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风大，陈宝祥后背有些发凉。 如果他拥有了秘籍的线索，就会成为江湖帮派追杀的目标。 “陈老板，那两句诗指的是埋藏秘籍的地点、时间和关键人物。地点是益都县，时间是上个月，关键人物名叫万重山。” 陈宝祥认真听着，此前他已经破译了诗中的意思，既然知道万重山是人名，那就更进一步。 “益都县正南面，有一个地方，名叫王坟。王坟南面，有一条幽深山谷，名为胡林谷。我派人把秘籍送到那里，就在胡林谷半山腰的阴阳两面佛下面压着。” 如果这就是全部秘密，陈宝祥已经变成关键人物。 只要派人去那边，取得秘籍，就能大功告成。 “这么简单？” “陈老板，当然不会。胡林谷凶险，豺狼出没，普通人进去，未必能活着出来。只有那些异常执着的人，才会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到那里去。” 这是在士匪窝子里面，陈宝祥早早观察局势，万花楼的人不动手，他就只能自己反击，杀光这些人，不留活口。 “陈老板，谢谢你从泺源公馆把我捞出来，又那么远请医生，为我驳骨续命。如今，我把秘籍线索告诉你，我们就扯平了。” 凤九眼中带笑，笑容高深莫测。 陈宝祥闭上眼，把凤九说的话，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 “拿到秘籍，又会怎样呢？” “陈老板，你会成为南方军、八方面军、日本鬼子的座上客，一登龙门，身价倍增，再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厨子。” 陈宝祥听得出，凤九话里有话。 宝藏无价，有德者居之。 陈宝祥做好了准备，要成为人上人。 所以，他同意凤九的话，只要拿到秘籍，人人都会看到他，知道他陈宝祥的存在。 “我会救你。” “陈老板，多谢了。万花楼永远是你的朋友，百年不变。” 陈宝祥看不透凤九和万花楼的关系，除非凤九也是万花楼的人，卧底德国黑十字实验室，也是为了南方军服务。 “陈老板，你一定还有很多疑惑，对吧？实话说吧，我是南方军的人，与万花楼有不解之缘。所以，大宗主连城璧拼了命也要救我。同时，我是八方面军的人，为了太行，鞠躬尽瘁。我本来是个小人物，等到化为多面间谍，才明白自己的价值——为华夏而死，善莫大焉。” 这些话，解开了陈宝祥的疑虑。 他心里没有了牵挂，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攮子。以一敌百的情况下，他必须采取稳准狠、短平快的手法，直接消灭这群敌人，让自己全身而退。 外面，山风凛冽，天色黑下来。 陈宝祥离开马车，直接隐入黑暗。 第一个敌人，是被他一拳打碎喉结而死。 他拿到对方靴子里的短刀，又把手枪别进腰里。 连续三人，都被拔刀刺死。 到了第七个人，他夺得了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双枪在手，就可以大开杀戒了。 又杀了五个士匪，他摸到了三间草房附近。 草房内，几个人正在喝酒，大呼小叫，肆无忌惮，说出的话里夹杂着很多荤段子。 最边上的草房里，有个年轻女人嘤嘤哭泣，时断时续。 陈宝祥到了屋后，从窗户缝隙里一望。 喝酒的共有三个人，都已经面红耳赤。 “这次立了大功，日本人肯定大大封赏。这些万花楼的余孽，以为能逃过齐长城，过关而去，真是做梦！” “明天押送到济南，领了赏金，回来快活，哈哈哈哈……” “今晚抢来的这个妮子，水灵灵的，真是馋人。等会儿，我们三个哈哈哈哈……” 陈宝祥耐心等着，三人举起酒碗喝酒的时候，他的手枪伸进窗子，连续三颗子弹，射入三人的头部要害。 三个人倒下，身体抽搐，还没立刻断气。 陈宝祥走进去，拔出桌上割肉的短刀，送三人去见了阎王。 至此，整个士匪窝子，被他端了锅。 到了天亮，陈宝祥告诉万花楼的人，带凤九离开，不要回头，一直向南，按照他们预先设定的逃跑路线，一直走下去。 “多谢了。” 凤九精神萎靡，但强撑着道谢。 陈宝祥抱拳拱手：“咱们之间的恩怨扯平了，江湖再见。” 马车走了，陈宝祥一个人往回赶。 进了济南城，他想了想，先去宽厚所街的客栈。 上次，这里的联络人员废了，也许还能找到谭一岳的人。 果然，他料得没错，刚进客栈，就有人拉着他从后面出去，正是谭一岳的手下之一。 很快，他就见到了谭一岳，把凤九说的话，全都说了一遍。 “凤九这样说？难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陈宝祥无法回答，只是原原本本地讲述过程，不敢添加自己的意见。 谭一岳握着茶壶，渐渐出神，久久不再开口。 “陈老板，你的意思是，杀了三十个山贼，才换来这份情报？凤九明白告诉你，可信吗？” 陈宝祥想了想，老老实实坐下，等待谭一岳的垂询。 他做了该做的事，至于谭一岳会不会执行凤九提供的行动方式，都听天由命好了。 “陈老板，我不信。” “谭爷，不信又怎么样呢？万花楼的人救走了凤九，已经过了齐长城，一直南下，很可能去南方军的老巢。” “胡说——” 谭一岳笑起来，轻轻摇头。 陈宝祥没有辩解，他只是陈述事实，至于接下来的情况如何，他只能是边走边看。 “陈老板，你真是太愚蠢了。凤九是八方面军的人，万花楼和崔靖康，都是南方军的人。他们互相打架，为了一个八方面军的间谍，可能吗？” “谭爷，如果你觉得不可能，那就当我从没来过，也没谈过这件事。” 陈宝祥起身，抱拳拱手，然后离开客栈。 他一路往回走，无事一身轻。 救了凤九，完成自己的心愿，已经不用牵挂。 消息传达给八方面军，下一步怎样行动，跟陈宝祥无关。 回到米饭铺，陈宝祥心满意足，躺下睡觉。 一觉睡到黄昏，他睁开眼，夕阳射在窗上，颜色绚丽，一派祥和。 如果没有日本鬼子占领济南这件事，他一定比现在过得强。 “凤九走了，消息透露出去，一切都结束了。” 他默默地告诉自己，然后起身沏茶。 柳月娥从外面进来，脸上喜气洋洋。 “当家的，有位谭爷给你送礼，四色点心，当季水果，另外还有一封大洋。现在真是不敢相信，你的朋友动不动就送一封大洋。咱家的好日子真的来了。” 陈宝祥点点头，谭一岳送礼，证明已经领会到他的良苦用心。 如果谭一岳派人去益都县取秘籍，一定会为八方面军争取到更大的主动权。 “当家的，这样的朋友多多益善，干万别有穷朋友、坏朋友……我跟孩子们也这样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必须要有识人的能力。” 两人聊着，陈宝祥给柳月娥倒茶。 柳月娥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捧起了茶碗。 “这几天，招子放亮一点，如果进来的人鬼鬼祟祟，就提着扁担，把他们赶出去。” “明白当家的，我早就备下了标枪和鱼叉，只要有那种人登门，就直接赶出去。” 柳月娥听明白了陈宝祥的话，不用多说，连连点头。 外面，又有人叫：“陈老板在家吗？” 陈宝祥走出去，来的是铭新池的账房先生。 “陈老板，冯爷吩咐，晚上过去试菜。他不相信别人，只相信你。” 陈宝祥连忙答应，重新沏茶。 账房先生说：“冯爷对这次白凤凰小姐来济南的事，看得比命都重要。事事亲力亲为，从不放心交给别人。我在他手底下干活五年了，还没遇到这种事呢。” 陈宝祥陪着笑脸，答应晚上一定过去。 “陈老板，你真是有福气。现在，在济南，你的大名路人皆知。冯爷说了，以后见到你，必须规规矩矩叫陈老板。” 陈宝祥笑了，冯爷管得太宽了，他的手下怎么称呼自己，并不重要。 “陈老板，还有一句题外话。你的人缘也太好了，昨天看到修夫人。她说，整个济南城，愿意交往的男人就是陈老板。为人坦荡，毫不藏私，仪表堂堂，未来无限。” 这一次，陈宝祥心里像喝了一碗蜜，从头甜到脚。 他可以不在乎冯爷的说法，但却相信修夫人。 修夫人背后称赞他，那才是大喜事。 “先生过奖了，我就是厨子。” “陈老板过谦了，你可不是普通厨子，而是高手。冯爷说了，真人不露相，以后的济南是你的。” 陈宝祥有些惶恐，他从来不想称王称霸，也不希望别人过度拔高自己。 他想好好活着，开一个陈家大饭店，让父母和列祖列宗脸上有光。 账房先生告辞，陈宝祥送出去，站在门口，目送对方远去。 他站在门口，有人经过，纷纷向他抱拳行礼。 这就是江湖地位，那些真正的有钱人，未必能够受到这么多人的尊敬。 他拼死救了凤九，换来了现在的名气，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唉，不要管那么多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现在的济南，只能如此了。边走边看，边看边做，不能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