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云一怔,道:“你身上带了这么多?”
南宫星笑道:“身上没有,但去提一下,也就有了。”
提现银要靠银票,兑银票要靠现银,不管哪种,身上都得先有才行。这下其余四人都是一头雾水,可看南宫星颇为笃定,只好将信将疑的跟着一路走了过去。
绕了几个街角,在东市北市交接的交叉路口,南宫星径直走进一家店里,身后众人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牌匾挂着“朗珲钱庄”四个大字。
白若兰一愣,忙赶上两步扯了扯南宫星的衣袖,小声道:“喂,你……你该不会是来抢钱来了吧?即使人家开钱庄有为富不仁的地方,你也不能劫人家的富,济咱们的贫啊。”
南宫星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想哪儿去了,我有银子在这儿,凭我的暗记可以直接提钱。”
白若兰微张小口,目瞪口呆道:“还能这么办么?我……我怎么从没听过?”
看剩下几人也颇为惊讶的看了过来,南宫星只好解释道:“我是这钱庄东家之一,当然跟寻常商户不同。”
这时迎到门口的杂役恰好听到这句,皱了皱眉陪笑道:“哟,客官,您是来兑票还是存钱呐?”
南宫星转身走到柜前,往里张望了一眼,道:“你们大掌柜不在?”
那杂役恭敬道:“大掌柜在后院清帐,帐房先生在,您办什么找他也是一样。”
南宫星想了想,道:“你给我拿纸笔来。”
那杂役虽然眼神颇有疑虑,但还是快步进了内屋,拿了纸笔出来。
南宫星挥手在纸上涂了一个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古怪图案,跟着在图案角上写了一个小小的“独”字,对折两下,递到杂役手上,道:“你去交给你们大掌柜。就说少东家来了。”
唐昕伸长脖子也没看清纸上是什么,反被白若兰瞪了一眼,讨了个没趣。
进去没一会儿,那杂役就飞快的跑了出来,掀开帘子弯腰伸手,毕恭毕敬道:“您往里走,大掌柜有请。”
“那我朋友……”南宫星一边迈开步子,一边随口道。
那杂役立刻点头道:“小的一定招呼好。”
白若兰好奇的看了一眼帘子里面,小声道:“我们不能跟去么?”
那杂役立刻将帘子放下,陪笑道:“对不住,大掌柜点名只见那客官一个。您几位坐,小的给列位上茶。”
沿着走廊进到后院,穿过一条蜿蜒小路,南宫星也不敲门,直接推开门扇走了进去。
屋里一张摆满了账册的黑色木桌后,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皱眉紧盯着打开的一本账册,南宫星敲了敲桌面,他才回过神来一样啊了一声,抬起头来,笑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是替风老板来查帐么?”
“吕掌柜,我哪儿看的懂这些账本,别取笑我了。”南宫星道,“我也到了能出来办事的年纪,当然该出来历练历练不是。”
“您从生下来就跟老江湖打交道,给您接生的稳婆都是江湖排的上号的高手,哪儿用得着历练呐。”吕掌柜把账本合上,笑道,“没事您可不会来这儿,既然到了就别客气了。只管吩咐就是。”
南宫星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林虎身上搜出的那朵银芙蓉,交到吕掌柜手上,道:“帮我看看,这一个是真的假的。我记得咱们的这些花,挺难仿造的啊。”
吕掌柜收起笑容,接过那朵银芙蓉,仔细端详了一阵,又拨开花蕊打量了几眼,略一思忖,取过砚台,磨了些墨,在纸上印出了白思梅的名字,将纸张举起,逆光看了片刻,这才开口答道:“是真的。”
“可花托下的暗纹我怎么摸不到?”南宫星立刻追问道。
吕掌柜摸索着银芙蓉的周围,慎重道:“发出这朵银芙蓉的人不想让人知道是从哪一堂口出的手,所以暗纹的地方,是故意磨平了的。”
看南宫星面色有些凝重,吕掌柜接道:“不过并非查不出来,只要让十八名堂主一起从上往下追究,有白思梅这名字在,绝不会跑了这内鬼。”他看着南宫星的眼睛,淡淡道,“这种事别人做不到,您和楼主可是轻而易举。”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没你说的那么容易。不过你说的也是个办法,这银芙蓉就交给你,你帮我捎去总舵,交给楼主定夺吧。我还没想好接不接这大摊子,下令的事,我还是不管的好。”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这桩事就这么定了。另一桩我还要考虑考虑,我身边有个姑娘,带着上路觉得有些危险,她恰好和我一个任务有关,我要是想好了,明天你就帮我把她送到总舵,让她在那儿等我。”
吕掌柜点了点头,道:“是先前满蜀州的分舵都动员起来找寻下落的那位崔姑娘?”
南宫星笑道:“我没领多少任务出门,还能有谁。”
吕掌柜也笑了起来,道:“您这性子,谁知道会不会多接一串小姑娘的任务。问一句总没错。听说白家的事闹得挺狠,您还要跟一阵子么?”
“是啊,少说也还要一两个月,”南宫星苦笑道,“要不我也不用先来找吕掌柜支点盘缠不是。”
既然说到了银子,他顺势将富贵楼的事也匆匆讲了一遍,道:“这一千两银子倒不是大事,关键我想让你帮我通知一下这边分舵的人,帮我打听一下赵敬这人的下落。春红的遗愿,我既然接下来了,就也算是任务一件,总不好虎头蛇尾就这么草草交代。我随行的朋友太多,不好自己去分舵那边找人。”
“好,既然是家住在这附近村子的人,一定给您查出来,明日您出发前,保准给您消息。”吕掌柜说着,从桌下的抽屉里掏出厚厚一摞银票,数了半叠,放在桌上一推,道,“这是五千两散票,只要不在太偏的地方,三大钱庄都能通兑。您看够么?”
南宫星笑着点出一小叠,道:“用不了这么多,两千两足够。现银再给我些,就差不多了。”
吕掌柜笑了笑,把剩下那些银票揣进自己怀中,起身道:“富贵楼的老板与我也有些交情,干脆赔偿的事就由我去解决好了。”
南宫星只得道:“那就劳烦吕掌柜辛苦一趟了。”
“能给楼里出点力,我心里可高兴得很。”吕掌柜呵呵一笑,与他一起出到门外,回身将房门上的三道大锁锁好,跟着一并走了出来。
与吕掌柜见面之后,听他一口一个少东的叫着,剩下四人总算知道南宫星所言非虚,一个个都极为惊讶,白若兰口快,当场就问道:“这可是三大钱庄之一,你都做到他们家少东了,还……还走什么江湖啊。”
吕掌柜在旁接口答道:“白姑娘有所不知,正因为是钱庄的生意,才必定要和江湖人士搞好关系,否则光是镖银托运,就有数不清的麻烦。实际上我们在阳梁这边的产业,还有你们另一房白家的一份。我们背后的大老板里,也着实有几个绝顶高手。”
将店面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吕掌柜便跟着他们再走了一趟富贵楼。
同样的事,同样的那个老鸨,这边不过是多了个吕掌柜,那张能结出冰凌子的脸就变得堆满笑容,简直能暖融了面皮上的白粉。
一番笑语闲谈,那老鸨不光一口答应下来若是赵敬找来一定帮忙圆谎,连此前非要白家赔的银子也一口免去,说了一番春红如何如何命苦,掉了几滴眼泪之后,还将春红遗下的木匣交给了南宫星他们,只是春红攒下的那些赎身银子,就决不肯再吐出来了。
这已是极好的结果,好到让南宫星都有些懊悔还不如一开始就叫吕掌柜来谈。
与吕掌柜分别之前,南宫星带着崔冰与他单独聊了片刻,崔冰一听要把她送去安全的地方等着,脸上顿时便满是不情不愿,任凭南宫星说破嘴皮,也只是闷声不吭的抿着嘴连连摇头,直到南宫星搬出她姐姐,道:“冰儿,你也不想想,万一你真要有个好歹,我将来就算帮你找到姐姐,她也只能对着你的牌位伤心欲绝。这一趟真没你想的那么安全,我只是不好明说,其实按我推测,这一趟出去,很可能比在白家得时候还要凶险几倍。”
崔冰这才满心不甘的眨了眨眼,道:“那……容我再考虑考虑。”
吕掌柜走后,日头都已偏西,他们一行本就赶路耽搁了一顿,此时了了一桩事情,心中一松,一个个都开始感到饥肠辘辘。
去客栈定下房间的时候白若云就已表明态度,既然都是为了帮白家的忙,一路上的吃住自然应由他来付账。既然他是付银子的那个,吃饭的地方索性就也交给他来决定。
客栈里还没开灶,不过对面就是一家酒楼,背临富贵楼后巷,装潢颇为铺张,白若云打量一圈,周围也没什么早早开张的铺子,干脆就选在了酒楼大堂。
白家本就是大户,这一趟又九成九是个远门,白若云身上带的盘缠自然十分充足,天天这样吃喝当然不够,但偶尔吃上一顿也是绰绰有余。
这酒楼的厨子手艺极佳,他们五个又都饿的腹中连连作响,这一餐简直吃的犹如风卷残云,连三位姑娘都吃得樱唇闪亮,口角沾腥,真应了江湖人不拘小节的风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