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并不点破什么,只是把手里纸袋的提手挂在她纤细的五指上。
“尺寸应该合适。”他说。
姜嘉弥收回手,纸袋被一同带入门后。
“我要赶快回去了。”说完,她缩回浴室,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就该这样!她默默点头肯定自己,这件事是他理亏,所以没必要看见他就总是不自觉处于弱势,应该硬气一点。
姜嘉弥听不见外面的脚步声,不知道周叙深到底走没走,于是故意把袋子弄得哗啦作响,试图用这种声音告诉他自己真的收拾得很着急。
她一件件地往外拿着衣服,直到捏住了一个独立包装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单薄小件的衣物——主体布料是浅浅的杏粉色,带子上还缀着柔软的蕾丝和小蝴蝶结。
她捏着袋子,表情渐渐变得窘迫。
这个审美……好少女,应该不会是他挑的吧?
心情复杂地换好衣服,姜嘉弥不太自在地推开门走出去,脚步倏然一顿。
原本以为不会在房间里的男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正端着杯子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动静,他才抬眸朝这边望过来。
房间里灯光亮度调得比较暗,光影对比并不强烈,所以也柔和了他身上一直不曾消退的压迫感。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像是完全忘记了她刚才说的话,“我让人送上来。”
“不用,我要回家了。周临要到我爸那里去找我,再不回去很可能赶不上。”
周叙深轻轻挑眉。
姜嘉弥抿紧唇和他对视,片刻后认认真真地问他:“我都提到周临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该说什么?”他失笑,好脾气地道,“虽然现在时间很晚了,但你们都是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我不管扮演哪种角色,都没有权利干涉你们见面。”
什么呀,他难道还想以“家长”的身份自居吗?
她明明不是指的这个。
“你们是叔侄。”她打了一记直球。
他颔首,“嗯,我们是。”
姜嘉弥张了张嘴,觉得有点气闷可又不知道在气谁,只能自己认栽,“你们都没告诉过我。”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周叙深一副略显意外的模样,“我只是觉得这种事不用特意提起,顺其自然地让你知道就好。而且我想,这并不会成为影响我们关系的因素之一?”
“可周临他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朋友。”
他表情不变,“所以?”
“我会觉得有点不自在,而且万一被他发现了的话……”
“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在违背你意愿的情况下,让别人发现这件事。”
姜嘉弥愣了愣。
虽然不可抗的偶然因素有很多,这种保证也不是百分百保险,但她还是稍稍放下心来,迟疑地点了点头。
“还有问题要问我吗。”周叙深把杯子放回桌上,平静温和地问。
他的言行都透露出一种“很好说话”,同时也在认真给她讲理的信号,而她本身也是个容易动摇的人,常被身边人说在小事上缺乏一点主见,耳根子软。
所以她不自觉又软化了一点态度,默不作声地点头。
“这么站着累不累?坐过来说吧。”周叙深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让姜嘉弥瞬间联想到当时在院长办公室里的画面。
他和那次一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示意她过去。
姜嘉弥舔了舔唇,抬脚朝他走去。
走到窗边必须要经过卧室中央的大床,她走到床尾时余光忽然瞥见了凌乱柔软的被子,两条腿不自觉就僵住了。
再一抬眸,就发现周叙深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怎么了?”她脸一热,蓦地后退半步,目光飘忽。
又是这种表情……让她总是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他和“正人君子”这四个字截然相反的样子,坏得堂而皇之。
他没回答,只说:“如果你想坐那里,也可以。”
姜嘉弥小幅度地飞快摇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一靠近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不一样了,好像被他的目光简简单单掠一眼,身上相应的位置都会泛起小小的战.栗。
见她挑的是对面的位置,他收回手搭在腿上,未置一词。
“什么问题,问吧。”
姜嘉弥并拢腿坐好,不懂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提问,现在反倒像是角色颠倒了。
她暂时摒除掉杂念,考虑好了措辞才开口:“在酒吧的那天晚上,真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这个问题,之前你不是已经问过了?”
“我知道,但是周临说你们是叔侄之后,我突然想到去年淮大社团招新的时候,他让他的‘小叔’顺路接过我。”她抬眼看着他,眼底有浅浅的犹疑,“是你吗?”
周叙深微怔,眉头蹙起又慢慢松开,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像是一边静静打量着她一边回忆着什么。
“夏天?”他问。
姜嘉弥设想过好几种他可能会有的反应,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是夏天。”她茫然地点头。
“你穿着玩偶服,是吗。”
“嗯!是一只兔子,白色,耳朵垂着的。”
周叙深看着她认真仔细描述的样子,忽然笑了。
“原来是你。”他缓缓道。
“……你不知道是我吗?”姜嘉弥愣住。
“周临只告诉我是他某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而且你穿着玩偶服,我怎么可能看得见?”
她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