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脸上笑容消失,蹙起好看的眉头道:“是这样的。庾家上次买了一批香皂拿回去用了。本来我听庾家三房小姐冷柔说,用的很好,庾家上下人用了都喜欢。冷柔特意采买了两百枚香皂回去送给庾家各房使用……” 李徽心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听到庾氏的名头的时候,就觉得事情恐怕不简单了。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但是,昨日冷柔忽然来找我,说他堂兄庾攸之……哦,是他伯父庾希的儿子庾攸之……庾攸之跑来跟她说什么买去的香皂沐浴之后浑身起红点,又痒又疼,折腾的他难受了数日。跑去就医之后,说是有中毒之兆。吃了解毒的药,才缓解了症状。庾攸之于是便闹腾了起来,说是买去的香皂有毒……。” “什么?一派胡言。”李徽惊的跳了起来,大声叫道。 谢道韫白了李徽一眼道:“你莫要着急,我还没说完呢。他说香皂有毒,冰柔自然不会信他。她这位堂兄平素便很乖张,经常做些令人无语的事情。她并不相信庾攸之的话。毕竟庾家那么多人用了,偏偏庾攸之一个人说用了之后身子不适,说是有毒了。甚至连她的伯父庾希和伯母都没有说香皂有问题,都说用的舒适的很。冰柔便知道必是她堂兄又在耍什么花样,玩什么把戏。” 李徽紧皱眉头,心中其实已经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庾攸之大吵大闹,说香皂有毒,差点害死了他。他要冰柔找到卖香皂的人,要求得到解释。并且他说,为了治病,他花了很多钱,要求得到赔偿。如果要是得不到赔偿的话,他便要自己来找制作香皂的人的麻烦了。要以制毒皂意图谋害他人的罪名拿人下狱。冰柔很是生气,明知他是胡搅蛮缠,却也无可奈何。于是来找我告知此事。因为当初冰柔便是看我用了香皂并且推介了,她才知道此物并且买了不少的。我听到此事后甚为惊讶,我们这么多人使用香皂,没一个出问题的,怎么就庾攸之出了问题。冰柔来找我倒也不是怪我,只是来问我如何应对,她生恐波及到我。” 谢道韫轻声慢语的说着事情的经过,虽然她语气清淡,但是很显然她也很恼火,说到庾攸之的名字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不屑之意。 李徽却已经怒火中烧了。显然,这是故意找茬的行为。而一旁的阿珠听到这里已经脸上发白,几乎要吓晕过去了。 “谢小姐,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敢保证,我造出来的香皂绝对没有毒,请你相信我。这庾氏公子明显是栽赃陷害,居心叵测。这件事于你无干,香皂是我造出来,有麻烦我自当承担。麻烦你替我约一下那庾攸之,他说我的香皂有毒,我要和他当面对质,请郎中检验他说的有毒的香皂。倘若当真有毒,我愿承担一切责任。”李徽大声道。 谢道韫皱眉道:“稍安勿躁。谁说你在香皂里下毒了?你也不用恼怒,这件事我已经解决了。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罢了。” 李徽讶异道:“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谢道韫道:“我让冷柔回去告诉庾攸之,就说这香皂我经我之手的,要怪只能怪我。我愿意查验香皂是否有毒,若有毒,我可承担责任。我也愿意向他道歉,赔偿他的医治费用。但是必须要在查验香皂毒性确定之后。冷柔回去告诉了庾攸之,庾攸之传了话来,说查验便不必了,这件事他不打算追究了,到此为止了。所以现在没事了。” 李徽皱眉沉吟不语,怔怔发呆。 张彤云道:“李家小郎,怎么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啊?谢姐姐替你解决了此事了。” 李徽抬头看着谢道韫道:“谢小姐,此事你做的不妥。你不该出头的。” 谢道韫愣住了,苦笑道:“怎么?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任由他发癫?他若真来找你麻烦,真一口咬定香皂有毒的话,你岂不是要因此坐牢?” 李徽摇头道:“他的目的不是要我坐牢,他是借此逼迫我答应他的要求罢了。” 谢道韫满头雾水,皱眉道:“什么要求?到底怎么回事?” 李徽叹息一声,将前段时间发生的偷窃事件,以及几天前孟子义找自己谈交易,透露庾氏有人想要自己的制皂配方和流程,想要逼着自己拿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道:“谢小姐。我之前还不知道是庾家何人觊觎我制皂的配方。你一说此事,我便明白了,便是那个庾攸之想要夺我制皂配方。以庾氏家族之名逼迫我就范。这几日风平浪静,我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然而没想到这厮居然想出了这种卑鄙的手段。香皂当然没有毒,他只是借此事闹起来,让我明白,他可以用这种手段来让我们的香皂无人问津,而且还可以借此拿我下狱。从而达到让我交出制皂配方和工艺的目的罢了。谢小姐根本不必淌这趟浑水。你帮我解围,我固然很感激。但是,这根本无济于事。只要我不同意交出配方,下一次便不是他一人说我的香皂有毒了,而是一群人这么说了。谢小姐揽下此事,岂不是也要被纠缠其中?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若是你被纠缠在里边,我将心存愧疚。而且,恐怕谢公也要勒令我交出香皂配方给他了。因为谢公也绝不会允许谢小姐被此事影响名誉的。” 李徽说完经过,谢道韫等人都甚为惊讶,半晌无言。 “谢姐姐,庾家也太无耻了吧。他们怎么能这么做?这跟强盗有何区别?怎么能这样呢?看着别人眼红,居然要巧取豪夺,太无耻了。”张彤云气的俏脸通红,娇声斥道。 李徽看了看张彤云,心想:这张家女郎倒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尽管对自己不善,但也知道是非曲直。 谢道韫吁了口气,轻声道:“李家小郎,道蕴万万没想到这当中竟然有这样的隐情,他们居然觊觎你的制皂工艺,妄图霸占。如此看来,你的猜测恐怕是对的。庾攸之根本不是什么中毒,而是无理取闹,想要逼迫于你。如此行为,当真是心术不正,用意歹毒啊。” 李徽微笑道:“这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贪婪之人觊觎这条财路,眼红了想抢了去。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意料之中的事情?”谢道韫皱眉道。 “是啊,对我而言,一无靠山,二无实力,骤然得了这条财路,这同怀抱价值连城之宝走在群盗环伺的旷野之中并无区别。别人都明白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肯定会对我下手。眼下是庾氏,即便没有庾氏,也有其他人。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在下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李徽微笑道。 谢道韫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呢?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告诉小玄,他应该有办法帮你的。庾攸之看在他的面子上,或许不敢胡来。其他人也要掂量掂量的。” 李徽摇头道:“这是我私人之事,怎好让谢家卷进来,这是不成的,其中有些缘故,谢小姐应该是明白的。幼度兄固然是古道热肠,但我也不想让他因为这样的事为难。” 谢道韫微微点头,她明白李徽在说什么。 “你的判断是,庾攸之此次只是警告,若你不遵从他的想法,他后续还会有大动作进行栽赃攀诬是么?那么,现在该怎么办?”谢道韫踌躇道。 李徽笑道:“我早已想好了对策。虽然我不想,但终于还是到了眼前这一步。既然如此,倒也不必纠结了。谢小姐,这制皂的事情,便到此为止了。还要麻烦谢小姐将那些香皂的订单都退了去,咱们不干了。” “什么?”谢道韫和张彤云异口同声的惊讶出声。 张彤云忍不住道:“李家小郎是要屈从于庾家那个……那个人么?要将配方和制作的方法交给他们么?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谢姐姐,你说是不是?” 谢道韫也皱着眉头看着李徽,如果李徽迫于压力这么做的话,她也能给理解。但这么做,岂非太没骨气了。这会让自己看轻他几分。一个懦弱怕事之人,即便有些文才和本事,那也不值得深交。 “李公子真要这么做么?”谢道韫轻声问道。 李徽笑道:“我若这么愿意这么做的话早便做了,何必到现在?配方和制作工艺以及制皂的关键数据我都会交出去,但却不是交给庾氏。” 张彤云喜道:“对对对,交给谢姐姐是个好主意,他们还敢对谢姐姐无礼么?是个好办法。” 李徽笑道:“张家小姐,你误会了。自然不是交给谢小姐,那岂非让人以为是谢家横刀夺爱?会让庾氏不满,很可能会造谣污蔑谢小姐。而且,这也不符合我的初衷。” 谢道韫吁了口气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怎样做?” 李徽缓缓吐出四个字:“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