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迈入先天境界,自然会有与过往截然不同的领会。”顾连山言道。
布衣老汉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梦话?我的武功一向不入流,更不会奢望什么先天境界。”
“运河两岸怨气滔天、积怒甚深,一旦挑拨起来,只怕难以收拾。”顾连山问道:“但这些漕卒役夫并无军器,也未曾受过操练,一旦起事必定盲动,比流寇盗贼还不如。你确定要这么做?”
“你这话说得文绉绉的,听着真辛苦。”布衣老汉面露狡猾神色,咧嘴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安插人手、收买渠头,暗地里稳住局面,这些漕卒役夫早就要反了。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寻常农夫,土地都被豪商大户兼并完了,家中男人在运河边上做纤夫,女人到大户织坊中做工,长得漂亮些,便要被霸占了去。”
顾连山轻声叹息:“大夏开国百余年,不曾想太祖基业颓败如斯。”
“哪里有这么多大道理!”布衣老汉冷哼一声:“那些坐享其成的蠢辈不明白,但凡是卖力气的,骨子里都有一股劲,你亏待他们,这群人迟早要找补回来。”
顾连山又问:“可是你的地盘在江南,如今把手伸到淮南道,内侍省就毫无察觉?”
“你懂个屁!”布衣老汉怒极反笑:“江都城那个姓叶的婆娘,认了楚中丞做义父,因此才得了淮南道监察总管的位置。她在任上没少捞钱,一船一船往长安送!还指望这种人能看破我的手段?她能收到的消息,就是我想让她收到的!”
顾连山没有多言,抬眼望向那三艘官船:“内侍省昭阳君要去江南了,就在这艘船上。”
“你打草惊蛇了。”布衣老汉责备道:“范中明死在此人手上,哪里是如今江淮武林能够对付的?”
“灵音仙子亲自托付,我不可能拒绝。”顾连山说。
“我始终觉得那个小娘皮不可信。”布衣老汉沉声道:“我手下也有几名术者,相当可靠,不必欠这份人情。”
“我的性命是东海仙家所救,这份恩情早已欠下。”顾连山言道:“而且灵音仙子要杀的正是昭阳君,并不会妨碍大事。”
布衣老汉言道:“你不要急着出手,我还有些事需要安排。昭阳君一旦身死,内侍省必然会有大动作。拱辰卫那些高手,一个两个还好,若是成批来到,你也未必能够对付得了。”
“我当然晓得。”
……
过了长江,自官河一路往东南而去,船队经过润州、常州,最终来到苏州吴县,也是江南东道治所。
一如江都之时,长青首要任务便是将道祖真容圣像送至天庆宫,好在这里没有什么军器失窃的大事,长青除了如常进行法事,便是受邀当地达官贵人邀请,前往各处游览赏玩。
与此同时,张纪达也亲自找上程三五,请他到听雨楼一晤。
阿芙已经事先派人摸清底细,知晓如今有好几家武林门派齐聚听雨楼,但他们的态度暧昧不明,未必是酬谢诛杀范中明一事。
“你觉得他们要设局对付我?”程三五动身前问道。
“张纪达没这胆量,而且他们也没这本事。”阿芙笑容中带着轻蔑:“这些武林门派早已丧失进取之心,只晓得画地为牢,固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听说内侍省来人,唯恐强龙要压地头蛇,肯定是有所防备。杀你的心应该谈不上,但免不得用软刀子逼你离开。”
程三五笑道:“可你我就是强龙啊。”
“没错,我早就料到江南武林不会乖乖拿出湖州庄园,说不定连诛杀范中明的悬赏也不肯给。”阿芙说。
程三五闻言大发牢骚:“不会吧?行走江湖连这点诚信都不讲,还要脸吗?”
“这就是张纪达的小心思。”阿芙毫不在意:“他一个人无法抗衡你我,就想利用江淮武林为掩护,以助声威。或者反过来,利用我们来压制江淮武林,好达到他的野心。”
“野心?什么野心?”
阿芙想了想,笑道:“大概就跟苏望廷在西域扩张地盘势力差不多。”
程三五摇头感慨:“搞半天,还是为了这些俗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