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先生,你到底在怀疑什么?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只要提出来我都能回答,我帮助修夫人和白小姐,完全是出于江湖道义。” 雷先生笑起来:“陈老板,都是老江湖,谁也不要假装纯洁。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陈宝祥感叹,如果自己较真,就会跟冯爷一样,与雷先生彻底翻脸,双方不再来往。 为了修夫人,他绝对不会这样做,那简直太愚蠢了。 修夫人挽着陈宝祥的胳膊,根本不避雷先生的目光。 此刻的千佛山,香火并不旺盛,兴国禅寺这边,也因为日本人的多次打扰,变得门前冷落。 这是济南人的耻辱,也是华北和华夏的耻辱。 雷先生不在乎这些,却在乎陈宝祥的态度,实在是选错了敌人、 “雷先生,我已经仁至义尽,你想问的全都告诉你,不要再怀疑了。就算是日本人找上门来,也不会问得这么细。” 陈宝祥终于不再忍耐,就是因为,他觉得雷先生简直是无理取闹,并没有完全领会白小姐的意思。 既然来到千佛山兴国禅寺,就是为了安心休养,怎么可能屡屡挑衅,得罪所有人? 早知如此,不用上山,就留在旅馆也就是了。 修夫人也意识到这一点,紧紧扣着陈宝祥的胳膊,不让他发作。 如果四个人起了内讧,白小姐那边就很为难了。 “看在修夫人面上,陈老板,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管你心里想什么,都不要表现出来,不然的话有你好看。” 陈宝祥始终忍着火气,不跟对方一般见识。 毕竟此刻得罪了雷先生,就等于得罪了修夫人,让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他既然决定,舍生忘死,为修夫人效力,这点委屈,当然能受得起。 方丈大师来过两次,跟白凤凰详谈。 他口中所有的道理都浅显易懂,绝不高深莫测,并且诵经的时候一直保持微笑,慈眉善目,宽宏大量。 面对这样的宽厚长者,白凤凰能够敞开心扉,把自己担心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过去几年,她来回于北京和沪上,见过太多悲惨事件,以至于内心极度压抑,不知道这种混乱的情况,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自己过得好,并不代表整个华夏都过得好。 陈宝祥站在门外,听着白小姐的述说。 在上海,她亲眼看到难民营里的情况。 不管是男女老少还是城里人乡下人,全都饿的皮包骨头如同人间炼狱。 反过来,十里洋场的另一面,所有人载歌载舞,牛排,红酒,过着另外的生活,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或者反过来也成立。 按照白凤凰的想法那些受尽了苦难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死后一定上天堂,因为他们已经受了所有的苦,剩下的只有甜。 另外一边醉生梦死的人一旦崩溃就会打入十八层地狱,因为他们已经想够了所有的福。 “白小姐,你的这些想法悲天悯人,令人惊叹,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过,你自己有多大力气就使多大力气去解救世人,做到这一点你就是圣贤已经足够了,难道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还能够超越圣贤吗?当你尽了所有的力气,剩余的顾不过来也只能如此,所以我们要讲现实,不能活在幻想当中。” 方丈大师的话,的确能够给人指点迷津,让陈宝祥听起来都觉得无比佩服。 佛法世界高深莫测,而方丈大师用对接地气的语言,让所有老百姓能听懂,所以兴国禅寺香火不断,南北有名。 “大师,我只是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够解救众生,看着他们受苦,心里难以忍受,回到北平每天晚上都无法按时入睡,虽然吃了中药西药却不见好转,有人说,是我的魂魄受了触动,离开身体才导致我的状态是好是坏。” “白小姐不要去谈论你不懂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虚幻飘渺的事情太多了,就连我修行多年仍然看不透,那么我们眼看脚下,做自己能做的事,力所能及,竭尽全力这就最好了,其他的不要多想。” 陈宝祥闭着眼睛听着方丈大师的解答,一遍遍想到柳月娥。 最早之前,他见到大青一顾兰春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纳妾,柳月娥会不会同意? 普遍来说济南的有钱人想要那钱,首先得经过原配夫人的同意,双方才能达成一致,家庭和睦,夫妻团结。 假如强行为之原配夫人勃然大怒,吵吵闹闹永无宁日,陈宝祥真正喜欢修夫人,愿意为他筑一个巢,可现在问题就堵在柳月娥这里。 修夫人一直在采摘野花,一共踩了两大把插在罐子里野花姹紫嫣红开得灿烂,就像他的笑脸。 跟陈宝祥在一起,他似乎永远都没有忧虑,开开心心,毫无顾虑。 “陈老板那些经文太晦涩了,方丈大师讲给白小姐听,跟我们无关,如果你帮我去抓小松鼠,会不会有问题?” 这一点当然没有问题,陈宝祥带着修夫人离开院子,进了松林很快就发现了一只棕褐色的小松鼠,站在枝头,正在拼命的啃一个松球。 到了此刻,陈宝祥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带箩筐,就算找到松鼠也只能是望而生叹。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修夫人明白他的意思:“我们这样根本无法抓松鼠,对不对?” “没错,没有工具,松鼠一跳就飞走了。” 两个人哈哈大笑,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陈老板是不是见到白小姐之后,也跟别人一样神魂颠倒,做事不讲规矩,我知道很多男人都会犯这样的错误,看来你也不会例外。” 陈宝祥摇头,他当然不会为了白小姐做出出格的事来,眼里一直只有修夫人,绝对不会改变。 “陈老板这一次得罪了冯爷,我们在济南停留的时间就更短了,希望他日有缘在北平或者沪上相见,不过我以为那很难了,你将来要到大观园去开饭店,日进斗金,公务繁忙又怎么想起来看我?” 陈宝祥脱口而出:“那些事都不重要,大饭店也不重要,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会来看你。” 他们两个努力的控制着情感,可是情感大敌已经崩溃,只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两个人就会越过一切障碍。 “陈老板,我到处找你,赶紧跟我来。” 雷先生突然出现,打破了草陈宝祥的美梦。 两个人到了千佛山的最高处,向西远眺火烧云。 “陈老板,我万花楼的朋友说他们准备了一次猛烈的刺杀行动,似乎就瞄准了北平来的朋友,我刚刚在想,如果这些人都是济南人,那我就杀无赦,反正我在济南没有什么朋友,你觉得怎样?” 陈宝祥垭口无言,至少他认为,济南人不会这么愚蠢,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袭击北平来的客人,这就实在太愚蠢了。 “雷先生事出有因,总得有一个源头,他们想袭击你和白小姐为的又是什么?” 原来此前雷先生受到死亡警告,他们认为白小姐为铭新池主持典礼,就是向日本人献媚,必须立刻出掉南方军的抗日锄奸团,已经出动,随时都会出现在白小姐身边。 陈宝祥感到头疼,无论如何他都无法阻止这些人前进。 说他们聪明也好,愚蠢也罢,这种刺杀行动永远不会停止。 “陈老板,这大概是我们生死存亡的时刻,你必须跟我配合,为我赢的时间让我去消灭他们。” 陈宝祥后背发凉,他知道雷先生说能就能做到这些,济南的江湖好汉不堪一击。 他们自以为济南是一个尚武之地,所有人联合起来就能干掉一切外来者,可是井底之蛙,无法远见,看不到北平和沪上的江湖高手到底是怎么做的?济南人总有一天会死在这条路上。 陈宝祥感到可惜,但又无可奈何。 他只能管住自己,管不住别人。 “雷先生,这件事能否通融,我可以告诉身边的朋友,让他们放弃敌意一致对外,对付日本鬼子?” 这就是陈宝祥的心愿,但并不代表所有济南江湖好汉的心声。 雷先生摇摇头:“可惜呀,你说了不算,他们不会听你的。” 陈宝祥想了半天,也没有解决之道。 他甚至觉得有些人就是该死,比如冯爷直接跟雷先生翻脸,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老板,不要多管闲事了这件事点到为止,我会做好准备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雷先生暴露出来本来面目,跟他在白小姐面前完全不同对待白小姐,她可以温柔如水,此刻对待济南的敌人,他却是冷若冰霜。 陈宝祥双手捂着脸思考了很久,直到夕阳下山暮色降临,他仍然没有更好的办法,斡旋这件事,恰恰相反,他已经黔驴技穷。 雷先生来的太猛,济南的英雄好汉没有做好准备,以为强龙不压地头蛇,冯爷都已经折戟成沙,更不要说是其他人。 “陈老板别费心思了,对付这些济南人,我还是很有把握,呵呵呵呵……” 雷先生永远都是如此洒脱,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陈宝祥夹在中间越来越尴尬,按照常理他应该帮助济南的好汉对付叶先生,可他早就站在白小姐这边,不会改变。 “雷先生给我一点时间,我去跟他们说和告诉他们,你也是杀鬼子的。” 这就是叶天的底线,只要是杀鬼子的人就可以成为朋友,至于采取何种方式那都另外再说。 “雷先生冷笑,那好吧,我就再给他们一点机会,不会赶尽杀绝,但是你最好快一点,一旦这些人出现在千佛山顶兴国禅寺,我就一定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