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摇头:</p>
“吾称王以前,诸王互相攻伐不息,连年战乱,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吾欲止天下的干戈,为了安定,自然要行非常的手段。”</p>
“荒谬!”</p>
荆乐怒喝:</p>
“既然要止干戈,为何动干戈?吾只见你汉王残暴凶蛮,先夺西丘,后亡齐燕,虎狼之心昭然若揭,战争因你而起,何来安定?你若真有止戈之心,就应该归还齐燕的社稷,与诸侯列国互不侵犯,天下自定!”</p>
“无知小儿!”</p>
有臣子听完直接怒骂,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愚不可及!”</p>
陆古伸手示意他们别动,问他:</p>
“似你这样说,好像天下的兵戈皆因我而起。”</p>
“难道不是吗?!”</p>
“据我所知。”陆古神情平静地开口,“昔年赵灭中山、义渠,齐灭了谭、遂,燕灭了蓟,你说互不侵犯,那为何邦周百国大都消亡了?这又该作何解释?依你所言,是否它们的社稷也要尽复?”</p>
荆乐怔住,一时间呐呐无言。</p>
“真正算起来,我与列国交战不过十年,可自东西二周对峙以来,这天下纷乱了多久?”</p>
他语气森冷下来:</p>
“五百年.....不,五百五十年,战争不停止!”</p>
“多少黔首庶民为了诸侯间的攻伐流离失所,曝尸荒野?”</p>
“无以计数,无以计数!!”</p>
大殿里安静了几秒钟,只余下沉重的呼吸。</p>
“....你或许没有错。”荆乐动摇的神情又坚定许多,“可为了我身后的家国,我也不能退。”</p>
“只凭你一个人?”陆古瞥了眼那把匕首的锋刃,“你能做到什么?”</p>
“我知晓,大王乃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大王可知,匹夫一怒?”</p>
“匹夫?”</p>
荆乐手腕发力,冷声道:</p>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p>
然后他胸口一痛,眨眼间天旋地转,原来是他被打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柄匕首倒飞,被汉王反手握住,以掷剑式投出,刃锋削断几根发丝,死死钉入地砖,迸出火星。</p>
“锃!”</p>
武将们见状,骄傲地昂首———这就是带他们起于微末,攻无不克的大王,从无败绩,勇武无双的大王!</p>
多少征战拼杀也不能伤其分毫,只凭一把匕首?</p>
岂非相戏耳?!</p>
“原来你们也知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p>
“你们这些东西,也知道匹夫。”</p>
“你们这些东西,也自认为匹夫。”</p>
“我起兵反抗乱政的时候,你们在哪里?老者痛苦,孩童惨嚎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妇女哭嚎,丈夫惨死他乡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要扫尽天下的纷乱的时候,你们反倒跳出来了!!”</p>
大殿中回荡着厉声喝问。</p>
汉王平复下来,荆乐不甘心地挣扎着起身,要对上王者的眼睛,但那双星辉流转仿佛包藏着千军万马的森冷眼神立刻压过来。</p>
逼得他不由地跪倒,那是如暴雨将至的阴云笼罩,雷霆将要加身,令人为之战栗。</p>
压得他喘不过气,仿佛心脏都被攥紧。</p>
“匹夫?”</p>
汉王陆古缓缓坐下来,最后俯视了眼地上的男人:</p>
“愚夫尔。”</p>
然后收敛目光,看来对这件小事的最后一点兴趣也失去了,只垂下眼帘,下令:</p>
“推出宫去。”</p>
“车裂。”</p>
“余下使团诸人,逐出大汉境内。”</p>
侍从领命,押住几人,将他们都带走,待他们消失在视野中,陆古姿态松弛地靠着王位,指节敲了敲王位扶手,讨论餐后甜点一般,随口命令道:</p>
“芒种以后,发兵北伐。”</p>
“踏平赵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