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郑伟不以为然,苏越就说道:“当年太祖高皇帝说了,国事天下人都可说得,就是生员说不得,读书人自视甚高,在没有经历过实务之前,说的话大多是空洞乏味,毫无用处,只会坏事。” 当年的开国皇帝,眼光之毒辣,早就看出了读书人那种半瓶水响叮当的德性,以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本质,所以干脆就禁止生员议政,而其他人却没有这个忌讳。 到了本朝,这条禁令开始松散了,生员们也敢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郑伟苦笑道:“可你动手也太过了,舆论哗然啊!” “我怕个屁!” 苏越爆了句粗口,然后无所谓的道:“此次冼州府之行,我是奉旨办事,可那些学生居然敢冲进来救重犯,还叫嚣着什么取义成仁就在今朝,我差点就想满足了他们的这个要求,” 黑夜渐渐的消散,天边出现了一抹紫色。 东方先生在边上听得无聊,看着天边的紫色,就摇头晃脑的作了几句酸溜溜的诗,然后一脸求表扬的看向郑伟。 这时已经溜达到了最右边的地方,郑伟看到了隔壁那个女孩。他的眼睛一亮,先踢了苏越一脚,示意他往那边看,然后才随意的敷衍道:“不错,若是能再轻灵些就好了。” “轻灵些?” 东方先生琢磨着解缙的评语,脚步一下就放缓了,落在了后面。 丁晶正在巡视着春耕的准备工作,看到苏越后,她的眉头先是一皱,然后才福身道:“郑先生,梦兰伯,小女有礼了。” 郑伟笑眯眯的道:“好,好啊!这么早就开始操持家事了,果然是贤惠。” 丁晶垂眸道:“小女不敢当郑先生的夸奖,若无事,小女就先去了。” “咳咳!” 苏越在边上干咳道:“那个啥……书院的树苗呢?” 丁晶隐蔽的冲苏越翻个白眼,然后说道:“今日就可移栽,还请梦兰伯准备好人手,我家自然会有人教导。” “那就好,学院里几十号人,不够苏某就再叫些人来。” 丁晶闻言愕然道:“梦兰伯,那些可是文曲星下凡,您难道要让他们种树?” “哪有什么文曲星!” 苏越觉得这个世界的观点实在是太奇葩了,哪怕再重视读书人,可也不能冠以什么文曲星的头衔啊! “都是些吃饱没事干的家伙,就这么说定了,晚点就开始移栽。” 苏越乐滋滋的走了,丁晶迷惑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个人和那些读书人不一样。 “多了些什么呢?” 丁晶轻皱秀眉,想了半饷才恍然大悟道:“多了不羁。” 读书人不管是好还是坏,可对外时都是一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 而苏越却是率性自然,不加掩饰。 “杀!” 操场上,那些学生正在侍卫的带领下操练刺杀。 年纪小的手中都是木棍,大些的都是铁棍,一招一式的看着颇有些气势。 郑伟活动着脚腕,饶有兴趣的问道:“苏越,这次能牵扯到金伟吗?” 得!这位还是没忘记金伟的冷漠。 苏越摇头道:“不可能,那封书信用词隐晦,而且只是同窗之间的交往,如何能扯上金伟。” 郑伟笑了笑,“那可不见得,陛下做事有时只凭臆断,所以希望金伟兄能平安无事吧。” 小心眼啊! 不过苏越却认为这样的郑伟更真实。 这年头哪来那么多的道德君子,即便是有,苏越也不会和这种人多接触。 太假了! 等操练完毕后,就是早餐时间。 苏越也跟着混了一顿。 早餐内容都差不多,不过师生不在一起吃。 郑伟因为身体还在恢复期,所以早餐时就多了一小碗鸡汤。 喝完加了料的鸡汤,郑伟看到苏越已经吃完了一大碗羊肉面,不禁艳羡的道:“年轻就是好啊,老夫当年也是这般的能吃。” 苏越两口把煎蛋吃了,擦擦嘴笑道:“郑先生,那些学生吃饭才是真正的能吃。” 自从早操的强度增大后,那些学生的胃口就像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都吃的完。 苏越看到郑伟有些回忆之色,就低声道:“郑先生,在下可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 郑伟愕然,然后就笑了。 “你动了雷斌,这就是打了金伟一耳光,算起来是你先的动手吧!” 苏越摊手道:“谁让他自己不干净呢!” 早朝,今天结束‘养病’来上朝的金伟有些沉默。 方阙逢看到他这副模样,就过来问道:“金伟兄,可是……” 金伟摇摇头,轻声道:“无事,只是几日未来,觉得有些不适。” 方阙逢纳闷不已,大家在这里上朝都多少次了,有什么不适的! 今日的早朝一开始,汉平帝就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冼州府私盐泛滥,甚至都卖到了京城,若不是皇太孙洞察其奸,怕是连朕都得要吃他们的私盐,诸卿以为如何啊?” 这话里压抑着的怒火让人胆战心惊,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几位大佬敢说话。 于文轩想了想,第一个出班道:“陛下,可是梦兰伯有消息了?” 汉平帝点点头,“叫御史台御史来。” 王御史进殿行礼,汉平帝吩咐道:“你且把冼州府的事说说,让大家听听,都听听,看看我龙朝的治下如何!” 王御史起身,黝黑的脸上全是激动。 “……那盐商派出了死士,并蛊惑百姓,幸亏梦兰伯及时赶到,将计就计,这才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冼州知府雷斌,由前礼部右侍郎刘辟显牵头,收受三大盐商的巨额财货,已然同流合污……” 尼玛!这雷斌才到冼州府任职才多久,居然就被拉下水了,这速度比溺水都还快啊! “……封存私盐巨量,财货无数,均已在昨日带回。” 说到这里,王御史的神色更加的激愤,“就在梦兰伯准备回京时,当地一百余生员和青皮冲击梦兰伯驻地,叫嚣着要救出刘辟显,并冲垮了大门。梦兰伯无奈阻拦,已尽数擒获……” 等王御史说完后,殿内一阵静默。 金伟面无表情的站在前面,看着王御史躬身退回去,眼中闪过了一抹痛苦。 这等大案自然是要用人头来作为终结,殿内的众人都垂眸不语,连呼吸都特意压低,生怕引起上面那位大佬的注意。 汉平帝的目光扫过一周,最后定在了金伟的身上。 金伟的身体笔直,态度恭谨。 “金伟,你的身体看来还不大好。” 汉平帝的声音很平淡:“朕虽心急,可却不愿担个累死臣下的名头,金伟,朕允你一月之假,好好在家养养。” 轰! 下面的呼吸声顿时就急促了许多,所有人都缓缓的看向了金伟。 什么病没好,这都是借口。 而且作为大学士,莫名其妙的消失一个月,这里面蕴含的味道不大好啊。 能参加早朝的就没有傻子,所以瞬间绝大部分人都知道,金伟还是和冼州府牵扯上了。 首先雷斌就是金伟推荐的,可这厮才到扬州府没多久,居然就被拉下水了,这个责任金伟必须得负。 其次就是生员和青皮混在一起冲击苏越的驻地,这个可是大忌。 生员本就不许干政,可冼州府的这些生员不但是干政了,而且还想抢重犯,这个性质就严重了。 都是读书读傻了啊! 在场的各位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当年读书没有那么傻。 如果一切都按照儒学教的来做,估摸着今天站在朝堂上的都和僵尸差不多。 下朝后,金伟面色如常的走出去,还冲着方阙逢微微一笑。 这才是宰相度量啊!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禁暗自称赞着金伟的从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