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是否听说昭阳君的消息?”张纪达率先问道。
“此事传遍江淮武林,谁人不知?”何老夫人像是有些疲倦,闭目养神。
张纪达微微一愣,他原以为何老夫人肯定会追问自己行刺的结果,谁料对方平淡得离奇。
“先前……传闻这昭阳君就是当年为祸江淮的范中明。”张纪达小心翼翼道:“晚辈一时心急,便邀集几位江湖同道,前往江都打算诛杀此贼。”
“然后呢?”何老夫人依旧平淡。
“后来发现消息有误,那昭阳君并非范贼本人。”张纪达语气一转,兴奋起来:“老夫人有所不知,那范贼当年被内侍省庇护,便是官拜昭阳君此位。但他贼心不改,仍旧仗着权势行凶,此举招惹到一位高手,结果被对方击毙。而那人便是如今取而代之的昭阳君!”
听到这番话,何老夫人才缓缓睁眼:“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如同师长考校学问的语气,让张纪达表情一愣,随后答道:“自然是那位昭阳君,晚辈由于误会,曾与之交手,发现他形容外貌、武功招式,与范中明截然不同。一番深谈过后,才知晓范贼便是死在他的手上。”
张纪达一直在观察何老夫人,窗格阴影投在她身上,更显高深莫测。
“张楼主。”何老夫人沉默片刻后才开口:“我湖州关氏与范贼仇深似海,知道我先前为何没有派人去对付昭阳君么?”
张纪达心想湖州关氏后继无人,对付不了此等强敌,但他当然不会这么说,只是摇了摇头,以表不解。
“如果真是范贼重履江淮,直接明言便是,何必各种暗示?”何老夫人轻轻抚平膝上裙摆:“须知江湖消息,传递起来不可能太快。而这回几乎是旬日之间,昭阳君的消息便传遍江淮,如此情形绝非寻常,定是有人刻意散布。”
张纪达笑容僵硬,听着何老夫人继续说:“我不喜欢倚老卖老,但类似的伎俩,当年闯荡江湖时也见过了。此举分明是有人在暗中策动武林人士去针对那位昭阳君,却又不好明言其人并非范贼……坦白说,此举不算高明。”
“老夫人法眼如炬,是晚辈冲动了。”张纪达只好转而言道:“但昭阳君诛杀范中明此事,断然非虚!他如今已至苏州,兴许不久之后便会动身前来湖州。”
“哦?”何老夫人此时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位昭阳君是来索要当年太湖西山会盟时定下的悬赏么?”
“内侍省消息灵通,想来知晓此事。”张纪达赶紧讨好:“晚辈是担心事发仓促,老夫人不及应对,所以特地前来告知。”
“此事你只告知我一人么?”何老夫人问。
张纪达本想直接称是,可是莫名忧惧让他回答说:“我还联络了江淮武林各派……届时齐聚湖州共同见证,既是了解昔年一桩恩怨,也算江淮武林的一场盛会。”
何老夫人稍加沉思,随后点头道:“如此也好,我老了,无法远涉他方。既然这位昭阳君肯来,湖州关氏当竭诚以待。张楼主如果方便,替我转告昭阳君,若他不嫌弃路途遥远,请直接来吴岭庄一晤,让老身见见这位英雄豪杰,好生感激拜谢。”
“那是自然!”张纪达闻言大喜。
“如果没事……咳咳咳!”何老夫人还没说完,忽然一阵咳嗽,一旁青衣女子见状,赶紧轻拍老夫人的后背。
待得片刻后理顺气息,何老夫人难掩疲弱神色,轻叹道:“老了,不中用了,我就不远送了。”
“老夫人不必相送,晚辈这就告辞。”张纪达行礼而去,暗自窃喜,他料定何老夫人命不久矣,湖州关氏的产业,还不手到擒来?
等张纪达离开后,何老夫人收起垂暮之态,眼露精光,冷哼一声:“这帮贼心不死的家伙,看我老了,一个个便迫不及待地扑上来。”
“可那昭阳君毕竟是朝廷的人,而且地位不低。”青衣女子眼珠一转:“莫非张纪达已经攀上内侍省,想借此施压?”
“必然是如此。”何老夫人轻声叹气:“内侍省这些人我有所耳闻,最是贪残无忌,到了地方上必然要作威作福,看来这一劫……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