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有办法留住她的脚步。
威胁?威逼?
她苦笑,到底还是随他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的驶在长街上,绕着丹阳城缓缓前进。
寂静的车内,昏黄的光透着丝丝意味不明的暗昧。林慕白坐在一侧,始终不愿靠近夜凌云,就这样远远的坐着,也不去看他,只淡淡道,“我上来了,你可以说了吧?”
“我想你。”夜凌云低语。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你想要的,我都能做到,包括你说的善待林婉言。”说到这儿,夜凌云顿了顿,而后走到了林慕白身边,靠着她坐定。林慕白下意识的挪开少许,却听得身边的夜凌云冷了音色道,“你不必如此避着我,你该明白,你根本躲不开我。天涯海角,只要你活着,我就会找到你。”
“你说我阴魂不散也好,死缠烂打也罢,我都认了。”夜凌云面色僵冷,“我能忍那么多年,自然可以继续忍下去,因为你是我夜凌云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
“停车。”林慕白低喝。
“我话还没说完,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夜凌云继续道,“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此刻你我早已是夫妻,或许早已儿女绕膝。慕白,如果你知道,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你还会如此狠心吗?”
“停车!”林慕白冷斥。
蓦地,夜凌云扣住了她的手腕,眸色冷得教人心里发怵,“我会让你走的,你说你想要自由,我自然要给你自由。只不过,你在哪,我就在哪。”
“夜凌云,你疯够了没有?”林慕白想甩开他的手,奈何力有不逮,根本动弹不得,“你已经有林婉言了。为何还纠缠着我不放?虽说情感之路,总有先来后到,可林婉言已经后者居上,占据了所有。我不想争,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我欠了义父一条命,理该还她。她为你生儿育女,为你熬干血泪,身为女人,我懂那种感受。既然我们未能开始,那就是上天注定,注定了你我有缘无分。”
“我这辈子,只要一个林慕白,不要什么林婉言。”夜凌云嘶吼。
林慕白眸色清冽,“不管你要不要,你都已经要了,不是吗?”
闻言,夜凌云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别再纠缠了,三个人的情感纠葛。我选择了退出,也请你看清楚自己的位置。那些属于我的,我很清楚,不属于我的,我一丝一毫都不会要。”林慕白终于挣开他的手,面色微沉,“夜凌云,到此为止吧!你一个人的执念,会毁了很多人,包括我。别让我恨你!”
夜凌云突然抱头笑了,笑得如此肆意张狂,如此的悲凉彻骨。蓦地,笑声戛然而止,他靠在车壁处,冷飕飕的望着眼前面无波澜的林慕白,“我得不到的,宁可毁了。慕白,你知道我的性子,也该明白我为人处世的作风。既然你不爱我,不如就恨我吧!爱与恨一样刻骨铭心,横竖在你那里,我已经得不到救赎,那就继续堕落,我不介意成为那个,只要你一提起就能咬牙切齿的人。”
“你疯了吗?”林慕白蹙眉,眼底泛着寒意。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在追杀你们吗?”夜凌云深吸一口气,眸色无温的望着林慕白,“是离恨天!没听说过吗?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那是欲望的最高境界。离恨天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他们要容盈死,容盈就得死。被人惦记上的滋味,不好受吧?只要你肯回来,我就能帮你脱离离恨天的魔爪。”
“你跟离恨天,有什么区别?”林慕白冷眸直视,“夜凌云,放我走!”
马车在深巷中停了下来,四下漆黑一片,唯有车内烛火摇曳。
烛光晦暗不明,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分明靠的很近,可是两颗心却早已隔了千山万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靠得太近。
夜凌云的面上淌着几不可见的悲伤和眷恋,眉眼低垂,声音透着少许暗哑,“在我这里,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音落,林慕白几乎没有犹豫,掀开车帘快速下了马车。
身后,夜凌云紧随而下。
没走两步,夜凌云突然上前,骤然从身后抱住了她,双眸紧闭,“慕白,别走。”他的声音带着夜的寒意,从林慕白的脊背陡然窜进了心窝,“你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他将温热的唇贴在了她的脖颈处,眸色冷厉入骨,只可惜她看不见。
那一刻,他有种想要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死了,就再也不能离开他身边了。
他的胳膊,下意识的勒住了她的脖颈。
林慕白不是没有感觉,只不过若夜凌云真的要她死,她是真的无路可逃。夜凌云此人,执念成魔,不管做什么都,即便是错的也会一错到底,从不后悔,从无悔意。
可到底,他没能下得去手。
胳膊,缓缓松开,夜凌云将下颚抵在她肩胛处,笑得凛冽,“方才我犹豫了,慕白。你能感受到吗?有时候我会想,若是杀了你,该多好。这样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永远都得刻上我夜凌云的名字,仿佛永生。可是,若我就这样杀了你,当初又何必救你?救了你,就没打算让你死。”
林慕白没说话,只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僵直了身子。
“慕白,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何就不能喜欢我?”夜凌云轻叹着,“既然如此狠心,那便将你所有的仇恨和咬牙切齿留给我吧!今日舍不得杀了你,没让你死在我手上,那我只好让你痛苦。若你想通了,就回来找我,我随时----”他笑了,笑得疯魔。“随时都张开双臂,欢迎你的投怀送抱。我对你,此生不渝,明白吗?”
语罢,他松了手。
林慕白走出两步,转身回眸时,只觉得此刻的夜凌云,令人无比的惊惧。他那张笑脸,那双看似温柔的眸子,有着令人汗毛自立的悚然。寂静的夜,分明快要入夏,却有种寒风刺骨的凛冽。
她深吸一口气,敛眸回身,抬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那一抹倩影越走越远,终于走出了夜凌云的视线,走出他的世界。空荡荡的夜里,再也没有林慕白的身影,风过鬓间,撩起杀意无数。
“庄主?”仆役低唤。
“今日,是谁动的手?”夜凌云问。
仆役低头,没敢吭声。
“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我杀人。”夜凌云说的很轻,他背对着仆役,伸手击掌。寂静的夜,陡然响起拍手之音,惊起夜鸟无数,寒鸦齐鸣,“好,真是太好了!”
数名黑影快速出现在身后,单膝落地,伏跪当场,“庄主!”
音色颤栗,带着一身的惊惧。
“是哪个分部做的?”夜凌云含笑转身,笑得令人悚然。
为首的黑衣人垂眸,左手边的黑衣人猛然磕头,“庄主恕罪,属下等不知道那是夫人,若知道她是夫人,万不敢下手伤人。”
“呵----”夜凌云笑得凛冽,瞧一眼漆黑的夜空,“没死在离恨天的手里,差点死在我的人手里,真是好笑!可笑之极!亏我还口口声声说,让她回到我身边。原是你们,就打算把她的尸体还我?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连我都不敢伤她,你们倒好----”
“庄主!”黑衣人带着少许哭腔,“庄主饶命,属下实在不知情,才会接下这趟任务。万没想到,竟然是夫人!”
“谁下的单子?”夜凌云问。
“是----是个女子。”黑衣人俯首。
夜凌云眸色陡沉,“什么样的女子?”
“带着头纱,没能看清,只说万两纹银,取人性命一条。”黑衣人如实回答,“收了钱,只给了一幅画像。咱们是照着画像杀人的。可没想到,属下是真的没想到----庄主,属下等未曾见过夫人,是故不知是夫人,所以----”
“哼,是吗?”夜凌云几近切齿,“谁敢伤她,谁都得死。”他缓步上前,抽出了一侧黑衣人的冷剑,寒月如霜,剑光刺目。
“庄主饶命,其实此前已经有人拿了这画像来下单,只不过----”黑衣人浑身抖如筛糠,惊惧至极,“只不过任务失败,咱们的人没能回来。所以这一次,属下才没有防备。”
夜凌云眯起危险的眸子,“你说什么,第二次?”
“是!”黑衣人颔首。“已经是第二次接单。”
第二次?
有了第二次,自然会有第三次。
这个下单的女人,会是谁?到底是谁?手中冷剑,咣当一声掷在地上,发出清晰脆响。深吸一口气,夜凌云冷笑两声,“权且信你一回,留着你的狗命,把那个下单的女人给我带回来。有了第二次必定有第三次,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杀我夜家庄的夫人。”
“是!”黑衣人整个人都贴在了地面上,“属下一定会抓住此人,不负庄主不杀之恩。”
马车渐行渐远,黑衣人的额头早已冷汗淋漓,慌忙以手拭汗,指间银光璀璨,是一枚蛇形指环,牢牢的套在手指上。这是夜家庄豢养的死士,也是所谓的龙蛇混杂!
龙字部是明面上的,可在夜凌云身边随行出没。而蛇字部则隐没江湖,专门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之事。只要不涉及朝廷官员,就可以拿钱买命,不问买家,只收钱。否则夜家庄何以在短时间内,聚集那么多的钱财,维系庞大的夜家产业,无人敢撼动。
林慕白走在无人的巷子里,脖颈上还残留着属于夜凌云的气息。对于夜凌云,谈不上厌恶,只是不喜欢。有的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即便你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适应他的存在,也只是适应罢了。爱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在一起,即便相顾无言,也想牵手一生。
风吹得有些脑仁疼,她晃了晃脑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似一道灵光闪过,她想抓住,却又错失良机。好像自从滚下山坡,她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候是有人在说话,有时候是突如其来的一张脸。
她分不清,这是生命里的哪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