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不只是少了些味道，而是差得很远，让我感觉仿佛就不是一种东西。”</p>
绮珺收了印诀，想了一下才道，“奴婢所施展的红莲法印少了弱水和冥土的加持，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原因，才会让道子感觉有所缺失。”</p>
一旁的邢妱好奇问道，“卫师弟忽然对红莲秘法如此有兴趣，难道是准备拿过来学习参考一二？”</p>
卫韬点点头，“我确实有此想法，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三人行必有我师，师不必强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p>
邢妱眼睛一亮，从躺椅上坐直身体，“卫师弟这句话说得好，当浮一大白。”</p>
不过片刻后，她却又叹了口气，“只是我们时间精力有限，师弟虽然天赋资质远超于我，却还是不要忘记贪多嚼不烂的道理。</p>
尤其是妖教秘法和我们教门路数不同，这方面更是需要有所注意。”</p>
“宫主以前曾对我说起，人一生看似漫长实则短暂，只能把有限的一两件事做好，尤其是随着年岁渐长，便越发需要去芜存菁，不能被乱花迷了眼睛。</p>
所以必须找准了方向和目标，集中全部精力去做，然后通过长时间的积累，最终才有可能站在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p>
“邢师姐所言极是。”</p>
卫韬微笑说道，“我自然不会在上面耗费太多精神，只是准备拿来观摩借鉴一下而已。”</p>
“除此之外，还有邢师姐山门无中生有、否极泰来的法门，我其实也非常有兴趣，如果有机会感悟修行的话，师弟定然感激不尽。”</p>
邢妱慢慢喝着茶水，忽然便回想起教门大比的时候，发生在两人之间的那次比武，一时间不由得感慨万分。</p>
“本门修行功法，由基础到深入，分为流云、无极、日月、乾坤四部散手。</p>
可惜如今乾坤篇疏漏缺失，真正有完整传承的，便只有云极月三篇而已。”</p>
她似笑非笑，看来一眼，“卫师弟在流云散手上面已然领悟颇深，也不知道是哪位宫中弟子偷偷传授。</p>
难道是我那位整日里念叨你名字的鱼雁师妹，在大比期间给卫师弟开了几次小灶？”</p>
“邢师姐冤枉赵师妹了。”</p>
卫韬一摆手，“其实是我们两个比武的时候，我从师姐身上偷学而来，和鱼雁道子没有任何关系。”</p>
“竟然是我的错误吗？”</p>
邢妱抿嘴一笑，“为了不让你到处乱说，看来我还需要给师弟一些好处，拿无极散手堵住卫师弟的嘴才行。”</p>
卫韬整肃衣衫，行了一礼，“邢师姐传道授业，师弟感激不尽，铭记在心。”</p>
直起身体，他从绮珺手中接过刚刚写就的业火红莲，细细翻看起来。</p>
不时就其中的部分内容反复询问，与她深入细致交流。</p>
务求弄通悟透，直至真正入门方才罢休。</p>
时间一点点过去。</p>
金币一枚枚消失。</p>
待到邢妱吩咐下人将新的席面摆上来时，卫韬静坐木椅不动，双手十指交叠，结火焰莲花印。</p>
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p>
仿佛在邢妱和绮珺耳畔同时爆开。</p>
两人正在斟酒布菜，顿时齐齐愣在当场。</p>
下意识转头看去，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p>
听了一遍。</p>
问了半个时辰。</p>
然后仅仅是做一顿饭的功夫。</p>
就登堂入室，修行得像模像样了？</p>
相比起邢妱的讶然，绮珺则是无比的震惊。</p>
她能够被选为红玉莲台座下候补圣女，天赋资质，心性毅力自然都是上上之选，但即便如此，修行业火红莲也是步步艰难，每有一点进境都足以欢欣鼓舞，雀跃不已。</p>
而且历次突破都是以月年来计，像这般顿饭时间便接连突破的，别说见过，就是想都没有想过。</p>
绮珺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狠狠咬着下唇，掐住自己的手臂，直至感觉到痛感才茫然放开。</p>
她不是在做梦，眼前发生的一切竟然是真的。</p>
这种天赋资质，简直就是非人的怪物。</p>
咔嚓！</p>
卫韬拎起一根骨棒，一口咬掉大半。</p>
连骨带肉吞入腹中。</p>
与此同时，状态栏浮现眼前。</p>
名称：业火红莲</p>
进度：百分之五十。</p>
状态：略有所成。</p>
描述：此修行法门缺少弱水冥土莲台加持，意境有所缺失。</p>
卫韬缓缓收敛思绪，伏案专心吃喝。</p>
他看到了两人的反应，却对此毫不在意。</p>
以前在修为境界低微的时候，他还会在这方面多加注意，各种掩饰。</p>
但到了如今的高度层次，其实已经不太在乎这种小事。</p>
真正让卫韬在意的，还是提升过程中带来的感悟和改变。</p>
如果不是刚刚入手的金币已经用完，他甚至想一口气将业火红莲推升至破限终段，然后才能去印证对照，它和黑暗中那团猩红火焰到底有无关联。</p>
…………</p>
………………</p>
天色渐亮，风雪依然。</p>
整个定玄山上有黑云，下覆雪白，看上去对比鲜明，别有一种美感。</p>
就在此时，一个打着素白纸伞，身披大氅的年轻女子悄然入山。</p>
石阶前后无人，清幽寂静。</p>
孙洗月走走停停，不时在某处地方稍作停留，欣赏着雪后定玄的风景。</p>
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足印，很快又被新雪掩埋，再也找寻不到存在的痕迹。</p>
不久后，她来到定玄派内门近前。</p>
抬头仰望着那座被厚厚积雪覆盖的石牌，如若秋水的眼眸闪过一抹淡淡光芒。</p>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有一种静谧宁和的感觉。</p>
但她却感觉到了某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有些诡异的氛围。</p>
甚至能够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种隐藏得极深的恶意扑面而来。</p>
仿佛她马上就要进入的地方，并不是教门七宗之一的定玄，而是一座遍布危险与血腥的魔窟，内里充斥弥漫着腐朽死亡的气息。</p>
如果没有乌云阻隔，太阳就将在此时冉冉升起，将第一缕光芒映照定玄山上。</p>
她虽然未见阳光，却也清晰感知到了天地间微妙的变化。</p>
就在此时，整个定玄派仿佛突然间活了过来。</p>
长老、执事、弟子，纷纷从不同的屋内走出，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p>
给阴沉的风雪天气增添了许多活力。</p>
孙洗月缓缓闭上眼睛，面上露出一丝浅淡笑容。</p>
很有趣，也很有意思。</p>
在她的感知之中，除了定玄门人外，竟然还混入了一丝往生之地、真空家乡的气息。</p>
虽然微小到了几不可察的程度，但只要它真实存在，在她这里便算是有迹可循，清晰如若抬掌观纹。</p>
教门弟子和青莲徒众，竟然如此和谐的生活在一起，不得不让人莫名惊讶，感慨不已。</p>
在雪中驻足片刻，她终于抬起纸伞，又开始向上走去。</p>
一步迈出，忽然咔嚓一声轻响。</p>
仿若青瓷落地，寸寸碎裂。</p>
却并不是在其他地方响起，而是自她的心底直接传出。</p>
孙洗月缓缓收回脚步。</p>
紧接着，就连用来遮风挡雪的纸伞都收束手中。</p>
她肃立不动，默然良久。</p>
然后缓缓转身朝向东南方向，微微垂下头去，“最后一丝牵连已断，老师挣扎许多岁月，如今终于得到解脱，当真是可喜可贺。”</p>
“老师死得如此干脆利落，毫不藕断丝连，倒是有些出乎了弟子的预料。</p>
本以为你还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就像是巡礼司的桂前辈一样，心中一直存着不知能不能真正实现的愿望。”</p>
“可惜弟子忘记了很多事情，所以没想起来亲自去送上老师一程，此时思之念之，竟有颇多后悔之意。”</p>
时间一点点过去。</p>
她闭目凝神，侧耳静听。</p>
不久后面上再露淡淡笑容，“老师最后说给我听的遗言，竟然和幽玄诡丝相关。</p>
但是弟子在老师的逼迫下，最终走上了不见不闻的道路，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连诡丝是何物都不会记得。”</p>
“至于定玄山的同心结，弟子自然知道内里有许多蹊跷之处，所以才要趁着还未真正忘却之前，赶来亲眼看上一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需不需要进行处置。”</p>
轰！</p>
一阵寒风吹过山间。</p>
大蓬积雪崩塌陷落。</p>
从高处坠入峡谷，轰鸣响声连成一片。</p>
孙洗月打开纸伞，身影在雪崩到来前悄然变淡，很快消失在了定玄门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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