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年轻人和中年男人长相有些相似,看起来应当是那男人的子嗣后辈之类的,一身气机还算不错,但应该不过是个苦海巅峰,刚刚碰到彼岸境的门槛。
陈朝在观察这两人的时候,那边的那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也看到了陈朝,观察了一番陈朝的打扮之后,那个年轻人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头,但很快便舒展下去,并未多说多言。
他只是在那中年男人身边说了几句话。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一眼陈朝,没能看出陈朝根底,于是便多看了一眼他腰间佩刀,最后中年男人微微露出个善意笑意,陈朝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回过头之后,中年男人开口叮嘱道:“炼儿,身后那人,若不是万不得已,不要和他起冲突。”
年轻人皱眉道:“父亲,此言何意?难道那人境界高妙,来历不凡?”
中年男人摇头道:“非也,是因为那人和你我一样,都是武夫,若是之后遇到,他恰好有难,不难为的情况下,你可出手相助,其实不止是他,这世间其余武夫,若是遇到,也正好有难,其实都可以帮一帮,天下武夫,本是一家。”
年轻人点点头,感慨道:“父亲这般性子,在风灵山,其实不太适合。”
这种话,年轻人不不敢在山上说,也就只有在这山下没有外人的时候说一说了。
中年男人苦笑不已,但是没有接话。
年轻人皱眉道:“父亲,山上那些人如此针对您,依着孩儿说,咱们就该直接了当脱离风灵山,去大梁谋个一官半职。”
中年男人没有着急说话,只是走出很远之后,发现身后已经没了陈朝的踪迹,这才轻声道:“炼儿,你当真觉得我们若是想要脱离风灵山,就能这么容易吗?若是这么容易,为何每次下山,你娘亲都只能留在山中?”
年轻人怒道:“我知道,那是他们给父亲的羁绊,怕父亲生出异心,可实际上他们这么做,父亲心里难道就真得好受?”
“换句话说,若是他们诚心对待父亲,孩儿倒是不会劝父亲离开。”
中年男人笑道:“以真心换真心,何其难啊?”
中年男人说道:“为父从小便在风灵山长大,虽说一路走来受了如此多白眼,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也算是半个家乡,仍有些感情在里面的。”
年轻人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自己这个父亲,明明是一个纯粹的忘忧武夫,整座风灵山上都没有太多人能够和他相提并论,可他偏偏就是脾气太好,一味忍让。
这些年自己父亲为风灵山做的,加上风灵山对自己父亲做的事情,让年轻人早就觉得自己一家对风灵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两人又走了很远,中年男人看着自己儿子一脸愤恨这才微笑道:“好了炼儿,情谊的话说过了,为父这会儿给你说点人心现实?”
年轻人一怔,随即点点头。
“风灵山如何能不知道为父的境界,如你所说,这风灵山又有多少忘忧?他们既然知道,为何这般对待为父,你仔细想想?”
中年男人说话的确和许多武夫不同,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反倒是温和不已,像是个寻常的教书先生。
年轻人仔仔细细想了许久,才犹豫道:“是因为山主垂垂老矣,活不了多久了吗?”
中年男人点头笑道:“继续说。”
年轻人轻声道:“父亲在山中威望不低,这些年又为山上做了很多事情,如果老山主亡故只怕父亲……”
说到这里,年轻人便知晓了这些年为何自己父亲在山中会是这样的地位了。
中年男人笑道:“早些年他们打压我,只是因为看不起为父,但后来为何还一直如此?就是因为不想为父在山中有什么地位,却不曾想,越是如此,为父做的越多,威望便越高。”
年轻人豁然开朗,笑道:“父亲是要留在山上做风灵山的下一任山主!”
年轻人激动不已,这风灵山是一流大宗,若是父亲以武夫之身成为风灵山的山主,那一定是一件轰动世间的大事。
只是中年男人很快便给年轻人泼了一盆冷水,“你放心,不管为父威望如何再高,都不会成为这风灵山的山主。”
年轻人满脸疑惑。
中年男人微笑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绝不可能会改变,至于为父不脱离风灵山,是因为不敢。”
说到这里,这个中年男人终于苦笑起来。
他是真的切实体会过有些事情的,命运这个东西,即便是他这样的强者,有时候也会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一旦为父要脱离风灵山,或许他们明面上不会做什么,但只要咱们下山,恐怕就会死于非命。”
中年男人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满是苍凉。
“所以这些年,为父知道前路是断头崖,但也只能往前走去,因为一但选了别的路,你们母子两人,跟着为父,就是立时去九泉之下罢了。”
作为冠绝一州的武夫,中年男人表面风光,但实际上如何,也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进不得退不得,他跟个粘板上任人宰割的肉没有区别。
年轻人不再说话,只是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