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这件事，毕恭伸出了手：“路线图？” 于书童从怀里取出一张灰色的图纸，放在毕恭手上。 毕恭展开图纸，上下看了几眼，脸上浮起得意的微笑：“我就知道，这些人贴着海边走，最保险，也最隐蔽……很好，有了这张图，三万两黄金哪里跑？” 于书童站起来，走向门口。 “哪里去？” “交易达成，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以为，投靠了日本人，还能有自由吗？” 于书童头也不回，推门出去。 毕恭打了声唿哨，外面的黑衣人立刻动手，把于书童围起来。 陈宝祥分不清真假，只是觉得，毕恭坐在店里，火炉再旺，都无法消解他带进来的寒气。 “他妈的，年轻人真是不懂礼貌，老子当年建立神枪会的时候，他们还吃奶呢！不尊重老前辈，不知道高低尊卑，没有一点礼貌，不给我面子……” 后院门帘一掀，脸色平静的毕敬走出来。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刚刚于书童就算想逃跑，也跑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毕敬走到柜台前，看着陈宝祥提笔写字。 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看着。 陈宝祥写了几笔，放下毛笔。 “你写的一笔好字，干饭店，浪费了。” 毕恭的嘴不闲着，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毕敬终于离开了柜台，坐到火炉前。 “现在咱们有图了，上头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老二，你说，就这么点事，原先派过来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什么事情都没办好。你我一到，全都办得妥妥当当的，回去等着领赏就好了……” “图是假的。” “什么？” 毕敬再次展开了图纸，仔细检查。 “一张地图全部描画下来，所有地名横移十里地，那这张图还有什么用？再说，把地图上的名字重新标注一遍，东面的在西面，南面的在北面，甚至是两两对调。没用的，拿了这张图，就像被人蒙住了眼睛。” 毕敬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捂着胸口，轻轻咳嗽起来。 他的声音又轻又快，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可能啊，于书童不可能骗我啊？他已经投靠了日本人，现在跟我们算是同盟军。” “交通员。” 毕敬冷笑起来，把毕恭手上的地图拿过来，塞进炉子里。 一阵青烟过后，地图点燃，火光映亮了店堂。 “哎，哎，老二你别急……” 毕恭阻挡不及，眼看着地图在炉子里化成了灰。 “你看这算什么事？我刚刚想把于书童叫进来，逼着他说实话。你把地图烧了，我们岂不是……” “假地图，不如没地图。记住，于书童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陈宝祥在一边听着，对毕敬的杀伐决断能力，十分佩服。 假地图当然不能留，不然，以讹传讹，胡说八道，最终混乱消息满天飞，就再也找不到真的路线图了。 必要的时候，只有像毕敬那样，才能理顺脉络，不至于混淆是非。 “我们必须控制交通员。” “那还用你说，老二，我现在就让于书童开口，呵呵呵呵……” 毕恭又打了个唿哨，四个黑衣人押着于书童进来。 “我要交通员，今天晚上就要，没问题吧？” 于书童摇头，看着毕敬。 江湖上都知道，毕恭、毕敬两人的情况十分微妙。 毕恭年龄大，话多，但智谋不足，完全听弟弟的。 毕敬年龄小，但多次获得各国军事训练的冠军，已经震惊了全世界。 所以，不管是老帅、少帅，还是当今日本人的高官，都对毕敬非常器重。 换句话说，毕恭、毕敬虽然是两大高手，前者名不副实，后者却是深藏不露，永无止境。 “我们只要交通员，不要路线图。小子，别耍花样，不然就要吃苦头了！” 这是一场混乱的内讧，自从陈宝祥知道于书童投靠了日本人，眼前的一切就变了，变得光怪陆离，不合常理。 直到现在，为日本人做事的毕恭、毕敬抓住了于书童，竟然要对他下手。 他们都是日本人的汉奸走狗，彼此间内讧，应该是让中国人拍手称快的事，可陈宝祥真的笑不出来。 “没有交通员，只有我。杀了我，交通员也死了，你们什么都拿不到。” 于书童冷笑着，没有丝毫畏惧。 毕敬走过去，距离于书童只有两步。 他就像一只狼狗，在于书童身上闻了几遍，接着又绕到于书童背后，再闻了几次。 “你去过鱼市，在那里待了很久，还亲自动手摸过鱼，身上的鱼腥气去不掉。你把人藏在鱼市里……久入鲍鱼之肆，终而不闻其臭。呵呵呵呵，为什么要藏在那种地方，只有一个原因，你想掩盖他身上的味道——对了，他中了枪，伤口流血，引来狼狗。在鱼市，狼狗永远都没用。现在，我们就知道了，交通员藏在鱼市，身上中枪，需要找医生……” 陈宝祥动容，毕敬真的厉害，只是闻了几下，就得出了这么多信息。 这种破案手段，简直太精妙了。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交通员是我辛辛苦苦找到的，理应属于我。” 毕恭笑起来：“放屁，属于你，属于你……他骗了你，那图是假的。你根本不知道，被人耍了，还沾沾自喜。好了，小子，跟我们说说，交通员到底在哪里？” 于书童还没回答，毕敬再次开口：“陈老板一定知道，哪里的鱼市有冻海鱼、冻虾……是不是火车站的站台？从青岛来的车皮？” 陈宝祥心里一沉，毕敬的分析太清晰，以至于，即便于书童不说话，人家也知道底细了。 “佩服，佩服。” 这次，于书童心悦诚服，竟然主动认输，向毕敬抱拳拱手。 “是在货台？但现在我又疑惑了，你能把他藏在火车车皮里面吗？未必，未必……一定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通常也最安全，是日本人的食品仓库，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最好的海鱼、海虾。小子，你真了不起，这么短时间里，就找到了那么好的藏身之处！” 于书童低下了头，脸上的傲慢、得意、冷酷、狂妄都消失了。 陈宝祥预感到，关于交通员的事，于书童要说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