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扳着手指一一解释:“大明户籍严格。入民籍,你跟脚不明的也不敢随意收购土地,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佃农耕种一辈子;”</p>
“入军籍,相当于给卫所的长官当佃农,被上官驱使如奴如仆,过得更惨。”</p>
王直一边说一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语气有些沧桑。</p>
“入匠籍,终日劳作,收入低微,还不能免税役。匠不离局、匠役永充,不但自己惨,子孙后代都会一直惨。”</p>
“至于其他惰民、乐籍、疍户、九姓渔船、伴当、世仆、丐户……这些贱户就更不用说了。”</p>
……</p>
“要不是世道如此混账,我又何尝愿意背井离乡呢。”他边说边喝,边喝边叹,自己竟灌下了半坛汾酒。到后来趴在桌上喃喃道:“想必伱父亲和我一样,出了海就再没有回头路了……你没了爹,我没了儿子……我儿子若还活着,也该和你……和你差不多高了……”</p>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然打起鼾来。</p>
枫千代听着他震天的呼噜声,既好笑又有些难过,在流莺幽怨的眼光中离开了宿屋。</p>
一阵寒风卷起漫天的银杏叶,枫千代感到有些酒寒,他裹了裹衣襟,不由加快了脚步。</p>
他今日见到了同胞,知道了不少大明的情况。王直所说的八百或一千两白银在他看来并不是太大的问题。按照一心堂目前的生意,再加上花茶生意的扩大,要不了几個月就能攒足。</p>
可他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大明的陌生。他在前世的华夏生活了二十多年,在这个世界的日本生活了十几年,而在这个世界的大明一天都没有生活过。</p>
仰面看着并不刺眼的冬日,枫千代感到有些迷茫。他想着一些怎么也想不清的问题,穿过一条条街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