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依旧阴气森森。
王鸿穹从窗口望出去,树荫连成一片黑暗的阴影吞没了路灯微弱的光,怪风飒飒作响。他敲了敲接触不良的手电筒,看向旧校舍昏暗的长廊。在十几年前,这里接连出过几次命案之后传言就变得离奇起来,夜里会走动的人体模型、在半夜里哭嚎的雕像或者是音乐室里幽怨的唱腔。于是校董事开过会之后决定封锁了旧校区,而在如今偌大的大学学园区中,败落破旧的旧校舍不过就是在不起眼角落里积灰的烂木头,除了热爱冒险刺激的年轻人时常偷跑进来试胆拜访。
而因为这样王鸿穹的职责就是阻止这群爱搞事的学生。
他以前服过兵役,退伍下来之后托了关系谋到了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工作。实际上,他并不知道更多的学生仔喜欢在晚上跑去旧校舍都是因为王鸿穹的名声在外。作为一个学校的门卫大叔,他不同于那些秃顶肥肚邋里邋遢的同龄大叔,整个人都依旧带有军人的挺拔悍气,他的肩膀宽厚,从双肩至腰的线条形成一个漂亮的倒三角,撑起裤管的大腿肌肉一看就是十足有力。王鸿穹的肤色是曾经被毒辣的太阳光晒伤后的棕褐色,配上深邃五官的面孔显得有些像是东欧人,十分英俊而雄性荷尔蒙爆棚的那种。
这也是因为他在当门卫的同时,还被学校要求经常跑去旧校舍巡逻检查的原因。因为那些学校里的老古董觉得当军人的凶气能稍微压住那些不科学的东西。而事实上反而因为王鸿穹那副男神大叔的长相,反而引得越来越多人跑去他巡逻的地方围观。
事实上,他和这群年轻人倒是混得还不错,甚至学会了不少新鲜的玩意儿。
也大概是真的因为他身上阳气太足的原因,巡逻了旧校舍都快三个多月了,也依旧没有碰到什幺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去看过医学教室里的人体模型,也有打量美术室里姿态各异的雕像,再或是音乐室里成了虫窟的旧钢琴。
讲到音乐室,他有一回在那儿捡着了个放在盒子里的口风琴,木质的盒子凑近了仿佛能闻见一股沉香,而盒内则用红丝绒布内衬,口风琴的金属面丝毫没有生锈。他那时候像是忽然鬼迷心窍了一样把口风琴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声诱哄着他收下这架口风琴。
“王哥!你会吹口风琴啊?”
“吹一个!吹一个!”
头一次真的吹响口风琴,是被一群大学生围着起哄的结果。口风琴的音色很好,悠扬却隐约透露出悲音,即使是欢快的曲调也依旧叫人听了陷入心悸的沉默。王鸿穹不知怎的有些失神,至此之后总是有事没事一个人跑到旧校舍里头吹口风琴。
像是在特地吹给谁听一般。
那是无人能瞧见的不科学存在,他坐在王鸿穹旁边的柜子上似是无忧无虑的小傻子一样晃着腿。他死于风华正茂的十九岁,身上穿的还是那时候流行的宽大牛仔外套与紧身裤。王鸿穹的口风琴是他送的,旧校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他帮忙收拾的,要不然王鸿穹哪儿来的那幺安生的日子。
他是在这儿滞留最久的死灵了,似乎是死得冤惨所以执念将他绑在这片土地上动弹不得。虽然已经忘了前尘往事,但是他依旧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做许燐,而那架口风琴是他曾经最喜欢的所有物。自从死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吹响过。
跟着口风琴的调子轻哼着歌,许燐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肩膀,轻靠在王鸿穹的颈边低语:“明天,记得也要来哦——”紧跟着,他便如风一般散去了,弥散前许燐的指尖轻撩过男人的下颚,留下些许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