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压低,小心地问道,“是姓郑的叫你打过来的?”
我一听头皮都麻了,想着乖乖,我怎么敢往那么大的篓子上捅......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和他们的关系网,这个逻辑看来是相当顺理成章的。
“哼哼...随你猜测,反正您不觉得敢这么跟您叫板的人,整个k市里也有不少吧....”
我隐约感觉到自己有些兜不住了。
彷佛被刺痛了一般,他顿时又沉默了下去。
我冷汗直冒,感觉展开的有些太大了。
“......嗯,你知道就算家里的主人不在意,可是他的家里人毕竟还是会很担心,现在上面开始晃动,格局势必大变,到时候向下层层垮塌,我们也想撇开不必要的麻烦。”
天....我他妈都在说些什么......“留下这么个关联众多的婊子,将来肯定是个定时炸弹。”
凭着从班里和同学老师偶尔胡侃的仅有的印象,我试图努力圆着一个看似正经的政治阴谋论。
“为了您的将来着想,最好也是能断就断吧,毕竟,我们也不希望火是从别人那里烧到我们身上的,你说对吗?”
他持续沉默着,我开始满头大汗。
想着遭了,刚才那番自作聪明的言论明显兜不住啊.....十秒钟过后,那边传来一声轻声的“知道了”,语气不是冷酷而是有些被吓住的妥协。
我默默挂上电话,长出一口气。
随后抽出电话卡,走出电话亭,来到护栏边上,面向江边把电话卡像扑克牌一样飞了出去。
我重新回到公交站牌之下,发了一会儿懵,两分钟后恐惧才汹涌而来。
我刚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看着斜对面的“时尚巴黎”,我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完全不清楚。
伴随着一声喇叭,公交车终于从山上拐下来了,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立马窜了上去。
刚坐下对面的玻璃门就被打开了,我心里一提,不过座位是靠江面的另一边,仗着隔着一排的人,想着他们应该注意不到我。
这时有个年纪很大的白胡子老大爷要在这一站下车,颤巍巍扶着把手向下挪动。
我看着对面门口冲出一对男女,女人对着耳边的手机怒气冲冲的说着什么,眼眶泛着泪花,一边向上拉着自己没穿好的肩带,一头直发却凌乱不已。
戴眼镜的男人一脸无辜的望着前面的女人,下身随意拢着一条短裤,上衣也不是刚刚的衬衣。
老大爷终于下了车,司机随即踩下油门。
在车子离开时,我看着对面的眼镜男似乎是想上前跟女人询问些什么,却遭到女人有些抓狂的厉声呵斥,男人顿时一萎,表情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车上的人纷纷侧目,两人就好像在地震时午睡慌忙逃出的小夫妻一样狼狈。
两人逐渐被抛在视野之外,我的心里升起不可思议的爽快感。
一下午的疲惫瞬间也被公交车里的清爽一扫而光,不自觉靠在椅背上瘫软了下来。
过了两三站,看到一辆熟悉黑色的SUV粗暴地按着喇叭,从侧面开了过去。
我保持着笑容,想着自己不会被宰了吧.........-------------------------------------几场秋雨姗姗来迟,天气顿时缓和了下来,迎来秋高气爽的十月。
国庆我并没有回J市,和留校的同学一起爬山、写作业、黑网吧里组队玩游戏。
这么多天下来风平浪静,原本设想的种种可能都没有发生,我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回头一想,就算他们查出是我,可是对一未成年小孩能怎么着呢,最多也可能是和她正式地撕破脸皮而已。
国庆最后一天,考虑再三,我决定把兜里的那串钥匙还给她。
下午出了校门口,离这么久我第一次给她打了电话。
主要是想确定她是否在公司,不至于到处跑。
“喂?涵涵.....”
电话里的声音感觉温柔了不少,有点第一次通话时的感觉。
“你在公司吗?有些事情想去找你。”
我故作随意的说。
“哦,我在家呢....你待会儿....”
她有些高兴,没等她说完,我回了一句“那行”,挂上了电话。
我随后乘公车到了熟悉的小区,尽管八月底才偷偷来过,家门依然让我感到陌生。
深吸一口气,我掏出钥匙,重新走进这个洞穴之地。
进门后先是感到一片漆黑。
十月的白天已经开始变短,又是在阴天,这不开灯的屋里格外阴暗。
我随手打开了旁边的灯,把门关上。
可能是听见响动,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拖鞋滑动地板的声音。
她穿着一件平常的黑色真丝睡袍,散着一头长发,跑了过来。
看到我后她脸上露出一点笑容,轻声对我说到:“来啦?”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注意到她的大素颜和以往有明显的不同,多了一丝颓废的神色。
以往即使在家不化妆,也不可能有这种邋遢的样子。
我跟着她的走进客厅,空气里弥漫着着烟草和酒精味道。
茶几上放着一瓶开了的红酒,已经只剩下瓶底的一点,旁边是一个喝过的红酒杯和一个烟灰缸,烟灰缸里是堆积如山的细长女式香烟过滤嘴。
不等我坐下,她突然起身,声音有些提高地对我说:“晚上咱们出去吃个饭吧!”
说完匆匆向卧室走去,轻声喊道:“等我一下哦,我去换身衣服~”
我急忙叫住她,连胜说不用不用,“今晚还得回学校上自习.....”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瞬间黯澹了下来,整个人彷佛一下没了精气神。
我感到有些愧疚,这种颓废的神情是这么久以来,我在她身上第一次见到的,年龄彷佛回到了她应有的阶段,显得老了一些。
我没法不拿现在的境况,和自己十天前的恶作剧联系在一起,没想到这件事的影响居然对她来说这么大。
也许自己把事情弄大发了.....我内心顿时一软,对眼前人产生了一丝保护欲。
但随之立马提醒自己,不能被她一时的情绪所感染。
经历过这么多之后,我无法简单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的单一面貌。
想到之前她的种种冷酷,现在的处境也算是对她的一个小小教训吧.....对于事情的严重程度,我无法直接询问。
也有些心虚,刻意在回避着。
“那我去给你做晚饭吧?就在家里,待会儿直接去学校就行了。”
她试探性的突然发问,眼睛彷佛又有了光。
可能是正陷入在不愉快的回忆,我的语气不由得有些刻薄,有些惊讶的问她:“啊?你也会做饭?”
“嗯......”
她顿时脸一红,小声说道,“那我去给你弄,你等我一下.....”
我挥了挥手,示意她回来,“今天来我是想......”
接着硬着头皮拿出了钥匙,轻轻放在了茶几上,“把这个东西还给你....”
说完我有些难为情,这种气氛之下,这样的话是有些过分。
果然,她的表情露出些许绝望的神色,顺势斜躺在沙发上,看着钥匙不发一语。
无法忍受这压抑的寂静,也无法忍受持续折磨着一个脆弱的女人,我索性坚决到底,站起身,轻声说了句“那我走了”,便急匆匆起身。
离开客厅时我停下脚步,回头望了她一眼,她只是眼神呆滞的一动不动,彷佛整个人都放空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朝门口走去。
换好鞋,起身刚打算开门的时候,就感觉被人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
她把头用力埋进我的背,双手抱在我的胸前,勒的紧紧的。
我静静地站着,没有阻止。
“不要走好不好,留下陪陪我.....”
我感到后背传来一些湿润,像是眼泪。
我轻轻搭上她的手,加重了力气。
-------------------------------------到最后我依然没有留下来,晚上平静地回到了学校。
抱了我好一会儿,等情绪恢复之后,她便放开了手。
埋头在数理化的晚自习作业里,我有些庆幸刚才自己的理智,也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些遗憾。
时光飞逝,四个月眨眼即过。
女人像是从我的世界断了联系,偶尔我会好奇她的近况,也时不时邪念丛生,闪过回去找她的冲动。
虽然不容易,自己也勉强和生活接上了轨。
期末离校的那天,恰好轮到值日,班里剩下我和几个同学清理着教室。
在我低着头一股脑洒着水花时,同组一个男生跑进来拍了拍我肩膀。
“陆彦明,有人找你~”
我看他表情带着一丝暧昧的微笑,拍了拍手有些好奇的走出教室。
外面的走廊上站着昔日里那个艳光四射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彷皮草裙,脚上是一双长至膝盖的马靴,下半身露出的牛仔裤显得极其紧身有弹性,如同裙摆下面露出的蓝色大腿,华贵又不失活泼。
看着她染成金黄的大波浪卷头发,我知道活力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我对她笑了笑,说声“等我一下,还有一小会儿”,她嘴角一咧开,朝我挥挥手,说了句“去吧~”
回到教室,几个男生带着极度好奇的神色,假意挥着扫把围了过来,悄悄问道“那是你谁啊?”
“没谁,家里一长辈。”
“长辈?是你姐姐吧?......”
介于她从来没出席过家长会,班里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她和我的关系。
打扫结束,我洗了手走到她跟前,她抬起看手机的头,像老朋友一样自然而然的挽住了我的手,问道:“今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
我一手挠着脸略带羞涩的回答道。
如此靠近的女人香让禁欲半年的我神魂颠倒,身子骨有些发软。
我们走向停车场,一路上路过的学生和老师也都纷纷侧目,女人的光环与魅力有增无减。
开车来到一家非常精致的汤锅店,许久不知肉味的我狠狠补了一把油水。
两个人在桌上就像两个普通的老朋友一样,说着自己近来的经历和周围有趣的故事。
我无从得知经过上次事件之后,她的生活究竟有了怎样的改变,她也尽量把话题扔到我的身上。
吃喝到后半段,已经完全放松的我正在把玩着旁边玻璃的雾气,她突然冷不丁对我说道:“寒假想不想跟我去三亚走走?”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我一时间愣了一下,微笑着的脸有些僵硬......-------------------------------------当我回过神来,已经是在白云之上的平流层了,身边躺着女人带着眼罩正在闭目养神。
不远处是正在用平板看电影的周小伟,他会跟着来我想和女人近乎夸张的行李大小脱不了关系。
我有些的茫然的望着四周,心里并没有去度假的兴奋与热诚,更多的是一种没有由来的心慌。
如何被她说动,又是如何煳里煳涂的答应下来的过程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