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夫人言道:“宦游外地并非稀奇事,老身的弟子不是深处闺阁的柔弱女子,也能充当程郎君的贤内助。”
“不不不……”程三五感觉嘴巴跟不上脑子,想了半天才说:“我一向闲不住,要到处跟人拼命厮杀。就跟范中明一样,招惹了很多仇家,一个个本领通天。”
长青知晓他说的是拂世锋,也不由得微微点头,程三五的出身过于奇特,注定他不可能当一个凡夫俗子,从此安心操持家业。
心念及此,长青忽然替程三五感到一阵悲哀,他虽然是活生生的人,却好似总与这世间有一层难解隔阂。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拂世锋,难怪程三五对闻夫子等人怀有强烈仇恨。不光是因为饕餮化人的漫长折磨,也包括在这世上找不到归宿的巨大空虚。
长青隐约有所领悟,被命名为饕餮的太古灾祸,其本质或许不是饥饿或者贪欲,而是足以吞噬自身的空虚。
而那边何老夫人仍旧不依不饶:“既是如此,老身多派一些弟子陪嫁,她们皆精通武艺,足可御敌自保。”
程三五被逼得无话可说,只得举杯道:“先别说那些,喝酒,都喝酒!”
喝完酒,程三五又埋头大口狂吃,桌案上的菜肴被他一通风卷残云,片刻不剩多少。
阿芙暗暗偷笑,其实她早就料到程三五不会接受。
眼看案上酒食将尽,何老夫人轻轻击掌,旋即又有十多名婢仆端来菜肴,转眼又是满满一桌丰盛酒食。吃得腮帮子鼓起的程三五看着这副情形,愣住不动,对面何老夫人就像和蔼可亲的老奶奶,询问道:
“程郎君若是觉得不够,老身命后厨继续烹制。”
长青看着程三五脖颈膨胀,硬生生吞下大量食物,随即好像赌气一般,继续大口吃喝,似乎要跟吴岭庄后厨较量一番,这副情形光是旁观便觉得滑稽可笑。
此时柳娘来到一旁斟酒,轻声问道:“长青先生,吴岭庄的菜肴是否合你的胃口?”
长青有些拘谨,只是微微点头,尽量不去看柳娘那热切目光。自从昨天起,他便感觉到吴岭庄许多人在暗中偷瞧自己,甚至沐浴更衣时,好像都有人在屋外窥探。
正当长青沉思之际,程三五猛然停下吃喝,一拍桌案,吓了众人一跳。
“妈的!总算让我想到了。”程三五扭头望向长青。
“怎么了?”直勾勾的目光让长青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才是好女婿啊。”程三五忽然说。
长青闻言一怔,神色茫然地缓缓扫视,就见阿芙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胡媚儿轻掩樱唇哧哧偷笑,何老夫人则是朝自己微微颔首。
以长青聪明才智,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望向程三五,立刻质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程三五抬手一擦嘴,上下打量长青:“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成亲了吧?”
这回轮到长青抓狂,当即起身反驳:“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程三五则说:“那要不去长安问问你那个宰相父亲?他肯定给你安排了婚事,指不定还是五姓七望的名门贵女。”
长青气急败坏,目光游移,正好瞥见一脸如常的何老夫人,当即明白自己的家世身份已经被程三五他们透露出去。
“胡闹!胡闹!”长青心头大乱:“我、我是修道之人,理应清心寡欲。”
听到这里,阿芙实在忍不住噗嗤一笑,随后说:“道人寄褐成家、嫁娶生子,又不是什么稀奇之事。道门以阴阳施化、广嗣之法为基,怎么到你这里就全忘了?还说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假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