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痕行礼谢过,随即一指横拨,八舞意发剑破苍穹扉,只听“噗”的一响,众人身边殿墙之上顿现一眼两指见方的圆形洞孔,将殿墙两面贯彻通透!
见墨天痕一指穿墙,千鎏影脖子一缩,鄙夷道:“小子你休要唬我,不过剑气罢了!”他武艺虽高,却是在战场磨炼,对武林之事知之深浅,只道是墨天痕以次充好,想要蒙混过关。
却听北落师门淡淡道:“鎏影,你可见到剑气?又可曾见过剑意?”
千鎏影气势瞬时又矮三分,支支吾吾道:“不……不曾。”
北落师门为将多年,因镇守东京无战可战,又心系天下武林动向,故主动请缨,担任监察天下武林大事之责,时常奔走观摩高手对决,虽武力称不上绝顶,但眼界极高,一眼便看出墨天痕那一指已达无剑之境,凭剑意伤人并非妄言。他本想呵斥千鎏影,让这自大狂妄的小子滚回自己的飞龙营去,但千鎏影毕竟带兵大将,自己若似长辈一般在旁人面前斥责于他,反而有损他的威信,便平静道:“不曾,便不要妄加评断,静静听便是。”
千鎏影虽是骄狂,却对这与自己父亲齐名的伯伯敬畏有加,登时听出他话中含义,脸上露出尴尬神情,挠了挠脑袋,假笑道:“好,好,我安静不行么。”
北落师门这才对墨天痕道:“小兄弟,你年岁几何?”
墨天痕答道:“学生今年整十七了。”
北落师门点头,颇为赞许道:“后生可畏也,单凭这一剑,便能知你所言非虚,这一功圣上定会有所赏赐,你们在此好生休息吧。”说罢转身准备离去。
墨天痕见他要走,忙叫住他道:“侯爷且慢,学生还有一事相求。”
千鎏影不耐烦道:“你小子,这是准备给你记功,又不是让你去做死间,哪来那么多要求?”北落师门轻吭一声,脸上也隐有不悦神色:“说来听听。”
墨天痕问道:“敢问侯爷,现下是否还有快活林的活口?”
记住地阯發布頁④∨④∨④∨.с☉Μ北落师门默然点头,墨天痕抱拳行礼,又道:“禀侯爷,学生家住落松,父亲乃当代墨家钜子,母亲乃道门希音观赤天子道长次席弟子,亦是南水陆家的大小姐。本是父母双全,衣食无忧。但两个月前,有一伙贼人深夜入我家中,杀我父亲,掳我母亲,更将家中老小仆役屠戮殆尽。若非得清微观两位道长与儒门煌天破师兄相救,只怕已满门皆陨。”他说到心中痛处,忍不住又哽咽起来。
北落师门皱眉道:“你说这些,与活口何干?”
墨天痕道:“侯爷,学生历经查访,得知母亲极有可能被掳往快活林,故而才会在此。只是学生失陷期间并未发现母亲身影,所以斗胆请求侯爷,可以让学生前往问话。”
北落师门奇道:“你背景深厚,大可往南水寻求外祖父帮忙,何必只身犯险。”
心中却道:“难怪这段时日未得籁天声消息,他对这师妹痴心一片,想来定是发疯般的去找寻她了。”
墨天痕坚定道:“回侯爷的话,这之中有些隐情,让学生不便去求助外公,而灭学生满门的那伙贼人仍在不停追杀学生,以图斩草除根,学生担心往南水路上必有埋伏,便北上师门,边躲避追杀,边查访母亲下落。况且,学生认为,身为人子,报仇当亲力亲为,不得假借外力。”
千鎏影听了这番话,不禁心中又犯嘀咕道:“什么狗屁歪理,君子邪说,这小子脑袋也是被书夹坏的,南水陆家那么大势力,寄封信过去,老爷子为女儿还不得把整个中原翻个面?用得着你在这苦兮兮的亲力亲为?”
北落师门亦觉墨天痕思想有些幼稚好笑,但一转念,竟是从心底生起一丝敬意,不禁道:“好,有担当,有勇气,那便拿出毅力,贯彻你之信念吧!本侯期待你的表现。那几名活口就在那里,你可以随时去问。”说罢便转身离去。
千鎏影跟在北落师门深厚,心中却更觉纳罕,几乎惊吓道:“北伯伯不会也被书夹傻了吧?怎会鼓励这般不着调的事情?不对……他一定是跟那什么墨家有仇,想让这楞小子去送死!嗯……应该……大概……是这样吧?”
一行人目送两大神将离开,只听贺紫薰在一旁道:“小墨,一甲侯好像很欣赏你呢。”
墨天痕道:“将神之言,多有鼓励意味,正说明我现在仍不足道也,没什么值得高兴。比起这个,我还是陪你们去寻找洗浴之所吧。”
寒凝渊叫住他道:“墨贤弟,此事不如交由晏姑娘帮忙,你我先去审问那几个俘虏,如何?”
墨天痕不由望了晏饮霜一眼,正气坛娇女此时正为先前自己的怪异感受而兀自出神,听见男儿呼唤,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应道:“好,便放心交我吧,我们都是女子,也好相帮。”墨天痕遂道:“既然如此,麻烦师姐了。”他自是不知这美丽师姐心中的小九九,只是知晓二女心中创伤非三言两语就能抹平,此时虽不再觅死觅活,但仍需有人开导,晏饮霜温婉亲和,知书通理,有她在旁,他也安心。
梦颖早先一步到来,知晓道路,便引着二女往后殿寻水房去了。见三女走远,寒凝渊拍了拍墨天痕肩头,道:“走吧墨贤弟。”
墨天痕应声而动,心下忐忑而激动,这两个月来他连遭厄难,九死一生,更殃及身边人付出惨痛代价,当这一切结束,是否能就此寻得答案?
************两大神将来到大殿一角,早有兵士辟开一角空地,拉起一道简易门帘,将铺盖全数备好。北落师门战时常与士兵共尝甘苦,同灶而食,但从不设帅帐,也从不与兵士同帐篷而卧,休息时必会隔开一方空间,独自睡在其中。他威望甚隆,也深受麾下爱戴,将士们知他习惯如此,每次出征皆会寻出一块僻静之地供他歇息。
千鎏影一路随北落师门来到此处,只见北落师门停下脚步,转身道:“你跟着我作甚?还不回你飞龙营去!”千鎏影涎着脸道:“北伯伯,我们也好些时候未见了,侄儿就不能与你叙叙旧么?”
北落师门一生未娶,膝下无子,但与千楚棠私交极厚,早在千家兄妹二人年幼时便多有来往,对他们更是视如己出。时及千楚棠亡殁,其夫人伤心过度,郁郁成疾,不久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彼时千兰影仅十岁出头,千鎏影也不过双十之年,北落师门秉持旧义,对这两兄妹照顾有加,在朝堂更助千鎏影稳立军中,成就今日之龙皇飞将,这让千鎏影既敬他如父兄,又待他如挚友。千鎏影领军之后,二人相聚渐少,但每逢遇见,千鎏影总会如孩童一般缠上他,非要像多年前一样与他彻夜长聊才会消停。
千鎏影自然知道这个北伯伯面冷心暖,每次开聊前都是板着一副面孔赶他离开,这让他更是有恃无恐,大大咧咧的坐在地铺上,拍拍一旁的空位道:“北伯伯,急行军多日,也累了吧,正好与侄儿聊天解解乏。”
“要解乏,我大可睡觉,何需听你唠叨。”嘴上虽是厌烦,北落师门却仍是坐到千鎏影身旁看了他一眼,随后道:“说吧,你想听什么。”
千鎏影嘿然笑道:“北伯伯果然是最懂我,知晓我满肚子好奇。”
北落师门佯装厌烦道:“有屁快放。”
千鎏影笑问道:“北伯伯,话说您刚才提到的那什么剑斜、喵喵剑、十二剑的,你都见过吗?”他自小便对江湖侠士颇为神往,只不过受家教所缚,一心钻研兵道,难有机会接触这些事物,直到长成领兵,才会在闲暇时找间酒楼听人说书,品些江湖杂谈。北落师门因驻扎东京,身受密旨,平日兼有观控武林大事之责,故虽未曾领兵出征,却常能亲睹顶峰相见,极武会战,这对千鎏影来说,远比从说书人那听来的故事要有趣的多。
记住地阯發布頁④∨④∨④∨.с☉Μ北落师门嘴角一抽,失笑道:“什么喵喵剑,我说话这般口齿不清吗?那是一剑缥缈晋浮萍!”
千鎏影手一摆,道:“哎不管这个,这三人你都见过吗?”
“见过又如何?”
千鎏影顿时来了兴致:“快与我说说,都是在哪见的那些人?”
北落师门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可听过『旷世云决』?”
千鎏影想了片刻道:“好似听人提起过。”
北落师门道:“南水左近,有一座楼傍山而建,那楼高与山峦齐平,占地颇广,名唤出芸楼。”
“与山齐高,这若说是塔也不为过吧?”千鎏影心道。
“出芸楼最顶层,设有一座能引天下武者为之侧目的仙武擂台,这擂台之所以……”话到一半,却被千鎏影打断道:“等等!北伯伯!我只是想听听那些顶尖剑者都是怎样的人物,不太想听你说人文地理的……”
北落师门笑道:“莫急,听下去。这擂台之所以称其为『仙武』,盖因其旁有一块千年奇石,名曰仙武石。”
千鎏影腹诽道:“好么……说了不想听地理,还是跟我扯起石头来了。”
“这仙武石奇特无比,江湖顶尖高手之招,威力足以开山断流,崩天裂地,但此石受招之后,非但毫无损伤,还能散发异光,招式越强,光便越亮,以此石测度高手修为,准确无匹。借此石特性,出芸楼每隔十年都会举办一场『旷世云决』,以仙武石受招之异光,评出各方天下第一!”
听到“天下第一”四字,千鎏影这才明白,北落师门所述正是他最感兴趣之事,不禁咧嘴笑问道:“既然这石头能评出强弱,那还要设什么擂台,决什么武”
北落师门道:“仙武石所测,不过武者自身内力修为,但若有不服者,当可向仙石所评的天下第一人提出挑战。”
千鎏影奇道:“既然内力修为已是不及,那挑战又有什么意义?”
北落师门道:“鎏影,你虽内力不凡,又常年领兵,无需独自与人决出胜负,故而不能窥见自身盈缺。武者对决,不单纯只是内力对拼,经验、招式、智谋、兵器、意志、功法生克、地利天时,皆有影响。在绝对实力前,这些或许无关紧要,但当对决二者皆是人间翘楚,差距微弱之时,这些,便是决胜的最大要素。”
千鎏影眼界虽低,人却不傻,知是北落师门正向自己传授经验,亦是虚心记下,这才又提起自己关心之事:“那北伯伯可曾见过那些高手?还有你方才说的那些剑者中,最后谁成为了天下第一剑?”
北落师门仰头望向殿顶,似是在追忆往昔,良久,这才缓缓开口道:“那一年西域大捷,我和你爹受封后闲来无事,便同往南水散心游玩,正值旷世云决再开,我便与你爹登楼一观,正巧赶上了几场惊世之战。”
千鎏影顿时兴奋非常,脸上满是期待神情。他生怕自己多言打断北落师门话语,索性闭嘴收声,如同一个等待父亲讲故事的孩童一般。
北落师门露出慈爱的笑容,开口道:“那天我与你爹初次登楼,便见仙武石光芒大作,璀璨夺目,光芒中,一人背负偌大剑匣,正立于擂台之上。现场早已鸦雀无声,静候通报。不出片刻,便有通告传出,那人正是仙石所评的天下第一剑,十二剑天宗问真!”
“十二剑天?他为何会有这么个称号?”
记住地阯發布頁④∨④∨④∨.с☉Μ“因为传闻他的剑匣之中不多不少,正好十二把天下名剑,从一至十二,一剑强过一剑。”二人一问一答,就如同很正的父子一般。北落师门继续道:“仙石评比一出,人群反应并不强烈,或多或少,都有公认意味,但也不乏不服之声,接着便有人上擂挑战。那些人经仙武石评测,虽也算一方豪雄,但光芒却远不及宗问真,一个个也都败下阵来,而宗问真也只出到第六剑,直到一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