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递诏书的书院官员,低下头来,他们都在紧张而又焦灼地等待。</p>
立政殿上明明没有声音,却显得异常焦躁。</p>
有人的脚底在靴内摩擦,他们抿起嘴唇,回想着书简里到底是哪里写得不好,拗口,难以理解,竟然让殿上的太子看了如此之久。</p>
没有人敢抬头。</p>
所以没有人看到此刻的太子,是什么样的神情。</p>
只有坐在椅上的陈懿,一直未曾低头。</p>
他看着殿上最高处的太子,从接过书简之后,他的神情就一直没有变过……目光放空,略微一扫书简。</p>
那书简里的内容,早就被他猜到了。</p>
哪里还有什么好看的?</p>
太子的神情一片木然,他像是在思考,更像是在发呆,事实上,他就是在打发立政殿这段无趣的时间。</p>
他在等待。</p>
等待有人发问。</p>
但无人敢问。</p>
于是陈懿问了。</p>
早就知道答案的陈懿,轻轻闭上双眼,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抖。</p>
“殿下……如何?”</p>
太子轻轻嗯了一声。</p>
“写的不错。”</p>
他笑道:“但是。不准。”</p>
书院呈递书简的那些官员,身子有些僵硬,他们听到第一句夸赞的声音,按耐不住欣喜,紧接着面色便凝固起来,惘然地抬起头来。</p>
太子收敛笑意,淡淡道:“你们的计划很好,本殿也同意……但军权大事,岂是儿戏?更何况,父皇不在,这等事情,不可轻易做决断。”</p>
这是一个最简单最“客气”的借口。</p>
当太子不想做某些事情的时候,那么这些事情,便成为了“太子”之位不可触碰的东西,大隋的律法在上,他没有登基,自然可以避开。</p>
当太子想要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即便是律法,也阻拦不住,这是天都五百年来最特殊的时刻,李白蛟坐在这个位子上,进可攻退可守,已经不止一次用这样的借口,来拒绝殿前官员的建议。</p>
这个男人,就像是他背后的“监察司”一样。</p>
看起来春风和睦,但事实上,他的背后是一片未知的漆黑长影。</p>
他可以笑着赞扬你,笑着拒绝你。</p>
也可以笑着杀死你。</p>
陈懿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离开立政殿的,但他走出皇宫的时候,脊背已经汗湿,如泥泞一般,通体发寒。</p>
教宗恍惚坐在车厢内,苏牧看到他的神情,便知晓了皇宫里发生的一切。</p>
马车缓缓启动。</p>
陈懿默默攥拢搁在膝盖上的衣袖。</p>
他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李白蛟的想法。</p>
太子想接回宁奕,是因为他需要得到某个真相,来笃定他“登基”的念头……但监察司的风声,便昭示着第二种结局。</p>
他已经不需要那个真相了。</p>
如果有一天监察司出现在大隋的光明之中,那么便意味着,太子要击溃所有的旧势力,所有的反对者,把权力握在手中,重新塑造天都的世界。</p>
北境只是一场棋局而已。</p>
君臣游戏。</p>
这场棋……与陈懿,与书院,与其他人都无关。</p>
这是太子和沉渊君的对弈。(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