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喆去请了刘伯温。 或许是出于自身的顾虑,他并没有在诚意伯府转告朱棪的嘱托,而是直至快要跨过乾清宫第一个宫门才说。 “小吴王殿下让卑职转头诚意伯。那件事,差不多可以告知陛下了!” 刘伯温一怔,旋即苦笑了声,向涂喆致谢。他心中却是在想,这小吴王也真真会给老朽出难题。 陛下一整天不上朝,也不知躲宫里干什么…… 现在也不知找我何事,那地图我更没看呢…… 如此,真叫刘伯温不懂该以什么形式告知当今皇帝了。但这位至尊已近在眼前,也由不得他去多想。 他只能猜测,应该是扬州送来了小吴王搞出的红砖,令陛下大感兴趣。 而后,那位就认为可以趁热打铁,要陛下放手让人开发瓜洲。 当刘伯温见到朱元璋时,乾清宫已开始掌灯了。 这位皇帝陛下正背对着他,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只穿一身便服,还撸起袖管子,毫无形象的观察着什么,嘴里更啧啧称奇。 院中的石台上,则已摆了两盘烧饼和一大盅鸭血汤,热烟袅袅、香气四溢,可就连平素最爱它们的人,也没有心思去吃。 没有看到自己所想的红砖,刘伯温既感到有点儿纳闷,又觉得理应如此。 那些粘土还没干燥好呢!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那陛下现在在看什么呢?能让他如此欢喜,又不顾形象的。 “臣刘伯温,见过陛下……” 刘伯温忙深揖道。 朱元璋笑着回头:“是伯温来了啊!伯温呐。快过来见识见识一下这水泥?” 说时,他竟将手中一杯酒仰头饮尽,脸色越发说不出的兴奋。 “水泥!”刘伯温难免更疑惑的下意识问。“陛下。这莫非又是小吴王殿下的手笔?” 见刘伯温踱步进前来,看到那墙角平整的水泥表面,也是脸上露出诧异,朱元璋欢喜的点了点头。 “咱也没想到啊!这糙小子竟能给咱弄出这么些好东西来。” 刘伯温仔细的观察着角落里这个新铺出来的地面,发现它虽然呈现出不讨喜的灰黑色,但压得很平实,还能很好的与周遭砖石、沙土融合在一起。 他也连连点头,抚须道:“嗯!陛下。确实是不错!如若这东西?哦。叫水泥的,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的话,确实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建造原料!” “嘿嘿!那是绝对能成的。咱相信我家那糙小子!”朱元璋更乐得合不拢嘴。“他是那种事情要没万分把握,就不敢跟皇后提及的人……” “他说什么。这个三刻钟就是初凝期,三到五个时辰终凝,以后自身还会逐步硬化。受五十年、上百年雨打风吹不成问题。” 刘伯温当即理解的表示,那这水泥用来铺路,尤其是打造官道,还真挺不错的,天堑变通途也不是不可能。 朱元璋却是一皱眉:“怎么,就只能用来铺路?不是说还能建房子的嘛?” “陛下!难道小吴王没跟您提过,这建房子还要搭配上红砖才行。何况,这水泥看样子大概都是灰色的,用以建房?实在是不雅观。” 朱元璋闻言,再看过去,想了想,也觉着是这理儿。他的脸色,登时就有些悻悻然了。 哪个当爹的不希望儿子被别人认可了? 身为皇帝也不例外…… 只是他面对的是全天下人! 而此时,朱棪如果在场的话,定要指着刘伯温鼻子骂,你个老鳖孙的…… 本王好多压箱底的都没拿出来,你怎么敢断定我的水泥建房子不雅观? 但见皇帝如此神情,还饶有深意瞄了自己一眼,刘伯温一愣,赶紧坦白道:“陛下!臣游船瓜洲时,小吴王曾塞给臣一样东西。” “哼”一声冷笑,朱元璋没好气的说:“知道!不就是一张厚厚的羊皮纸嘛。那糙小子!真以为咱不知道你们那些小动作……” “咱连他那么大张的羊皮纸,打哪儿弄来的都清楚。不就是在山东,收缴人家蒙元大将军财产的时候,给偷藏起的嘛。” 刘伯温心中顿感惶恐,这瞬间,他才意识到小吴王,还有自己等文武百官,身边都被皇帝埋了眼线。 小吴王的眼线,是鲁明义还是谁…… 我身边的人呢?莫非是书童六子…… 他这念头才起,便察觉陛下投射过来似笑非笑的目光,仿佛把自己的心思都给看透了。 朱元璋回转石台前,道:“你先留着吧。你们不是准备留着保命的吗?他现在就想让你说出来,咱还没那个兴趣听呢。” 他此时最在意的,还是怎么把扬州搞好,兼之收复蒙元? 上个月北巡到扬州,令朱元璋体验非常糟的,不仅有断瓦残垣,民无以为生。更有一路行来,官道坑坑洼洼的,颠得他直想骂娘。 “伯温呐!虽说建国之初,一切尚在复兴中,东西破败在所难免。可这路不通,咱就啥也别想干了……” 朱元璋沉声道:“你知道,二十日、十日前运往扬州那两批物资,光稻种一项,就损耗了多少吗?” “臣略有耳闻!”刘伯温斟酌着说。“十日前是五十多斤损耗,二十日前还要多两倍以上……” “嗯!所以,咱现在最想干的,就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修官道,将天堑变通途。”朱元璋信心满满的说。 这节骨眼儿,打死他都不会承认,自己之所以不愿看地图,其实是在吃刘伯温的醋。 老二这糙小子!咱有那么可怕吗? 好好的羊皮纸图,不直接交给咱,还要转刘伯温那一手…… 这是几个意思了? 既然这样,那咱就吊着你小子的胃口,等你自己乖乖来跟老子坦白。 而就在这同一天,二月二十六的深夜,朱棪并不知道自己让亲爹和刘伯温摆了一道。 正在邵伯湖边垂钓的他,只感觉好像突然有人在偷偷骂自己似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啥情况?我这种英武帅气、从不与人为恶的男子,居然还有人在背后咒我……” 看朱棪这么自恋的样子,常清雪忍不住冲他鄙夷地吐了吐小香舌,又有些担忧的问。 “会不会是蒙元那边儿的?你之前可杀了他们不少人呐。还是京里那些可恶的官儿?” 朱棪却毫不在意的伸了伸懒腰:“谁知道呢?总不至于是我哥、我那老子吧……” “再说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再多麻烦找上来,本王自有妙计破之!” PS:求点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