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时走,风高浪急时也走,如果说连天地的伟力都不能打倒他,那么,一个阉人的刁难又能奈他何?
胸腔里鼓着前行的烈火,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除了面对那个好像一碰就会碎的纤纤少女,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屈服。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渐止歇。拐过最险最急的一个弯道,船泊在平缓的交叉道口前,魏云盛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船头的干瘦太监。
船体高大,风帆昂然,可他站在那里,迫人的目光凝视着船上之人,竟似比船还要高上几分。
“咳,”太监咳了咳,示意旁边跑腿的杂役,“去,把钱给他。”
他原本还想着赖账,犹豫了一下,还是遵守承诺给了双倍的酬劳。
真是晦气,太监心中暗想,这傻大个也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自家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却又找补不回来。
他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待魏云盛走后,回到舱室向王公公回报时,便假作玩笑的语气把之前之事添油加醋了一番。
这王公公也算是有些头脸的大太监,此前因内廷斗争被打发到西京,如今攀上了宫里新近受宠的御用监掌印太监,才被调回京城。
他是个喜怒无常之人,今日恰心情正好,并不想计较几个纤夫的小事,听完后反倒微微一笑:“天生神力,做个乡野村夫却是可惜了。”
那太监心头一紧,忙顺着他的话谄笑:“公公真真是怜才,不如奴婢派人把他追回来?”
“那倒不必,”王公公掀了掀眼皮,“咱家眼下且没有提携年轻人的闲情逸致,李允中守完父孝,前日已是进了京,他虽是前朝旧臣,却深受先帝器重,万岁爷爷也信任他。这样的人,最爱和咱们太监过不去,本想着回京里享享福,难哟。”
魏云盛不知他们二人的对话,拿上钱,他又冒着风雨往回赶。身体已经隐隐到了极限,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他完全只是凭着一口气在坚持。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右脚不小心被一块山石绊倒,他终于再支撑不住,扑跌在地。
迷蒙中似乎有一只手落在他的脸上,一把温柔清越的好嗓子,焦急地呼喊着他的名字:“魏大哥,魏大哥……魏云盛!”
是,是她……是瑶瑶……他抬起胳膊,想抓住那只滑腻小手,伸到半空,却又颓然地垂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