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一决定要离开临海城,何雄马上就变脸了,推说自己公事繁忙,不能相送。 “兴和伯……” 还没出城门,一个青衫男子就从边上扑了过来,随即就跪在方醒的马前。 “咿律律!” 方醒勒住大白马,皱眉看着这个年轻人,问道:“本人不是地方官,你有何冤屈可到府衙去。” 辛老七赶紧上前,手握住刀柄,目光炯炯的盯着这人。 “兴和伯,学生徐方达,久慕伯爷算术之名,特来拜师。” 咦! 方醒一愣,刚想问几句,可看到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群,就说道:“方某不收弟子,你且回吧。” 勒马绕过徐方达,方醒就出了城门。 后面的队伍继续跟上,小刀在经过徐方达时,哼道:“我家老爷的弟子都中解元了,哪能乱收!” 两干多人的队伍,没多久就走光了,街边的人群都对着徐方达指指点点的,大多鄙夷。 “这不就是那个整天写写画画的徐方达吗?” “就是他,考中了秀才就疯了,整天算这算那的。” “听说他连家中的父母都不顾,整天就到江边去写画,也不知道在干嘛!” “兴和伯要是收了这等疯子当弟子,传到金陵去,那还不得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啊!” “咦!徐方达呢?怎么不见了?” “刚才好像追出去了……” “……” 这些人都在意趣阑珊的聊着,却没注意到小刀又悄然潜入进来。 “老爷,那人一直在跟着呢!” 出了城门,方醒知道今日到不了海门卫城,所以就减缓了行军的速度,想让疲惫的军士们能缓缓。 “不用管他。” 沿着灵江,方醒部到了涌泉。方醒看看时间,就令原地宿营。 灵江水缓缓流动,滋养着两岸的大地。 黄钟拿着本书过来,指着前面的江水道:“伯爷,再过去就是椒江,咱们可是离海边不远了。” “雨恶风狞夜色浓,潮头如屋打孤篷。飘零行路丹心苦,梦里一声何处鸿!”” 黄钟叹道:“文山公当年北上议和,回途在椒江赋诗一首,感怀飘零啊!” 文山公就是文天祥,这位南宋名臣当得起铮铮铁骨四个字。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方醒叹道:“文山公宁死不屈,一代人杰,可惜却遇到了前宋,可惜了!” 黄钟苦笑道:“伯爷,此等话还是婉转些好,不然被那些文人听到了,怕是不肯罢休啊!” 宋朝是文人们最向往的一个时代: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 方醒不屑的道:“我怕个屁!有本事他们也跳海啊!就怕这帮子嘴上的巨人不敢!” 黄钟正想劝说几句,却看到小刀来了。 “老爷,那个徐方达父母具在,家中还有两个哥哥,算是殷实人家。后来考上秀才后就有些疯疯癫癫的,整日在江边写写画画……” “哦!”方醒问道:“他现在在哪?” “就在咱们的后面,看那样子都快晕了。” “叫过来。” 方醒对这个徐方达倒是有些兴趣。 能跟上聚宝山卫行军速度的读书人,那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啊! 没等多久,那个年轻人就气喘吁吁的被小刀带来了。辛老七在门口搜过身,然后才让他过来。 方醒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看到徐方达脚下的鞋子都被磨破了,脸上发白,就问道:“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徐方达从怀中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出来,又跪下道:“自学生看到这本书之后,就对伯爷所说的数学着了魔,可终究无人教导,只是推演出了一些伯爷说的方程式。” 辛老七接过书,仔细检查之后,递给了方醒。 数学第一册,当这几个模煳的字映入方醒的眼帘时,他就微微点头,然后小心翻看着密布其中的注解…… 从开始的生涩,到中间的游刃有余。当方醒看到最后的那些推演时,不禁喝道:“好!” 徐方达忐忑的看着方醒,直到方醒亲自把他扶起来,这才问道:“伯爷,学生后面不知深浅的推算了些方程,不知可对?” 方醒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退后几步,端坐着问道:“你可是甘愿学我这门杂学?” 说到杂学,方醒加重了语气。 边上的黄钟等人都艳羡的看着徐方达,林群安更是催促道:“伯爷这是要收你当弟子呢,还不快拜师?” “噗通!” 徐方达急忙跪下,然后有些赧然的道:“弟子拜见恩师,只是没有一应礼节,弟子惶恐。” “为师不是那等拘泥于世俗的人。” 方醒觉得这是个意外之喜,他看到黄钟飞快的找来了茶杯,就摇头笑了笑。 敬茶之后,徐方达喜不自胜的道:“恩师且待弟子归家禀告父母,再来身边侍奉……” 卧槽! 看着转身就跑的徐方达,方醒呆滞了片刻,赶紧招唿道:“去,派人送他回去。” 方五马上就派了两名斥候跟上去。 黄钟在边上笑道:“伯爷今日算是收了个痴人,此后方学在江浙也算是有了传人。” 方醒点头道:“你倒是知道我的心思!” 当方学这个名词第一次被外人听到时,酸话、不屑、鄙夷……各种嘴脸都在金陵文人圈子里上演了一回。 所以方醒想播撒种子的难度非常之大。 今日遇到这个徐方达,倒是个数学的好胚子,让方醒也有些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