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没有烈日和星辰,当蚀骨的严寒消退,当令人窒息的沉郁魔力重新活跃起来,便又算是一天的开始。
卡塔乌雷从废弃的房屋走出,抖落身上的凝霜,一早便驾着马车再度出发,等到野兔和田鼠的身影开始在路边出现,那座无名的破落小镇已经被远远地甩到身后了。
一场闹剧过后,这座小镇变得更加寂寥,仿佛在酒吧里任性的少女已注定是它迎来的最后一位访客。
不过这没什么好在意的。
就连这里的居民自己也不怎么在意这座小镇的存亡。
又是几个小时的颠簸之后,尼贝拉的城墙终于来到了面前。
灰色的岩壁在眼前无止境的延伸,头顶和左右都遍寻不到尽头,笔直而规整的壁面仿佛随时可能倾倒而下,将人砸得粉碎。
如此魄力下一向粗枝大叶的猪人也不由得放轻了动作,简单地跟唯一开放的侧门处的士兵对过身份,缴纳钱币,这才矮着头走进了城中。
一越过关所,视野内的风景又是突变,在宏伟的城墙之后,只有大片比起郊外小镇繁荣不了多少的市街,仿佛这片领地的所有石材都被用于修筑城墙与堡垒,留给居民可用的不过是些歪扭的树枝。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所谓“城市”,在魔界不过是“为了逃离危险的野外而在深渊旁聚成了另一个地狱”的简称。
卡塔乌雷找了一处宽敞无人的空地停下了车。“到地儿了,小姐了。”他对着马车里说,带着种族特色的浓重喉音。
“…………”艾拉蒂雅咬着嘴唇推开车门,扶着车轩落到地面,刚松手,就不由得打了个趔趄。
“哎呀,小心呀。”卡塔乌雷往前两步想要搀扶,看到后者不领情地退开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说,“旅途还顺心吗,小姐。”
“……你…………”这是在挑衅自己吗?
艾拉蒂雅狠狠地盯着猪人,几度开口,又几度咽了下去。
你对那个小镇里发生的事情知道了多少?
你看到我失态的样子了?
你碰了我的身体?
甚至还插、插、插进来了?……
什么的怎么可能问出口啊!
艾拉蒂雅一边愤恨自己现在的魔力施展不了读心术,一边又担心用出来了会看到什么自己更无法接受的画面,苦闷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但可以确定的是,绝对有事情发生过了。
在马车上醒来的时候整个下体都在发麻,小穴不住涌出黏稠的白浊,甚至口鼻中也满是奇异的味道,不知花了多久才清理干净,到了现在还有异样的感觉。
她一度慌张地反复检查身体,直至没有发现更多的痕迹才松了口气,然后旋即就愤怒起来。
这已经足够证明自己遭受了不止一次,不止来此普通常魔族的侵犯了——当然即使只是一次也必须处以极刑了!
——绝对,绝对有人在自己失去意识了以后还在占自己便宜!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
但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没被带回马车,后面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事情。
这家伙虽然油腔滑调,但结果上毕竟救了自己,在没有确证的现在……
即使称霸魔界的过程中也没遭遇过如此纠结的处境,艾拉蒂雅一时混乱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就请小姐自己小心了,虽然不知道这种时候来尼贝拉有什么事,但这座城市可没什么好名声。不过魔界也没有好名声的城市,哈哈。”
卡塔乌雷被自己的话逗笑起来,浑然不知眼前的雇主盘算了多少事情,只是继续说,“有事情还可以再来找我,当然到时报酬也拜托。”
“…………”艾拉蒂雅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这马车给你了,我用不到它了。”
之前就已经颠簸的够自己受了,越过这座城市就更没好走的路了,留着这辆马车也不过吸引无谓的觊觎而已。
而且,毕竟是被用做过那种事的马车……
艾拉蒂雅一不留神又想起了猪人在这辆马车上招妓的一幕,于是下体的异样感突然强烈了起来,让她忍不住将本就内屈的膝盖和大腿夹得更紧了一些。
——可恶!快点忘掉那种无聊的事情!总之这辆马车自己是绝对不会再用了!
“那可真是太谢谢了。”猪人大喜过望,顶着硕大的肚子,行了一个滑稽的鞠躬礼,“那么,我就不打扰小姐的事情,这么告退了。”
然后只用单手就把巨大的马车和拉车的驮马一起拖动,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向着来时的方向退去。
艾拉蒂雅看着它的宽敞如一座小山般的背影,长长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魔神下定了决心。
……说到底,自己也真是被这具身体带昏了头了。没有证据?欠了人情?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在意那些了。
她对着猪人的背影冷漠地抬起了手,立即就有螺旋状的魔力在掌中聚集。
——我是深渊魔帝,只是看到了我的丑态,只是胆敢让我怀疑,就足够成为被消灭的理由了。
交缠的两股魔力一股化成烈焰,一股凝成坚冰,而后最终构成一枚螺旋状的子弹,指向猪人宽敞的如岩石般粗糙的后背。
“剜心魔弹”,对重甲和厚皮对象特化的攻击魔法,射出后将以三千转的高旋转贯穿任何盔甲,然后再从内部将目标烧焦,即使奥杜族的皮肤再厚上三倍,也会在这一击下连灰都不剩。
——姑且还是辛苦带路了,所以赐你一个没有痛苦的死法吧。
少女轻启朱唇,颤动声带,就准备吐出那个启动的音节,像以往一样将自己看不顺眼的所有东西都抹消殆尽。
“你好?”
旁边突然传来声温和的搭话。
“——!?”
艾拉蒂雅立即捏碎了已经成型的魔弹,往旁侧了一步,警惕地看向声源。
耽搁了这么一下,全然不知道在生死关上徘徊了一遭的奥杜魔已经走过了拐角,脱离了艾拉蒂雅的视线。
啧,放它溜了,但追上去的话太引人注目了,不值得为这下等种族冒这风险。
出声搭话的是一位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少女,有着白金的头发,绿松石的眼睛,朱砂的嘴唇,以及百合色的肌肤,五官精致,气质柔和。
她罩着一袭粗实的披风,仍然遮掩不住姣好的身形,脖颈处隐约可见银色的衣领,不时被风吹起的衣摆下,是一对一尘不染的白色短靴,往上的小腿被同样纯白色的丝织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少女看外貌不过十五六岁,当然,在魔界,讨论年龄是一个愚蠢而毫无意义的做法,但眼下也找不到什么可以查明种族的特征。
她迎着艾拉蒂雅的警惕,仍然露着微笑,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诚恳与柔和问,“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