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嘴唇微扬,笑了笑。</p>
虽没有做到最好,比如斗倒李林甫,但能争取到覆试已经很好了。</p>
在皇帝、宰相这种有着生杀予夺之权的人手底下过招,冒着随时可能被他们生吞活剥的风险,好不容易有了结果。</p>
也只是一场覆试而已,它本就是应该的,甚至不需要求覆试才是应该的。</p>
无论如何,成了……</p>
忽然,有马蹄声疾驰而来,一声清朗的叱喝声在城门前响彻。</p>
“王鉷!敢欺我大唐英才耶?!”</p>
驰骋而来的年轻人鲜衣怒马,身后是清一色的膘骑卫士,威武不凡,光彩照人。</p>
“广平王至!”</p>
蓦地一声喊,朱雀门前的举子们都显出喜色来。</p>
“广平王来为我们主持公道了!”</p>
“……”</p>
欢呼声一片,薛白转头看去,眼神却是冷淡下来。</p>
王鉷脸色亦是阴晴不定,隐隐泛出些戾色,暗恼还不如方才直接答应请奏圣人覆试。此时东宫派皇孙来争这个威望,让或不让都让人为难。</p>
“吁!”</p>
李俶马术高超,径直奔到城门前才翻身下马,三两步上前,站到了春闱五子身前,摊开手,将他们护在身后,独挡王鉷。</p>
他作为圣人最喜爱的孙子,素以“器宇不凡,度量弘深,宽而能断”著称,这一幕英姿勃发,愈发得众举子之心。</p>
面对王鉷这个长安人人怖惧之人,李俶亦威风凛凛,道:“见了本王,还不下马?!”</p>
王鉷此时才下了马,执礼相见。</p>
“今科春闱,由你负责对试,然也?”</p>
“是。”</p>
“制科无一人中榜,布衣无一人中榜,然也?”</p>
“下官审查名次,只看文章,不看其它。”</p>
“好!”李俶提高音量,喝道:“那本王再问你,可有人泄题?!”</p>
“……”</p>
薛白听着,心知东宫已经预料到自己的谋划了,这本就是阳谋,很容易推测。</p>
此时颜真卿已经在御史台准备提出证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东宫要抢威望更是阳谋,只能让。</p>
需要防的,却是另一桩事……</p>
~~</p>
“阿郎!”</p>
堂上一阵声响,是赶来报信的苍璧撞到了屏风。</p>
“东宫出手了!皇孙广平王出面,为举子争取覆试,现在朱雀门前已经聚满了人,消息只怕马上要传到大明宫!”</p>
李林甫先是一喜,转念一想却是一惊,其后脸色复杂而沉郁起来。</p>
“可恶。”</p>
他站起身,将胡凳推倒。</p>
“世人皆骂我欺辱太子,却有谁人知他奸险无比?我不曾伤他分毫,他却处处收拢人心!”</p>
苍璧慌忙跪倒,知道阿郎这次又气大了。</p>
“嘭!”</p>
有瓷器被推倒在地,李林甫已失态了。</p>
“怪我以韦坚案大兴冤狱?是他党羽越查越多!越查越多!只有圣人懂我,这些年来,到底是谁在欺辱谁?!”</p>
苍璧不想听,这些话却纷纷涌入他耳中,让他不想听也还是听懂了。</p>
阿郎斗不过东宫,这次怕是又输了……</p>
~~</p>
“谁敢来拦?!”</p>
朱雀门前,随着李俶一声大吼,禁卫们只得让开,任这位年轻的广平王与举子们进入皇城。</p>
王鉷默然退到一边。</p>
这一退,覆试尘埃落定。</p>
继天宝二载的“拽白状元”之后,天宝六载的“野无遗贤”再次成了笑柄,但既然能称“再次”终究算不上大事。</p>
留给众人谈论的则是春闱五子被李适之牵连入狱、出狱后继续为举子倡议,还有广平王愤而出面,这些,必将成就他们的声望。</p>
只论声望,薛白知道他们还是收获很大,虽然被东宫分润走了一部分。</p>
元结却是忽然拉了他一下。</p>
两人避到一边。</p>
“皇孙此时出面,于举子们恐怕不是好事。”</p>
“嗯。”</p>
“我们怎么做?”</p>
薛白向城门的方向扫了一眼,低声道:“既然东宫出面了,做事做全,可把韦坚案一并了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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