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龙朝开国至今被法办的贪官,郑伟默然,显然他也知道,儒学一味在这些方面下功夫,标榜自己的德操,这是过犹不及。 “其后就是文章。” 说起文章,苏越就不禁摇头道:“科举取材,用于治理天下,可你们居然认为靠着那些八股文章考出来的学生就能治理天下?” “还半部论语治天下,你们知道怎么打造兵器吗?知道怎么种田吗?知道怎么打造海船吗?” 郑伟一怔后说道:“那不是有工匠和农户吗?要我等何用?” 汉仪已经听出了苏越一番话的意思,所以他只是微微垂眸,心中百感交集。 “是啊!要你们何用?” 苏越看着院子里开始冒出嫩芽的大树,幽幽的道:“不懂工匠的去管理工匠,不懂种田的去管理种田,不懂造船的去管理造船,所以说,你们还有何用呢?” 郑伟张嘴就想说我们为天子牧民,可想到刚才苏越的话,牧民之人不懂牧民之术,顿时就颓然。 苏越哈哈一笑,总结道:“苏学讲求的是实用,学了就有用,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去钻研什么君子之道,圣人之道,你们说说,是哪个学说更有用?” 这是苏越第一次主动提出苏学这个词,汉仪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所以他眉间一振,说道:“于国而言,只看实效!” 郑伟颓然道:“可老夫看你开的这些课,这些学生出来后,难道他们就能为官?” 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苏越摇头道:“当然不能!” 还没等郑伟露出得意的神色,苏越断然道:“我曾经给陛下上过奏折,提议我龙朝的官员,从出仕开始,必须要从下层起步,也就是说,必须先做吏,然后才能慢慢的根据政绩来提升!” “这不可能!” 郑伟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否定道:“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所以不管能不能胜任,也得给他个官做,是吧?” 苏越似笑非笑的看着郑伟问道。 郑伟愕然不能答,苏越点头暗赞他的不胡搅蛮缠,然后说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话本身没错,可错就错在说的是儒学,读书一定要做官吗?” “不做官能去做什么?” 郑伟自己就是个官迷,不然也不会主动来求汉平帝虐。 苏越摇摇食指道:“知行书院出来的学生,你说说他们不做官了,还能去做什么?” 郑伟想起自己近期看的那些教材,顿时身体一震,骇然的看着苏越。 “你这是在挖我儒家的根基啊!” 学了苏学,哪怕你不去当官,可凭着那些学识依然可以轻松的找到自己的未来。 不管是物理还是化学,乃至于数学、政治、地理……,当学生们学完这些后,任何行业都难不倒他。 而儒学如果不去当官或是教书,那还得重新学习其它知识谋生。 汉仪在沉思着:难道儒学培养出来的学生就只能当官吗? 可他们能胜任吗? 历史的前车之鉴不远,单纯儒学的官员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郑伟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个小院,由于妻儿还没来,所以让人格外的孤单。 郑伟本是聪明绝顶的人,只不过在人情世故上有些失分,所以才倒霉至今。 “谁有用?难道儒学真的没用?” 就这样,一直到午饭时间,郑伟依然站在院子里发呆。 聪明人钻牛角尖更不容易出来! “郑先生,吃饭吧。” 郑伟一醒,看到莫彬提着个食盒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饭。 吃饭时郑伟也是有些心不在焉,连菜都只夹面前的炒青菜。 “郑先生,老师说了,有用无用,这要看我龙朝需要什么。” 与时俱进吗? 郑伟的脑海里崩的一下清明了,他放下筷子,目光炯炯的道:“正是如此,学问在于用,物尽其用,无用则衰败……” 莫彬把菜往他面前挪了挪,笑道:“老师还说,谁管用不是咱们说了算,而是百姓说了算。” “百姓……” 郑伟恍然大悟,他想起苏越曾经说儒家太飘,根子不深,只是靠着科举改变命运的好处在吸引人。 “百姓日用就是学问啊!” 莫彬在边上看到郑伟的眼睛猛的一亮,然后他饭也不吃了,丢下筷子就往外走。 “苏越呢?” 郑伟大把年纪了,也不忌讳的进了后院。 一个丫鬟福身道:“郑先生,夫人说了,老爷去了永夜都卫部。” “哎!” 郑伟遗憾的道:“本想找他说说话,这真是……” 永夜都卫军营,苏越带着几名侍卫到时正好是午休时间。 “伯爷!” 郭晨琳带着两名千户来迎。 “那人可说了?” “没有,下官想着等伯爷您来了之后再行讯问。” 一行人进了关押房间,就看到一个面相老实憨厚的男子被绑在中间的木柱子上。 看到有人来,男子惶急的道:“大人,小的只是错路了……” 苏越回头问道:“这人在窥探什么?” 郭晨琳答道:“当时我部正在操演阵型,这人就想从后面潜入进来。” “不肯说?” 苏越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道:“他想潜入进来,那只有一件事,我部的火器!” 男子的身体一震,抬头就看到了苏越不屑的目光。 “我龙朝的官方自然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获取火枪,那么……” 苏越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喝问道:“是哈萨还是女贞人?” “不……是中原汉人!” 不用动刑,当苏越直指事件的核心时,男子就已经崩溃了。 苏越眯眼看着他问道:“那人会汉话?” “对,大人,他就是汉人,不然怎会说汉话呀……” 男子想到此事的后果就慌神了,只求能免死,所以极为配合。 苏越皱眉道:“那人个子多高?长相如何?哪里的口音?” “矮个子,脸上有肉,横肉,口音……口音就是京城口音。” 苏越一怔,“个子有多矮?” 男子回忆了一下道:“只到小的下巴这里。” “有趣!” 苏越转身就走,男子以为自己能得到宽大,就喊道:“大人,小的绝无一句谎言,否则天打雷劈……” 可苏越的脚步不停,根本就不搭理这茬。 郭晨琳在后面冷笑道:“敢来窃取我龙朝的火器,多半就是异族人,你身为汉人人,却干这等助纣为虐的事,且等着吧!” “大人,小的冤枉啊……” 苏越站在练兵场的中间,略一思忖,目光深沉的道:“此事不可张扬,何人来问都不许说!” 郭晨琳诧异的问道:“伯爷,这人的背后分明有人,为何不报上去呢?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一个千户口无遮拦的道:“是啊伯爷,咱们应该报给禁军统领衙门,最好是报到陛下那里,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另一个千户皱眉道:“伯爷,下官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只有不知道我部底细之人才会贸然潜入……” 苏越看着暂时沉寂的营地,缓缓的道:“此事不许再议,我自有主张。” 郭晨琳几人愕然,送走了苏越后,先开口的千户纳闷的道:“若不是这些火器都是伯爷的手笔,我还真以为……” 郭晨琳也有些不解,不过他必须要维护苏越的威信,所以就喝道:“伯爷是我们能置喙的吗?都赶紧回去,趁着中午眯一眯,下午继续操练!” 苏越回到家中,看到郑伟正在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就笑道:“郑先生无需争论,咱们只看以后吧。” 郑伟起身,正色道:“苏越,老夫刚才回去仔细想了想,最后悟了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