中太多。他膝下尚有两个女儿,一个才成婚不久,招赘了城中守军一名才俊,另一个年方二八,尚未出阁。
此外,李旷发妻虽已年长,但家中有几个服侍他的姬妾,都正当青春年华,容姿端丽。
郡尉府中已有武功不错的门客,可昨晚死的那位外室,家中护卫便是这边府上介绍去的,惨案一出,自然会让那边众人心中惴惴。
李九跟郡尉沾着点八百年前的远房宗亲,回衙门禀告完案子的事儿,就往府上走了一遭。
李夫人可以不在乎那些姬妾死活,但岂能不将女儿安危记挂在心。
她当即差人去跟李旷通报一声,势必要将这城中最可靠的高手笼络过来,求个心安。
李九办事精明,唯恐这边以郡主的差事为由拒绝,提前商量好了,过去郡尉府,只管入夜后提防淫贼,务必保下李家两个千金平安。
其余时候,诸位尽可自便。
瞧他说起来眉飞色舞的模样,袁忠义也知道,这人并未把抓捕柳钟隐的事放在心上,请动他们一行去郡尉府做客,在李旷面前得了功劳,才是首要。
郡尉府本就是此行可选的目的地之一,袁忠义懒得惺惺作态,当即应下,叫秦青崖她们收拾包袱,立刻离开了客店。
往郡尉府去的路上,丁小妖一眼又看到了那个卖虫子的丑女人,忙拉了一下袁忠义衣袖,低声道:“大哥,你不是挺爱吃那炸虫子么。你看,那妹子又在晃悠呢。还要些不?”
袁忠义远远和乔装的藤花对望一眼,对着丁小妖摆了摆手,道:“不了,今晚要去郡尉府上,我吃虫子,怕吓到李家千金。”
这话他说得并不大声,但口唇动作清晰,藤花轻轻松松便尽收眼底。
这么快便进了郡尉府……她低头挽好提篮,心想,这次算是立了功吧,便一边暗笑,一边悄然离去。
李旷是边防猛将,府邸内外,自然也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门口戍卫森严,刀枪林立,通报之后进去,绕过影壁,便是一片颇为广阔的校场。
此时已经入夜,仍有亲兵呼喝操练,挥汗如雨。
来迎他们,向内领路的家丁都带着兵器,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就连匆匆走过的几位仆妇,也皆足下带风,并非柔弱女子。
想来若有一日鬼狄破城,李旷退守府中,仍能再血战一场,胜败犹未可知。
过了校场,才算是进到李家内院。
管家接替,将众人迎到正厅,李夫人早已摆下宴席,虚位以待。
彼此介绍,一番寒暄。
李夫人对武林中事略有了解,席间还有其他几位护卫,因此对秦青崖,倒比对袁忠义还要热切三分。
只是后来见秦青崖并非谦虚,而是真心实意自叹不如,才又将心思转到袁忠义身上。
袁忠义并不介怀,以做护卫的需求为由头,先请李夫人说了说家中情况。
李家共有四位千金,以玲珑环佩为名,出嫁两位不提,此次需得小心保护的,应当是三个月前新招了赘婿的三小姐李环,和尚未定亲的四小姐李佩。
李环就在席间,虽嫩嫩白白丰腴富态,但毕竟是武将之女,言谈举止颇有几分豪迈洒脱,很合江湖人不拘小节的胃口。
袁忠义略一思忖,心想这种情形,应当没什么闺阁千金不便见人的说法,便故作不解,问道:“冒昧一问,四小姐为何不在?”
此时另外几个护卫已有了几分酒意,其中一个虬髯汉子当即笑道:“四小姐身体不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今晚不在,我在这儿帮了小半年忙,也还一面没见过呢。”
袁忠义眉梢微动,心中暗暗思量。
李夫人挽袖抬手,举起酒盅,道:“佩儿体弱多病,别说是出来见人,便是到院中透气,也要赶个云多遮阳的日子才行。绝不是疏懒怠慢,对几位好汉无礼。我这做娘亲的,先在这儿给大家赔个不是。”
袁忠义喝下这杯,笑道:“在下并无他意,只是要尽力保全府上千金,总得知道该护着谁。否则一旦起了乱子,我只认得三小姐,漏过了四小姐,可对不起夫人这番器重。”
李夫人沉吟不语,旁边李环已接口道:“哎,不必担心这个。小妹从不抛头露面,住得也偏,别说采花贼,我们府上很多后来的家丁仆妇,都没怎么见过她。要我说呀,甭说小妹,就是我这模样,也不至于招好色之徒惦记。你们优先护着后院那几位姨娘才对。那可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儿。”
袁忠义心中了然,举杯敬酒,一饮而尽,笑道:“在下必当竭尽全力,护卫诸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