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铺子里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铺子老板这才扭头看着那个坐在桌上自己傻笑的年轻人,主动开口搭话道:“客人从什么地方来?”
陈朝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神都。”
铺子老板听到这两个字,这才眼睛放光,感慨笑道:“听说那是天下最大的城了,皇帝老爷的住处。”
“不过要是在那种地方吃一屉包子,怎么也得比咱这铺子贵上好几倍吧?”
铺子老板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笑眯眯道:“不过那边繁华或许是繁华,但要说起来,说不定还没我这铺子的味道好。”
原本听到铺子老板的头一句,陈朝就想起之前不知道在某本书上看来的东西,说是底层的百姓心里的皇帝老爷,也就是用金锄头耕地而已,刚要深思,陈朝又听到了铺子老板的后半句话,就不去深思了,只是微笑说道:“我还真没在别处吃过河虾味的包子。”
说起这个,铺子老板来了精神,手拿烟枪在板凳上抖落烟灰,吹了口气之后,这才自豪笑道:“不是我吹牛,这河虾味道的包子,这方圆数十里,只有我这儿能做得好,之前不是没人眼红我这手艺,可他们自己回去做这种东西,可没一个人有我做的味道好。”
陈朝好奇道:“这般啊,那这包子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技巧?”
铺子老板听到这里,刚要开口,可很快就挑眉笑骂道:“你是不是想学会我这手艺,然后回神都也开包子铺狠狠赚上一笔?”
陈朝刚要开口解释,那铺子老板就已经笑眯眯摇头道:“告诉你也无妨,你以后要是在神都开了包子铺挣钱了,老汉我又刚好去了神都,请老汉吃顿好的也就是了。”
听着这话,陈朝也就不解释了。
铺子老板说道:“问题在于河虾,也在于水磨功夫,河虾非得这县城外的那条小溪里的红尾河虾,这河虾成年之后,尾巴微红,是肉最嫩的时候,之后红尾颜色加深,肉质就没那么好了,所以首要还得是看眼力,能否能辨别这河虾是不是肉最嫩的时候,须知这河虾怪得很,只要这一盆馅料里有一只不算是最嫩时候的河虾,那这一盆馅料都算不上好。”
“至于第二点,水磨功夫,那就是得每天花两个时辰不断的将虾肉剁成肉泥,这样才能有最好的鲜味。”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铺子老板也抽了口旱烟缓口气。
陈朝听着听着就发现不对劲了,苦笑道:“老哥真是生得一张好嘴,你这手艺最重要的不是如何辨别河虾吗?你如今就这么跟我说,我就算是知道了,只怕也开不起来这个包子铺。”
铺子老板哈哈大笑,没有解释。
吃饭的家伙什,哪里能说传给别人就能传给别人,就算是收徒,那也得花好几年去看看徒弟心性,等到自己全然没有后顾之忧之后,才会把核心的东西传下去。
这人在世上活着,有一门独家手艺,真是比什么都强,至少这样能让你一辈子都饿不了肚子。
陈朝跟铺子老板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也不再逗留,告辞之后,起身离开铺子。
铺子老板看着陈朝背影,啧啧道:“长得还行,还好没让闺女看到,不然就又得要死要活了。”
离开铺子的陈朝沿着县城里的那条小河一直缓行,由此出城。
出城之后,陈朝一路向南而行,几日之后,便已经距离此趟的终点万天宫没有多少距离了。
道门两脉,痴心观和万天宫分别是长生道和太平道的魁首,虽说这些年,痴心观一直压着万天宫,但说来说去,万天宫注定还是太平道的魁首,在道门中的地位绝对不低,而和痴心观一直和大梁不合不同,万天宫和大梁的关系则还算是不错,之前那场万柳会,万天宫有一位道门大真人亲自带队,当时陈朝还救下了身为万天宫圣女的朱夏。
加上那位道门大真人和书院院长的关系不错,之后万天宫和大梁的关系又好了些,不过因为很多原因,这种关系没有公之于众。
陈朝这次前往万天宫,所求的便是正式和万天宫结盟。
不同于和剑气山也好,还是剑宗也好的那般关系,陈朝要的是万天宫向世人公布这桩事情。
他这样做,不仅是为大梁着想,甚至也是为云间月铺路,万天宫是个引子,之后痴心观如果也走到这条路上来,那么整个道门就算是都稳住了,道门一旦都稳住了,之后整个方外,只怕不难了。
方外安定之后,很多事情,就可以再去做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但陈朝其实没有太大的把握能说服万天宫,即便他和朱夏的关系不错,但大梁和万天宫,这些年的交情,只怕不足以让万天宫就此表明他们的态度。
试试而已。
陈朝很有诚意。
这趟去万天宫之前,许多想法他已经写过折子递给了那位太子殿下,后者前些日子也有了说法,点头应下了。
这倒是让陈朝对于自己这个弟弟有些刮目相看,好像这个少年,已经渐渐成熟起来了。
陈朝心里也算是欣慰,如果自己这个弟弟拿他当哥哥的话,他也不介意帮自己这个弟弟打下一个太平世道,让他安安稳稳做他的大梁皇帝。
陈朝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有人对他的好,他从来都会记在心里,而且一定会回报。
不过若是有人要害他,那下场就只能和之前死在他刀下的那两位兄长一样了。
想着这件事,有些出神的陈朝已经出城很远,直到听到些嘈杂人声之后,这才回过神来。
眼前不远处,有两人,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
中年男人气息内敛,但行走之时,气机流转,还是泄露不少,足以能看出应当是一位忘忧修士。
再去看那中年男人身材高大,一袭长衫虽说宽大,但也能看出那中年男人的身材壮硕。
是个纯粹武夫。
觉察到这一点的陈朝微微蹙眉,一个踏入忘忧境的纯粹武夫,那可不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