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阳县在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汤欣其实没有说错,也许百姓真的要对朝廷失去信心了。
之前严时泰不畏强权严惩了张湛,得到了百姓们的爱戴与拥护,结果最后严时泰还不是被流放了?
这何止是让百姓心寒啊。
突然朱楩站了起来,一脸激动的说道:“绝不能让天下人失去信心,民心所向才是大势所趋。统治者如船,老百姓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说着话,朱楩叫上王福:“老王,跟本王出去,本王要亲自把百姓们喊出来,本王要让他们对咱们重拾信心。区区张家,本王灭定了。”
汤欣睁大双目望着朱楩,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吗?竟然真要为了百姓而去得罪世家?
这种话很多人都懂,连李世民都多次以此为戒,常常自省。
可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何?
李世民最后不也对世家妥协了吗?
但是朱楩则是直接冲出府衙大门,然后掏出了久违的大喇叭,开始沿街高呼:“乡亲们,本王乃是滇王朱楩,当今陛下十八子,更是御史钦差。陛下与本王都知道你们受苦了,你们放心,本王这次就是来严惩张家的。甚至连那严时泰,你们当初爱戴的好官,如今也在本王的云南当着本王的知府呢。所以你们不要怕,本王来为你们做主。那张家平日里怎么欺负你们的,你们都说出来,本王给你们主持公道。”
“本王今日来此,只为了一件事,公平,公平,还是特娘的公平。本王承诺会把本属于你们的地还给你们,把张家在你们身上犯下的罪,一一奉还。”
朱楩竟然真就这样沿街叫喊,他要把百姓们对朝廷失去的信心重拾起来。
原本百姓们还不为所动,可当他提到严时泰时,终于有人从家里探出脑袋。
“严时泰严大人真的还活着吗?”有人不禁问道。
“当然还活着,不但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呢,甚至在云南当上了知府,属于连升数级,”朱楩高声说道。
那人竟激动得喜极而泣哭了起来:“严大人是个好官啊,是青天大老爷啊,为了咱们百姓,却被那些世家和朝中狗官官官相护,流放去了云南,咱们还以为他死了。”
“放心吧,陛下还没老糊涂呢,怎么会让为国为民的好官含冤而死呢?”朱楩义正言辞的说道:“只不过那些家伙甚是狡猾,很难抓住他们的罪证。如今本王身负御史钦差的职责来到此地,就是要严惩不贷的。你们都有什么冤情,尽可以一一道来。如若本王不还你们一个公道,你们就把本王的脑袋拿去。”
为了得到百姓的信赖,他不惜拿自己的脑袋立下军令状,这张家,必死无疑了。
在朱楩的努力下,百姓们才终于勇敢的走了出来。
不过朱楩觉得,主要还是看在严时泰的名望上,百姓们才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如果这一次他再让百姓们失望,恐怕这里的百姓就再也不会相信他们老朱家和大明朝廷了。
严时泰啊严时泰,当初果然没看错你。
没想到今日在这溧阳县,竟然还能用到严时泰的名声。
也足以看出,严时泰都被流放到云南那么久了,当地百姓还对他怀念有加,这严时泰确实是个好官。
汤欣和徐妙锦也跟了出来,只是没有上前,而是远远站在大街的另一边,看着朱楩终于慢慢打动人心,百姓们渐渐的走出家门,簇拥在他周围。
汤欣有感而发的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何他能轻易折服西安秦王府部队上下将士了,如此爱民如子爱兵如子,恐怕连当初的太子殿下,也是做不到吧?”
太子朱标吗?
徐妙锦侧头看了眼汤欣。
汤欣耸耸肩说道:“咱们不也是农民吗?不也是百姓吗?”
徐达,汤和,乃至朱元璋,都是百姓起家,都是农民出身,被世家蔑称为狗腿子。
“但是当初的太子却太过仁义,然而很多时候,对那些大臣和世家的仁义,对百姓却太过残酷啊,”汤欣不无唏嘘的说道。
和徐妙锦不同,汤欣这些年来,一直跟着汤和留在老家凤阳,可能是远离朝堂与京城繁华的关系,让汤欣看到眼前一幕更加感慨。
再看朱楩这边,此情此景倒是让他颇为怀念,当初在云南推行改土归流时,一开始也不顺利,为了尽快收拢当地土人百姓的人心,他可是没少费时费力。
不过现在也有所不同。
朱楩把百姓们都带到了府衙大堂,一一经过盘问,记录着张家所犯下的罪行。
与此同时朱楩不忘让王福尽快的重新丈量溧阳县的土地,以及当地百姓的户籍。
一开始连徐妙锦和汤欣都不知道朱楩为何要做这些,直到最后朱楩拿出对比的册子,这才发现他的用意。
“溧阳县足有田地几十万亩,人口二十来万,结果连一户人家一亩地都做不到,几乎所有的地都是他张家的,”朱楩微眯双眼,冷笑道:“这还是天子脚下,可这溧阳县,已经姓张了啊。真是可笑至极。”
朱楩都不需要拿到张家的账册,只要对比一下溧阳县的田地,再对比一下百姓手中的土地,就已经可以知道。
张家在这些年来,以各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巧取豪夺也好,发天灾的灾难财也罢,或是丧尽天良的事也没少做,已经把偌大的溧阳县土地几乎兼并完了。
“他们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