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知所言何物?”
陆衍从随行书吏手中接过奏报:“南岳衡山一带祥瑞现世,说是有彤云之上有仙家临凡。”
冯公公闻言心中一惊,面不改色地接过奏报翻看,陆衍接着说:“我一向不喜这等神异之事,恐怕祥瑞是假,山火是真。至于这当中和衡州苗乱有无关联,尚未可知。但近来听闻,上清宗师白云子将至南岳设坛封祀,我自是不便妄加揣测。”
“陆相若是心存顾虑,不如这封奏报就由咱家递给圣人,如何?”冯公公联想到衡山一战,对拂世锋越发顾忌:“若是圣人怪责下来,那也由咱家一力承担,绝不牵累陆相。”
“那就有劳冯公公了。”陆衍随便拱手回礼,目送对方匆匆进入兴庆宫。
陆衍看得出来,冯元一已经知晓衡山之战,但他没有急于提及拂世锋。
冯元一此人只效忠圣人,若无圣人准许,恐怕不会贸然与拂世锋联手,与其早早暴露自己身份,倒不如坐视内侍省的动向。
而且陆衍也是不久前才知晓,原来将作正监田青埂也是拂世锋一员,那冯元一隐藏在冷静表象下的匆忙与紧张,便可知缘由了。
陆衍明白事态紧急,但越是如此,越不能躁动妄为。不知为何,他反倒有些期待,倒想看看程三五接下来会做出何种举动,令世人惊惧。
……
当冯元一来到宫中内殿,天色已暗,尽管得知圣人已召爱妃侍寝,他还是冒险让宫娥传话,顾不得圣人恼怒。
“冯公公近来忙碌,倒是朕安于享乐了。”
静谧内殿中,圣人的身影出现在数重纱帘之后,看不真切,但声音中气十足,想来定是体魄健朗。
冯元一跪伏于地:“惊扰圣人安寝,奴才罪该万死,但眼下有十万火急之事,奴才不得不前来禀报。”
“哦?莫非又是哪里造反了?”圣人声音慵懒。
“是与拂世锋有关。”冯元一递上奏报,同时说道:“日前内侍省人手与拂世锋在南岳衡山爆发激战,但期间突生变数……”
冯元一简略陈述一番,纱帘后的圣人并未现身,难窥神色,长久的沉默让冯元一心生不安。
“如此说来,拂世锋虽然遭到重创,但是却酿成另一桩大祸?”圣人问道。
“眼下情况不明,兴许是这班逆党虚张声势。”冯元一又说:“但奴才刚刚获悉,将作监的田青埂,就是拂世锋一员!”
“田青埂?”圣人似有几分惊疑,语气渐转阴冷:“像他这样忠心耿耿的老臣,居然会是拂世锋的一员。真不知朝中还有几人?”
“奴才往后必定大力详查。”冯元一赶紧说:“可田青埂这些年修缮宫室甚多,只怕他在当中埋下陷阱机关。恳求圣人移驾,暂离兴庆宫,奴才立刻命人将宫中每一寸彻查到底!”
“如此也好。”圣人没有考虑太久,随后又问:“不过田青埂修缮宫室甚多,长安内外恐无安妥之处。”
“西内久未修缮,圣人可暂时移驾。”
长安城有三座皇宫,太极宫称西内,前朝已建,大明宫称东内,乃是本朝初年新建。但当今圣人登基之后,不喜这两处宫城,而是将当年潜邸所在的兴庆坊改建成宫,主持营造者自然是田青埂。
圣人稍加思量,随后说:“将永兴、兴宁两处的皇子皇孙也一并带到太极宫,朕要考校他们的学业。”
“奴才遵旨!”冯元一非常清楚,当今圣人乃是宫变上位,对众多皇子皇孙尤为提防,不准他们出阁开府,全都安置在两座里坊,名曰赐宅,实则近乎圈禁,内侍省其中一项任务,便是负责照料与监视这些皇子皇孙。
“田青埂先不要急着打杀,等朕移驾太极宫后,要亲自见他一面。”圣人说完这话,起身入内,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