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 陈宝祥无奈,他不忍当面看见许山风的惨死,但是,这就是血战,总要有人流血而亡。 “我要一个答案,你一定知道,对吧?” 黑衣人浑身颤抖,高举双手:“谭爷,我们只是无名走卒,这些高层秘密,不可能落在我们手里。饶命,高抬贵手,饶命啊……” 谭一岳笑了:“也对,每一支江湖势力做法不同,你们如此拼命,未必有多大权力,真是可怜,太可怜了。” “谭爷饶命啊,我们真的很可怜——” 噗的一声,谭一岳突然扣下扳机,子弹射入黑衣人的脚面。 黑衣人惨叫一声,就地摔倒,捧着右脚。 噗噗,接连两枪,子弹射中黑衣人的左右膝盖。 谭一岳蹲下,看着黑衣人的脸。 黑衣人紧咬牙关,五官已经因为剧痛而扭曲。 “既然是废物,只能扔到垃圾堆里。你对军部无用,对我也无用,有什么理由,再留活口?你们抓了许山风,也是同样道理。他是斥候,只能是带着你们的情报,单向送往太行。你们抓他,最多就是拦截情报而已,怎么能立大功?” 谭一岳举枪,枪口对准黑衣人的额头。 “獠牙不灭,嘿嘿,獠牙只要种下去,就永远不会消失。任何时候启用,都能发挥巨大威力。你们永远找不到獠牙,永远……” 黑衣人明白过来,要想从谭一岳手下逃命,几乎已经不可能。 所以,他横下一条心,撕破了脸皮。 谭一岳回头:“陈老板,他怎样对待许山风,你就怎样对待他,能做到吗?” 陈宝祥苦笑一声:“我是个厨子,不是屠夫。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但却不能一次次折磨他。” 谭一岳从容地点头:“好极了,李擎天说得对,你其实是个笨蛋。日本鬼子为什么占领济南,就是因为你们济南人都是笨蛋,脑袋是榆木疙瘩做的,里面装的都是浆糊。” 陈宝祥任由对方奚落,毕竟这就是实情。 鬼子占领济南,以济南为中转枢纽,将各种军用物资集中起来,进行南北两线统一调配,为各地战场输送力量。 如果济南人都是无恶不作的刁民,天天骚扰,夜夜捣乱,鬼子就不敢把大本营建立在这里,更不敢连续建设各种“公馆”,残害山东百姓。 “知道吗老陈,如果今晚没有我,这家伙闯到北屋里,你闺女,你老婆……真他妈的废物,陈宝祥,你真他妈的是个废物,大废物!” 谭一岳再次扣动扳机,但枪膛里嗒的一响,撞针走空,原来弹匣里已经没有子弹。 他把空枪递给黑衣人:“赶紧的,给我上子弹。” 黑衣人愣了,他从未遇到过,敌人把枪送过来,让他上子弹。如果他速度够快,子弹上好,立刻开枪,谭一岳就死定了。 他摸索口袋,拿出一个弹夹。 接着退掉手枪里的旧弹夹,把新弹夹装上去,随即对准谭一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瓜,傻瓜,你怎么想的?让我给你装子弹?现在,子弹装好,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黑衣人话没说完,谭一岳猛然向前探身,一把拿走手枪。 “真他妈的废物,装个子弹,也说这么多废话。他们日本鬼子都是他妈的废物,泺源公馆建起来那么久,抓了几个八方面军大官?一个都没有,对吧?就是个空架子,逮几个老百姓走走过场还行,真要碰见南方军暗杀团、八方面军高手,你们就全完了,懂不懂?” 黑衣人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 如果他不开口说话,只拔枪射击,现在倒下的一定是谭一岳。 “我认输了。” 谭一笑啐了一口:“认输?你他妈的以为这是擂台吗?许山风认输,能不能活下去?陈老板认输,你们能不能绕过他女儿?中国人认输,你们这些日本狗是不是就退回东瀛,把华夏三干里江山,全都物归原主?” “我认输,你还想怎样?要杀要剐,你来呀,你来呀!” 黑衣人愤怒,为自己错失良机而懊恼,猛地挺起胸膛,亮出白森森的大门牙。 噗噗、噗噗,谭一岳连续扣下扳机。 子弹从上到下,在黑衣人的胸口、腰带、小腹、胯下打出了一条鲜红的直线,瞬间刺穿了黑衣人的怒气。 枪在谁手,谁就永远正义。 所以,太行山的大英雄曾经说过一句话,流传天下,人人服膺——“枪杆子里面出正义!” 黑衣人向后翻滚,挣扎哀嚎,鲜血洒了满地。 “看吧陈老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日本鬼子表面看起来像人,实际都是些兽类,屠杀中国人的时候,手段之残忍,你根本想象不到。唉,跟你说这个有什么用?你们这些济南人,笨啊,笨啊,真是笨啊……” 谭一岳抓起一根木柴,狠狠地抡在黑衣人头上。 连抡了十几次,黑衣人头顶鲜血飞溅,伸了伸腿,再也不叫了。 “他不知道獠牙计划,日本鬼子也不知道‘怒天王’,这下我就放心了。陈老板,希望下一次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能想明白我的话。日本鬼子是野兽,他们对中国人犯的罪,罄竹难书,干刀万剐,片片凌迟,都不为过。你不敢虐杀他们,是胆小鬼,没种,呵呵呵呵……” 陈宝祥被对方戳到了痛处,脸颊发烧,无法反驳。 “指望着济南人打鬼子,难了。我跟李擎天说过多次,济南人没血性,就是一群傻笨蠢愣的老黄牛,脑子里就剩下逆来顺受,当牛做马……鬼子货台吞吐能力这么强大,就是因为你们济南人爱当力工,给鬼子干活,每天领钱,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够了,够了。” 陈宝祥忍不住,再也不想听谭一岳嘲讽济南人。 “听不下去了?忠言逆耳,早点骂醒你们,想想怎么抗日——” 谭一岳扔下木柴,走到院里,随口打了声唿哨。 东面墙头上,有四个瘦削年轻人飘然而下。 “像上次一样,尸体弄走,恢复原样,不留一点血迹。” 其中一人把随身包袱放在石磨上,迅速解开,拿出一套青布长衫,伺候谭一岳换上。 另外一人,打了盆清水,请谭一岳洗手。 这些人训练有素,做事有板有眼,全都契合谭一岳的喜好。 谭一岳洗手更衣,带着陈宝祥,回到店里。 有人跟进来,烧水沏茶。 茶叶也是随手携带,香气扑鼻,袅袅不绝,是上等的杭州西湖龙井茶。 “去吧,我歇会儿。” 年轻人全部出去,把通向后院的门帘放下来。 “老陈,你家里有两面墙,西墙是土坯,东墙是青砖。我的人每天晚上守在墙头,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凤九是你救的,但也是你害的,服不服?” 陈宝祥垂下头,惭愧地答应:“服。” “呵呵呵呵,老陈,你服个屁啊——我说是你害的,你还低头承认,傻不傻?傻不傻?” 谭一岳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拍桌子。 陈宝祥愣了,不知道对方为何这样说。 “追命神枪崔靖康是什么人?那是南方军秘密部队里的一把好手。他追查超级武器秘籍,不仅仅盯着凤九,而是盯着鸭绿江、山海关、北平、津门这一条线。他告诉你,给他三天时间,你不答应,整个米饭铺都将夷为平地。你有那本事害了凤九吗?狗屁……” 陈宝祥羞愧难当,平生第一次,他想揽责,却被别人嘲笑,而这嘲笑他的人,高高在上,让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老陈,这盘棋开局复杂,而且一上来就是大将互戗,没有小卒立锥之地。中国象棋棋谱里面,有‘暴虎冯河局’,说得就是当下这局面,像你这样的小兵小卒、小虾小蟹,一开局就死光了,没有存在的必要。” 谭一岳继续喝茶,柴房那边人影晃动,四个年轻人手脚利索,并且悄无声息。 “谢谢,我实在是能力低微,做不了什么。营救凤九那件事,还是八方面军高人出手,才确保凤九没事。” 谭一岳摆摆手:“这一节,你不用过谦。我的人在墙头、城头看着,你一个人驾车去鹊山脚下,接桑大夫过来,给凤九疗伤。这一夜颠簸,真正救了凤九。桑大夫是长桑君一派的传人,太行山那边几大军医,都听过桑大夫之名。本来,他们会选派一人,星夜兼程,赶来济南,治疗凤九。有桑大夫出手,他们就放心了。” 陈宝祥苦笑一声,正是黄二少提醒,他才知道桑大夫之名。 不然,也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老陈,我替凤九敬你。” 谭一岳举起茶碗,眼里的戾气渐渐消失。 陈宝祥双手捧起茶碗,恭恭敬敬地喝了一大口。 “老陈,我就奇怪了,你也不是没本事的人,怎么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东撞西撞。我的人报告说,你跟神枪会、毕家兄弟、万花楼都有联系……你想干什么呢?这些都是江湖上的大老虎,你跟这些人交往,是嫌死得太慢吗?” 陈宝祥尴尬,连连摇头:“不是我跟他们交往,是他们不由分说,就把好多乱七八糟的事交代给我。我有什么办法,一个厨子,烽烟乱世,能活着就不错了。搭起七星灶,坐待十六方,逢人开口笑,全凭脸一张……谭爷,我也是没办法啊!” 谭一岳拎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茶,猛地打了个喷嚏。 外面,一个年轻人进来禀报:“爷,已经把尸体打包,地面清扫干净,可以撤了。” “跟上次一样,走东墙,出城过河,去济美中学东面荒地埋了。只埋半尺土,等野狗来吃。” “是。” “稍等一等,不着急走,有江湖朋友到了,点子很硬,扎手——” 谭一岳吩咐完毕,年轻人立刻把右手小指放在嘴边,打了一长串唿哨。 柴房里的灯突然熄灭,年轻人后退,顺手把店里的灯也灭了。 谭一岳冷笑一声:“南方军的人真他妈腻歪,杀鬼子不沾边,抢东西来得急,一个一个,都跟着那些军阀老爷学,西瓜掉到油篓里——大滑头、二滑蛋!” “谭爷,天天背后骂人,是不是该长口疮了?” 有人开口,从东墙上飘然落下。 陈宝祥浑身一颤,听出那人的声音,正是追命神枪崔靖康。 他不想多事,但南方军和八方面军的两大人物在这里遇见,一交手就是电光石火的“暴虎冯河局”,解都没法解,一战定生死。 “妈的,崔靖康,别整天文绉绉的装有学问的人。我又不是李擎天,她喜欢有学问的大尾巴狼,跟我来这套腻腻歪歪的套路,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