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二天早晨,我睡到九点多才爬起来。我伸着懒腰走出客房,推开主卧室,乔尼还在酣睡,再走进厨房,只见苏珊和妻子有说有笑,正在准备早餐。窗户外面,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真是一个自由奔放的好日子。
吃完早饭,乔尼还没起床,我们只好向苏珊一人告辞。路上,我们什么话也没说,也不需要说。妻子的脸红扑扑的,写不尽满足和惬意。再看反光镜,我自己也是一个样子,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也许,这就是性爱的妙不可言之处吧。
人世间的享乐,没有超过肉欲的,古今中外,人们给它强加了无数罪名,可大家还是前赴后继,孜孜以求。此时此刻,我没有什么负罪感,我相信,妻子也是一样。我们没有相互伤害,也没有妨碍任何其他人,既然如此,何必用道德的枷锁,去禁锢住自身的本能呢?
整整一天,我和妻子都在刻意回避,不去触及昨晚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累,终于等到天色微暗,便早早上了床。妻子毕竟年轻几岁,沉不住气,先开了口:“哎,舒服吗?”“嗯,舒服,你呢?”“还行。”短短几句,就停住了,这种话题,确实有些难度。过了好半天,妻子才又开口:“她,苏珊,有我好吗?”
“没有,”我知道她会这么问,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皮肤糙,身上有毛,还有,下边挺松的。”“我猜也是这样。”妻子满意地笑了,没再多问。我默默地向苏珊道歉,其实昨晚比较匆忙,根本没注意细节,但她身上绝对没有异味。
又躺了一会儿,我忍不住了,转过身,问:“他呢,怎么样?”“不怎么样,一个大叔,油腻腻的,还是你好。”看来,妻子也是早就准备好了标准答案。我还是不甘心,停了一会儿,问了个实质性的问题:“他那东西,大吗?长吗?”
“嗯,跟你差不多,可能长一点,挺软的,怎么都不会别着似的。”“那,你们做了几次?”我又问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大概一两次吧,你们呢?”
“也是一两次吧。”我紧紧搂住妻子,补充了一句,“没什么意思,还是你好,不去了。”
“嗯,真的没意思,再也不去了。”妻子一面附和着,一面动情地也搂住了我。
我无法确信妻子讲的,有多少是实话,估计跟我一样,虚虚实实各占一半。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朦胧的灯光下,妻子躺在别人家的床上,妙曼的身体无遮无掩,只剩下一双黑色的丝袜,一个白种男人,跪在妻子的腿间,分开她的双腿,把一根长长的,粗粗的,微软的肉棍,缓缓地插了进去,他们扭动起来,喘息着,呻吟着。
我的下身勃起了,翻身压在妻子身上,直起腰,撕开她的内裤,两腿之间,早已水汪汪,湿漉漉,泛滥成灾。看样子,妻子心里想的,恐怕跟我差不多。网上说的没错,逾越禁忌之后,激情燃烧起来了。我甩掉自己的裤衩,伸手双手,左右扯开妻子的两腿。借着微弱的床头灯,我清楚地看到,妻子的膝盖上,红红的两片印记。我再也忍不住了,屁股一沉,硬邦邦的阳具,直捅了进去。
(妻子无遮无掩,只剩下黑色的丝袜,一个白种男人,正缓缓地抽插。)很久以前,我读过一篇报告文学,讲云南禁毒的事情。我记得里面说,吸毒往往从好奇开始,但没有一个吸毒者,能够尝试一次就此停手。
一周之后,我们又去了乔尼苏珊的别墅。那也是周六,天气很好,才过中午,我和妻子不约而同地洗澡更衣。好不容易挨到三点多,我们就忍不住出了门。世上的很多东西,是人自身无法控制的,比如说像性欲这样的本能。凡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简单多了。我们没走一点冤枉路,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乡间别墅。天空是蔚蓝的,湖水是清澈的,空气是芬芳的,人是精神抖擞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得让人感觉不真实。
苏珊打开大门,看见我们,似乎有些惊讶,但转瞬即逝,马上就热情地打起招呼。我一面进门,一面盯着苏珊,上上下下,几乎挪不开眼睛。她穿的是正装:藏青色的套裙,淡蓝色的衬衫,黑色的长筒丝袜,黑色的高跟皮鞋,淡金黄色的头发,松松地披在肩上,好一个靓丽的职业妇女!苏珊显然误会了,有些窘迫地说:“对不起,我拜访客户,刚从城里回来,还没换衣服,是不是像教会学校的女教师?”
“我就喜欢女教师。”我的下身开始温热,一激动,脱口而出。
苏珊瞟了我的裤裆一眼,那里正在慢慢隆起。她见多识广,不难猜到我的嗜好,马上露出笑容,张开双臂,说:“来,小男生,给老师一个拥抱!”
我早已欲火难耐,大步上前,一个熊抱,搂住了苏珊。身后,妻子哼了一声,鼻音很重,显然是不满,但我已经顾不上了,男人嘛,不能瞻前顾后。加拿大和美国的中学,跟中国正好反着,性骚扰总是在女教师和男学生之间。我出国多年,当然懂得这些文化差异。苏珊这样的女教师,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一个拥抱哪能满足?我松开苏珊,抬起左手,勾住她的下巴,俯下头,舔吸她的嘴唇,同时,右手也没闲着,从肩膀,到后背,再到腰间,隔着轻薄的衣料,轻轻地抚弄。苏珊踮起脚尖,勾住我的脖颈,喘息着,从上到下紧贴上来。
白种女人多好啊,一点儿也不扭捏!
我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腾出双手,撩起苏珊的裙摆,伸进去,插入内裤,摩挲她的屁股。白姐姐的屁股翘翘的,鼓鼓的,不生养真是太可惜了!我的下身硬梆梆,死死顶着苏珊,同时,继续舔吸她的嘴唇,很贪婪的那样。苏珊的喘息急促起来,身体越来越烫,终于,她张开嘴,主动伸出了舌尖。
我得意地笑了。
身旁,另一对男女也在喘息,还夹杂着舌吻的声音,渍渍,咂咂。看样子,妻子和乔尼也是欲火焚身,搂在一起正亲嘴儿。啪,什么声音?像是一粒纽扣崩开了。刺啦,不长不短,又是什么声音?拉链,是拉链在滑动,谁的?妻子的衣裙没有拉链,那么是?男人长裤的裤裆,对,是乔尼的裤裆被拉开了。我情不自禁侧过脸,偷偷往外瞄了几眼。妻子和乔尼搂抱在一起,正忘情地亲吻着,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再看下面,果然,乔尼的裤裆敞开着,里面鼓鼓囊囊,妻子一手捂在那里,正隔着薄薄的内裤,又搓又揉,玩弄着别人丈夫的生殖器!
没想到,妻子的气量这么小,她这是报复,有意做给我看的。
我的下身,硬到了极点。
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这样,在你尝试之前,会感觉很难想象,不可思议,可一旦做了,有了第一次,后面就一下子顺理成章起来,连你自己都惊讶。
加拿大人讲究表面的公平,这一次,该我和苏珊用主卧室了。
我把苏珊抱到床上,放平,让她舒服地躺好。我爬上床,温柔地亲吻苏珊,然后,慢慢剥掉她的衣裙,一件件抛到床下:淡蓝色的衬衫,藏青色的套裙,肉色的胸罩,白色的蕾丝边内裤,还有黑色的高跟皮鞋。我欣赏着苏珊的身体,毫无防范,完全敞开,只剩下黑色的长筒丝袜。在加拿大女人当中,苏珊算是体型偏瘦的,可白种女人骨架大,天生的凹凸有致。我俯下身,伸出舌尖,一点一点,舔着苏珊的身体,从饱满的前胸,到结实的腰肢,再到丰满的臀胯。
白姐姐的皮肤真白,透着粉红,不过,确实粗糙了一些,满是绒毛,还有很许多晒斑。我不免有些遗憾,又有些后悔:还不如让她穿些衣服,不要脱得这么干净,说不准会更刺激。我又想起那天下午,苏珊坐在我面前,大谈夫妻交友,她穿的也是职业装,双腿似乎有意岔开,好让我窥探裙底风光。看来,苏珊夫妇很可能是蓄谋已久。早知如此,那天就应该上了她,就在她家的办公室里,对,让她趴在桌子上,露出下身就够了。
(对,让苏珊趴在办公桌上,露出下身就够了。)还没到傍晚,天光正亮,骄阳透过窗子,斜斜地照射进来。我舔得有些累,便直起腰,先歇口气。苏珊很是受用,四仰八叉躺着,还主动分开了双腿。我一面宽衣解带,一面环顾四周:到底是主卧室,房间敞亮,床也宽大,还自带卫生间,再过去应该就是客房。我俯身吻了吻苏珊的耳垂,然后爬下床,光着身子走到窗前。外面,草青树绿,云淡风轻,虫鸣啾啾,春意正浓。我拉上细纱的窗帘,拧亮墙上的壁灯,顿时,整个房间也变得暖暖的。
隐隐约约地,客房那边有了动静,开门,关门,想必是乔尼进去了,还有我的妻子。上次我在那边,也能听到这边的响动,模模糊糊的。我悄悄蹩过去,拉开卫生间的门,隔壁的声音骤然清晰起来。唉,加拿大的复合板,真是一点不隔音。我正要把门关上,苏珊开口了:“别管门了,快过来,我都等不及了!”我想了想,也好,就让那扇门敞开着吧。
我重新爬上床,胯下吊儿郎当,那东西晃来晃去。我低下头,审视着苏珊的两腿之间:饱满的阴阜,刮得干干净净,两瓣丰厚的肉唇,黑黑的,肥肥的,左右翻开,露出一粒珍珠般的阴蒂,还有那晶莹透亮的粘液,正在悄悄地渗出。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我暗暗告诫自己。上周六,我虽说没有阳痿早泄,苏珊看上去也还算满足,可我手忙脚乱,非常被动,基本上是被人摆布。过去的几天里,我一直在琢磨,要吸取教训,耐住性子,力争主动,时间要长,花样要多,千万不能给咱国男丢脸。
隔壁那边,不知进行得怎样了,那可是我的结发妻子,和一个异族男人。
(十四)吱吱嘎嘎,那边的床一阵响动。上床了,我妻子和乔尼上床了。
悉悉梳梳,他们在脱衣服。
渍咂渍咂,嗯,亲嘴儿,他们在亲嘴儿。
我含着苏珊的乳房,狠吸了几下,然后抬起头,屏住呼吸,那边却一直没有说话。
砰!吓了我一跳,紧接着,又是一声,砰!高跟鞋,是高跟鞋,一只接一只,被重重抛在地板上。妻子向来手轻,这多半是乔尼在动手。悉悉梳梳,又是悉悉梳梳,没了,停止了。嘎吱,嘎吱,那边的床板摇晃了几下。嗯,女人一声轻吟;哦,男人一声粗喘。渍咂渍咂,又是渍咂渍咂。看样子,我妻子和那个异族男人,已经脱光衣服,正在爱抚和亲吻,听声音像是舌吻,很深入的那种。嗯,洋人讲究前戏,我这边也不能松劲儿。
(我妻子和那个异族男人,已经脱光衣服,正在前戏。)我收回注意力,捧起苏珊的左腿,把丝袜卷到脚踝,褪下来,抛到床边,放下,再捧起她的右腿,也把丝袜卷到脚踝,褪下来,还是抛到床边。我伏在苏珊的两腿间,那里还算干净,散发着体味儿和香水味儿。我憋了口气,伸出舌尖,凑近,浅浅地舔了一下。还行,咸咸的,涩涩的,味道跟妻子的差不太多。我闭上眼睛,张开嘴巴,含住了苏珊的肉唇,轻拢,慢捻,挑弄,摩挲,吸吮。
哦,偶耶,偶耶!
苏珊忍耐不住,大声呻吟起来,还弓起腰,把下身挺直,再用双手,按住我的头。实话说,给女人舔阴,感觉真的不是很好,特别是白种女人,洗澡之前体味比较重,可男人不能自私,你要真想快活,首先要让女人快活。我鼓足勇气,卖力地舔吸着,一下又一下。这就是爱的奉献吧,说不定,这会儿乔尼也在这么伺候我妻子,上一次,我看到妻子的阴户,都被吸得肿起来了。我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吱吱嘎嘎,这边的床在响,那边的床也在响,断断续续的,没节奏。看来,我们没有真正开始性交,他们那边也没有,不过,两边的喘息,呻吟,都是越来越急,越来越重。沉住气,可别像上次那样,比他们早结束十多分钟。
吱嘎,吱嘎,那边的床垫,重重地摇晃了几下。这肯定是乔尼和我妻子,在床上翻动身体,看来,他们在摆正体位,做插入前最后的准备。
啊,不,痛!是妻子在讲话,声音很轻。我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那边,妻子又说了些什么,乔尼也嘟囔了几句,可他们放低了音量,听不清楚。
怎么,妻子改主意了?或者,洋人怪癖多,不会是乔尼,要虐待我妻子?
没容我继续想下去,吱嘎,吱嘎,又是几声,然后,没了,平静了,好像那边的喘息,呻吟,话语,都没了。
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哦,又是一声呻吟,是我妻子的,长长的,如释重负般的。
噢,偶卖糕,一声呻吟加长叹,是那个异族男人的,愉快而又舒畅。
任何一个成年人,哪怕只有一次性经历,都不难懂得,一男一女,发出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
插入了,终于插入了!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门的那边,再没有言语,只剩下床垫,在吱嘎吱嘎地摇动,节奏分明,还有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呻吟,都是一声紧似一声,一声高似一声。
够了,是时候,该我了!
我直起腰身,抹了抹嘴,腾出一只手,探到胯下,握住笔直的肉棒,抵住苏珊的肉穴,用龟头挤开两片阴唇,然后,停在那里。我收回手,紧抱住苏珊。那肥美的肉唇,本能地张开来,环抱龟头,一缩,吞进去了一截。苏珊,别动,让我来!我深吸一口气,把腰一沉,噗,进去了!我一言不发,一面继续往下沉,一面悉心体会着:半根,大半根,整根,全进去了!又是噗地一声,我和苏珊的生殖器,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真舒服啊,多少猥琐的男国移,做梦都想像我这样,狠狠地肏白种女人!
噗嗤,噗嗤,肉体交合!
嘎吱,嘎吱,大床摇动!
呼哧呼哧,男人喘息!
欧耶欧耶,女人叫床!
我们这边的动静,客房里肯定是一清二楚。很快,墙的那边有了回应,好像不服气,非要跟我们比个高低似的。
噗嗤,噗嗤,噗嗤!
他们的肉体也在交合,既润滑又舒畅。
吱嘎,吱嘎,吱嘎!
可怜那边的床,不堪重负,痛苦地摇晃着。
啊,啊,啊!
那个异族男人,正在大声地喘息,他一定也是异常兴奋,就像我一样。男人嘛,和别人的妻子做爱,多有成就感,哪有不亢奋的?
嗯,嗯,嗯!
不用说,这是我妻子愉快的呻吟。我了解她,她已经动了情,爱液,正汩汩而出,说不定,她的双腿,正高高地举着,紧紧攀在那异族男人的腰间。
不能落后!
我加紧了攻势,一波紧似一波,一浪高过一浪,把苏珊干得呼天喊地。那无法描述的声响,透过薄薄的墙壁,送给隔壁那对男女,感染他们,刺激他们,使他们加倍努力,把更为难以描述的声响,传递回来,再感染我们,刺激我们。
不知何时,天色暗了下来。一轮新月,悄悄爬上天际,透过薄薄的纱帘,好奇地窥视着我们。它一定是在感叹,这人世间不伦的激情,竟然能够如此热烈!
我原以为会需要半个多小时,实际上,不到一刻钟,两边就几乎同时结束了。
我只记得,临近高潮的时候,苏珊忘情地大喊大叫,他的丈夫,在那面也是疯狂地怒吼,完全掩盖了我和我妻子的声音。或许,这也是文化差异的一部分吧,他们放得开,不需要压抑自己。
暴风骤雨终于结束了,我和苏珊躺在床上,好半天才把气息调匀。那边完事后,也慢慢地平静下来。激情就像潮水,涨得快,退得也快。我望着窗外的明月,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吸毒的人都知道有害,可就是难以戒除,为什么?因为在吸食的过程中,确实有一种的美妙感觉,令人无法抗拒。
苏珊爬起身,哼着小调儿去浴室洗澡了。我又躺了一会儿,既无聊又好奇,便也爬起来,溜出去,蹩到隔壁门前。我悄悄推开一条门缝,一股咸湿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没什么,我们那边也是一个样。我把门缝轻轻推大,往里一看,只见乔尼瘫在床上,而我的妻子,正握着他的阴茎,疲沓沓的,一面撸动一面吸吮。
天哪,刚拔出来的,多脏啊,妻子竟然一点不忌讳!
我的心里,像是打翻了醋瓶。不行,亏了,得让苏珊给我口交!
(天哪,刚拔出来的,多脏啊,妻子竟然一点不忌讳!)(十五)第二天早上,大家很早就起床了,都是被饿醒的。这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一轮红日跃出树梢,白色的浓雾渐渐散去。湛蓝的天空,好像被水洗过一般。几朵孤云,犹如新摘的棉絮,半边透着洁白,另半边,则被朝霞染得通红。
我们简单用过早餐,正打算告辞,苏珊随口提到餐桌上的蓝莓,说是林子里采的,野生纯天然,抗氧化,绝对养颜。妻子便感兴趣起来,吵着要我去摘一些带回家。我心想,养什么颜,你不知道苏珊的皮肤有多糙,但嘴上又不好说,只得穿上外套,提上小篮子,跟着苏珊出了门。妻子和乔尼留在厨房收拾,妻子把盘子一个个洗好,交给站在身边的乔尼,让他擦干,再一个个放进厨柜。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我看在眼里,挺不是滋味,仿佛他们是两口子,而我和苏珊只是外人。
走出大门向后转,穿过自家草坪,有一条小径,窄窄的,弯弯曲曲,铺满了碎木屑。小径旁,林木茂盛,杂草丛生,满眼鹅黄新绿,还有那怒放的野花,五色缤纷,色彩斑斓。初夏的早晨,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苏珊在前面领路,一件普通的连衣裙,白底碎花,脚下是一双便鞋,本地女人标准的居家打扮。我望着她矫健的背影,不由得感慨:加拿大女人真是不娇气,有点不把自己当女人,要是我打小就长在这儿,多半会娶个白妹妹,听说白妹妹省心,娘家基本上不瞎掺合。
很快我就看到了小路的尽头。林子忽然稀疏起来,再往前是个缓坡,坡下便是盈盈的湖水。在林间的空地上,明媚的阳光播撒下来,照耀着半人高的灌木,一串串蓝色的浆果,点缀其间,煞是可爱。灌木丛下,多年的腐叶间,肥沃的黑土上,长满了杂草和野花。我不由得又是一阵感慨:加拿大真是好地方,地广人稀,自然资源没的说,可惜人太懒,不过,人家不觉得懒有什么不好,说那叫享受生活。
大概是还没到季节,野生的蓝莓非常小,很不好采。我弯腰拱背半个多小时,才勉强盖住了篮子底。我腰酸背痛,只好停下来,直起身,四下望去。太阳已经升高了,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群鸟儿欢快地鸣叫着,上下翻飞,左右盘旋,一会儿掠过湖面,一会儿又冲向云霄。苏珊离我不远,看上去倒是不累,动作很麻利,脚下的篮子已经装满一半了。我拎着篮子走过去,说:“苏珊,算了吧,我昨晚用力过猛,腰肌有点儿劳损。”苏珊抬起头,看看我,又看看我的篮子,笑了笑,说:“果子太小了,不好采,今天就到这儿吧。”她弯下腰,把两个篮子混在一起,凑成大半篮浆果,放在我的脚边。多好的白姐姐啊,真是善解人意!
湖面上,一阵清风乍起,吹拂过来,树叶沙沙作响。苏珊穿得少,水边温度低,她打了一个冷颤。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赶忙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苏珊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我,颇为妩媚地一笑。谁说职业妇女没有柔情?
我望着荡漾的水波,心中掀起了涟漪。我弯下腰,采了一束野花,鼓起勇气,送给白姐姐。“谢谢,”苏珊接过去,举到鼻尖下,嗅了嗅,放下来,微笑着说,“我觉得你快要犯规了。”我明白苏珊的意思,尴尬地摇摇头。夫妻交友是有规矩的,最重要的一条是:有性无情。
我们拎着篮子,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苏珊知道我心里不舒服,主动挽起了我的手臂。我们很快就回到林子里。远离湖面,寂静无风,露水早已干透,青草的气息,野花的芬芳,混合着白姐姐的体香,似有还无。太阳被浓密的树叶遮挡,只得把斑驳陆离轻轻撒下。路边草丛里,不知什么小虫子,一直在不知疲倦地歌唱,还有偶尔的几只小鸟,扑簌簌掠过林梢。走进后园,苏珊说要把空篮子放进工具房,我便提着浆果,独自绕到前面,推开了大门。
一股淫糜迎面扑来,我猝不及防,几乎被呛倒。
喘息,呻吟,精液,阴水,还有汗臭,高亢的声音,浓烈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充斥着整个房屋。乔尼和我的妻子,正在疯狂地性交!我那柔弱恬静的妻子,几乎一丝不挂,只剩一条薄薄的裙子,松松地卷在腰间。她跪伏在沙发上,塌着腰,紧扒着沙发背,白皙丰满的屁股,高高地耸立着。妻子的身后,理所应当地立着乔尼。他赤身裸体,意气风发,一手叉腰,一手扶臀,正尽情享受着。
我感觉头晕目眩,赶紧扶住门框。从我的位置望过去,毫无遮挡,真真切切,男女两具生殖器,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乔尼双膝微屈,阴茎上扬,黝黑的龟头,冲开肿胀的阴户,滑进去,顶到头,只剩两个睾丸,还垂荡在外面,再缓缓抽回来,翻开肥美的肉唇,带出白色的乳液,还夹杂缕缕阴毛。我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混混噩噩地,看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交欢,看他们毫无顾忌,陶醉着,欢乐着,配合默契,完美和谐,好像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从我的位置望过去,毫无遮挡,真真切切。)“爱你,需要你!”乔尼的声音,温情。
“也爱你,也需要你!”妻子的声音,妩媚。
噼啪,噼啪,肉体在撞击;噗嗤,噗嗤,性器在磨擦!
乔尼和我的妻子,恐怕做了好一会儿了,看上去,他们正在接近高潮,非常专注,对门口的动静,毫无知觉。渐渐地,那乔尼开始失去章法,不再是插入,抽出,再插入,再抽出,而是变成了撞入,弹回,再撞入,再弹回,越撞越急,越弹越快。我那年轻貌美的妻子,哪还有贤淑和矜持?她喘息,呻吟,前倨后恭,起伏跌宕,完全沉浸在情欲之中。我恨不能看不见,听不到,也闻不着。
突然,几声忘情的喊叫,既有男声,又有女声,然后,没有然后,结束了,他们高潮了。
一切都静止下来,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
我低下头,痛苦万状。
性交和做爱,是常用的书面词汇。人们常把这两个词混用,其实它们有本质的区别。性交,很容易理解,为性而交,纯肉体运动,不涉及情感。做爱则不同,它包含了做和爱两部分,做而后爱,为爱而做,不仅是肉体的摩擦,更是灵魂的碰撞。我和苏珊之间,只是性交,而乔尼和我妻子,已经开始做爱了。夫妻交友为什么强调有性无情?因为对婚姻的伤害,婚外性只是浅层的,而婚外情则是致命的。什么是犯规?这就是犯规!
不知何时,苏珊站在了身后,扶着我的肩,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乔尼和我妻子,终于平静下来,但依然紧紧相偎,拥倒在沙发上。他们太过忘情,以致一直没有觉察到,各自的丈夫和妻子,正站在门口,默默地注视着。
“亲爱的,你的身体真美,下一次,让我弄你的菊花,好吗?”乔尼打破了沉寂。
“那怎么行?昨晚不是说了,我丈夫都没动过。”妻子似乎很不情愿。
“所以我才要嘛,我想单独拥有你,一小部分也好。”乔尼真的是调情的老手,“我用手指,慢慢帮你撑开,不试试,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
“那,赶明儿吧,回头再说。”妻子开始松口了。
“好,明天礼拜一,下午你早点过来,反正也没客户,咱们到储藏室里,这次说好了,不能像过去,把人家撩起来,又打退堂鼓,不来真格的。”
“嗯,那,那,就让你来一回,说好了,就一回。”
啪!篮子,掉在地板上;新鲜的浆果,滚落了一地。
(十六)回家之后,我和妻子毫无悬念地吵了起来。我质问她,是不是早就和乔尼勾搭上,并且得到了苏珊的默许,只把我这个做丈夫的蒙在鼓里?妻子不仅大哭大闹,还反咬一口,说我一出国就惦记白妹妹,自个儿没能耐,泡不上,只好将就送上门的白姐姐,吃不上嫩芯儿,只好啃菜帮子。她还说,她是可怜我,才委屈自己成全了我。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倒打一耙!要不是怕惊动邻居报警,我真想狠狠地揍她一顿!
那天晚上,我昏昏沉沉,全身发热,心口憋着,一阵阵难受,脑子里像是空空的,又像是满满的,几乎要炸裂开来。我躺在床上,噩梦不断,一会儿是妻子,一会儿是苏珊,一会儿乔尼又是乔尼,还有那个阴影般的美国坏经理。痛苦中,我又回到了乡间别墅,回到那不堪入目的场景:扑哧扑哧,阳具和阴道在磨擦;噼啪噼啪,小腹和后臀在拍击!粗重的喘息,娇媚的呻吟,暖湿的空气中充满了肉欲,我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正沉浸在男欢女爱之中!他们毫无顾忌,旁若无人,原本恬静羞怯的妻子,跪伏在沙发上,雪白的屁股,高高撅起,而赤身裸体的乔尼,立在身后,前拱后摇,正忘情地享用我的妻子。
我的双眼潮湿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过错,是我色迷心窍,想着占别人的便宜,结果赔上了自己的妻子。悔恨的泪水,难以抑制,一股股涌了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泪眼模糊中,乡间别墅消失了,布景,变成了办公室,对,塞特大厦的办公室。一个妙曼的白领丽人,正伏在桌边,面朝窗外。她衬衣半解,胸罩松开,短裙卷在腰间,内裤挂在膝弯。那不是我的妻子吗?是的,没错,还是那雪白的屁股,高高撅起着。身后的男人呢,不像是乔尼,不,不是,是那个美国坏经理!他的下身裸露着,长裤短裤堆在膝下,一根丑陋的阳具,直撅撅硬邦邦,正顶住我妻子的阴户。噩梦,又是那个噩梦!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金色的夕阳透过窗子,照耀着宽大的办公室。妻子是那样娇小柔弱,更衬托出美国经理的高大壮硕。没有激烈的肢体冲突,但暗流涌动,壮男弱女都在用力。
那可恨的经理抓住妻子的腰身,一面向回拉,一面挺动髋胯,努力往前顶,而我的妻子右手扶住桌沿,左手翻转,向后撑住老板的手臂。我可怜的妻子,正在竭尽全力,为我守护贞操,可是,太悬殊,力量太悬殊了,一个弱女子,孤立无援,能坚持多久?我看着另一个男人黝黑的龟头,分开妻子娇嫩的肉唇,缓缓前进,一点点,又一点点,然后停一会儿,继续前进,一点点,又一点点。
这根本不是对抗,而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
也许十几秒,也许几十秒,或者几分钟,妻子终于体力不支。只见她的身体一晃,那硬撑着的左臂,松脱了下来。进去了,顶进去了,噗地一声,妻子的臀丘,经理的下腹,紧紧贴在一起,又一个男人的阳具,进入了我妻子的阴道!游戏结束了,不,另一场游戏开始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但又无能为力。
“我早就说过,你早晚会有今天。女秘书么,哪有不被老板肏的?”坏经理得意地笑了,“今天的表现不错,年底再给你涨一级。把屁股再撅高点儿,我们男人喜欢。”
妻子放弃了,彻底放弃了。她双手紧扒桌沿,顺从地踮起脚尖,把白嫩的屁股撅到最高。可恨的经理停顿片刻,调整姿势,开始了正式的抽送。粗重的喘息,衬托着凄苦的呻吟;黝黑的阳具,对应着白嫩的后臀。如果说妻子和乔尼之间,多少有着两情相悦,那么现在,则完全是征服与被征服。
扑哧,扑哧!
噼啪,噼啪!
器官摩擦,肉体撞击,湿漉漉地,暧昧而刺激,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起来。
我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并没有多少愤怒。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已经开始麻木了。妻子年轻貌美,性格柔弱,丈夫又不在身边,正是男人狩猎的绝佳目标。美国经理骚扰乃至侵犯她,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根本谈不上意料之外。人和动物没有本质区别,讲势不讲理,放在嘴边的肥肉,只要没有太大的风险,哪有不下口的道理?我自己在南加州,不也曾瞒着妻子,拿房东太太排解寂寞,发泄性欲吗?
太阳下山了,落日的余晖,映照着交欢中的男女,一个是我的妻子,另一个是她的老板。我清楚地看到,两人赤裸的下身,一个汗毛浓密,一个白皙光洁,都布满了汗珠,一滴滴晶莹透亮。老板的喘息,还是那么粗重,妻子的呻吟,却不再凄苦,而是变得自然流畅。她甚至轻轻摇动臀胯,主动迎合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我能够理解,妻子经历了最初的惊怵和羞愧,已经被身后的男人和自己的本能控制,开始学会享受肉体的愉悦。她毕竟是一个健康的女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我甚至可以相像,那外族男人粗长的阴茎,像活塞一样,滑滑的,腻腻的,在我妻子的阴道里抽送,撑开一圈圈肉壁,刮过一道道皱褶。
我的下身勃起了。
我热爱我的妻子,不忍她遭受羞辱,可目睹她与别的男人交欢,我却有了强烈的生理反应,这是变态吗?不,这是本能,无法控制的本能。妻子也一样,她首先是人,有本能的生理需求,其次才是我的妻子,有社会道德和家庭责任。她社会经验不足,缺乏应变的能力,又没有靠山,外有老板威逼利诱,内有自身性欲煎熬,委曲求全,失身就范,可以说是早晚的事。我这个丈夫,一丈之内为夫,一丈开外什么忙也帮不上,有什么理由苛求妻子?我相信,我的妻子不会卖弄风情,主动去勾引什么人,在现代社会里,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美国经理扶着我妻子的后臀,还在不紧不慢地抽送。喘息,呻吟,器官摩擦,肉体碰撞,一浪高过一浪。那坏家伙不愧是职业经理人,一面尽情地享受,一面还不忘布置工作:“下个月上海的商务年会,你把机票和酒店落实。公司裁减差旅费,只能派两个人去,你和我,没有旁人,周日去周四回。”
周日到周四,美貌的妻子和好色的老板,要单独相处那么多天,整整四个晚上,足够发生多少事情!天哪,这不是结束,这才只是开始!
我按捺不住了,大叫一声,挥舞着双臂,扑上前去。
(美国经理扶着我妻子的后臀,不紧不慢地抽送着。)醒醒,快醒醒!
突然,有人在摇我的肩膀。
我费力地睁开眼,原来是我的妻子,她满脸焦虑不安。我挣扎着想坐起起,可浑身无力。妻子松开手,说:“你发烧了,一直在说胡话,我去打电话叫出租,我带你去医院!”
“不,不用去医院,不到四十一度,这儿的医生根本不理你。”我拉住妻子的手,“请给我块湿毛巾,物理降温,不会有事的。”
“好,你别动,我这就去拿冰袋。”
妻子握着我的手,整整守了一个晚上。我时而昏睡,时而半醒,但是没有再做噩梦。早上的时候,烧退了下去,我清醒了许多。妻子这才放开我,去厨房熬粥。我隐约听到她电话,想必是给我请假。等她端着粥回来,我让她快去上班,别迟到,我一个人在家躺着就行。妻子说她已经跟银行请了假,我说那会计所呢,也得跟人家说一声。妻子低下头说,会计所也打过电话,不是请假,是辞职,她不想再见到乔尼了。
我在家休息了三天,妻子一直守护着我,寸步不离。这些年来,我求学,找工,就业,买房,计划生孩子,忙忙碌碌,从来没有静下心过,现在总算有了机会,可以冷静地思考一些问题。夫妻交友这件事,很可能是乔尼夫妇做的套。我一开始就有这种感觉,但还是领着妻子跳了进去,这是因为我的白妹妹情节。它就像一粒种子,埋在心底,本来一直休眠着,可白姐姐苏珊,主动送来了温度和湿度,于是便发了芽。妻子讽刺我,吃不上嫩芯儿只好啃菜帮子,话糙理不糙,其实还算给我留了面子,我是拿自家的嫩芯儿换别人家的菜帮子。
苏珊曾无意中漏嘴,说乔尼钟意我妻子很久了。乔尼的小会计所,除了报税的个把月,根本没有多少业务,他全年雇佣我妻子,只能是另有所图。妻子情绪不稳定,和乔尼长期相处,空间狭小,又无旁人,日久生情是可以理解的。在夫妻交友之前,他们或许有亲昵的言行,但应该没有肉体关系。职场中的性骚扰,在加拿大是很忌讳的,而且法律倾向雇员而不是雇主。我猜测,乔尼想和我妻子性交,又怕承担风险,于是想到了换偶,也算是公平交易。至于苏珊甘愿帮助丈夫出轨,也许这就是文化差异吧,再说,她也趁机尝了鲜,没有吃亏。
我思考了很多很多,从职业规划,到家庭关系,以及如何挣脱眼前的困局。
人的一生中什么事都可能遇到,婚外情也好,婚外性也罢,还不至于让天塌下来。
很多时候,那仅仅是一种情感压力的释放,或者是对现实短暂的逃离。夫妻之间,只要不是恶意伤害,激情褪去,理性回归,没有什么不是不能修复的。第三天晚上,我把一切都想清楚了,便把妻子叫到床前,示意她坐下。
“我不是一个好丈夫,这么多年,没有把你照顾好。”我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了很久,我们是该变一变了。”
妻子一下子站起来,紧张极了,声音都开始发颤:“你,不要我了?”
(十七)从卡尔加里沿二号公路向北,大约一个半小时车程,有一座不大的城市,名字很好听,叫红鹿市。出红鹿市向西不到二十公里,有一个大湖,名叫溪湾湖,是避暑胜地,不过,现在已经是深秋,又到了万牲节。傍晚时分,斜阳西垂。湖边茂密的枫林里,霜叶层层叠叠,遮住了弯弯的小径。透过萧萧的荒木,看到水边的芦苇,在风中瑟瑟摇摆。远处,白云低垂,近处,一只鸟儿掠水而过,给平静的湖面,激起几波涟漪。
我和妻子搬到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我参加工作不久,公司就开始走下坡路,现金流越来越少,假账越做越多。研发中心里,人浮于事,整天搞什么六西格玛黑带,技术储备日益枯竭。老员工们纷纷提前退休,年轻有本事的,也隔三岔五跳槽走人。我进公司时带我的导师,五十出头,老派科学家,看不惯管理层的飞扬跋扈,春天的时候辞了职,到红鹿市一所社区学院任教务长。他看我业务能力不错,人也老实好管,一直鼓动我跟过去。我本来还犹豫,夏天出了事,一场高烧之后想开了,就答应了下来。
我跟妻子讲得很清楚,她不必跟过来,还留在卡尔加里上班,我每个周末及节假日和她团聚,一年之后我们再决定,看她是否喜欢小地方的生活。妻子一口咬定,不要夫妻在分开,一定要跟我走。我再三劝她,银行的工作不能轻易丢掉,她就是一口咬定,我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就这样,九月开学前,我们卖掉房子,举家搬到了红鹿市。感谢卡尔加里飞涨的房价,短短一年,我们的房子升值百分之三十多。我们在城外的溪湾湖买了房,在北岸,湖对面是半月湾度假村。那时溪湾湖的房价还没涨起来,只要三十多万,一卖一买,我们几乎不用再贷款。
我们的新家很旧,有三十多年房龄,两层的木屋,比原来的小很多。房子建在一处缓坡上,越过一片茂密的枫林,正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前房主是一对老夫妇,五个孩子,都去了美国,没办法,只好去城里的老人院。房前屋后打理得很好,草坪碧绿,繁花似锦,可惜我们搬进去不久,秋风便如约而至。因为房子很旧,有些阴湿,我们一进去就请人装修,所有的裂缝补齐,外墙保温层重换,地板撬起来加装地热,老旧的厨房卫生间也打掉重做。等这些完工,天上就开始飘雪,我们的钱也快用完了。我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剩下的工作,磨墙刷漆之类的,向本地人学习,自己动手,关起门慢慢干,反正天黑得早,外面又冷,出不去。
万牲节的傍晚,天朗气新。这里地处偏远,没有讨糖的孩子,只有数只寒鸦,偶尔鸣叫几声。我站在二楼主卧室,对着的宽大后窗,看瑟瑟的秋风,把树梢上最后的几片枯叶,轻轻摘下,任其打着旋,飘落在后院的草地上。多么安静,多么朴实,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身后,妻子正站在梯子上,用腻子填补墙上的破洞。
“歇会儿吧。”我转过身,招呼妻子,“你来看,这片林子多好,让我想起了东单公园。”
“东单公园?”妻子边擦手边走过来,靠近我,望向窗外,说,“东单公园那树林多小,哪能跟这儿比?听我姐说,现在全让同性恋给占了。”
“肏!”我很罕见地骂了一句脏话。
沉默。
过了很久,妻子拉了拉我的衣角,开口问:“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觉着我是为了出国,才跟你结婚的?”
“没有,谁跟你说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想跟你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打定主意,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那会儿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哪儿会想着出国不出国!”
“我知道,我知道。”我轻轻搂住妻子,“那天,你是多么漂亮,白衬衫,灰裙子,黑丝袜,黑高跟鞋,我也是一眼就相中了你。”
我们沉浸在回忆之中,但往事,并不总是美好的。
“唉,出国,出国,弄出了多少麻烦!”我回到现实,心中充满懊悔,“当初我爸就说过,两地分居不好,尤其是对女人,很残酷的。”
“那会儿你说起你爸妈的事,我就想着,我一定要像你妈妈一样。”妻子接过话题,略带忧伤地说,“对不起,我,我没能做到。”
“别这么说,时代不同了,现在的社会多复杂呀?再说,咱谁也不是圣人,哪有不犯错的?”我发自内心地安慰妻子,也安慰我自己,“有那闲功夫后悔,还不如琢磨点往后的事儿。赶明儿,咱可不能再走那么多弯路了。”
我说的是心里话。这些日子,我也想开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没法改变,将来的还能努把力。岁月不饶人,我们都已进入中年,何必整天活在懊悔当中?活在当下,过好每一天,就等于是改正了过去的错误。
“那,你还要我吗?”妻子仰起脸,看着我。
“我多会儿说不要你了?你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合法妻子。”
“那你怎么不碰我了?从那事儿以后,你还没碰过我呢。”“那我现在就碰你。”我捧起妻子的脸。
窗外,天已经黑透了。点点繁星,悄悄爬上天际,好奇地频频眨眼,窥探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对了,你记得吗,原先的房主,那对儿老夫妻,在这房子里生了五个孩子呢。”妻子又发话了。
“记得,别想那么多,生了五个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进老人院?”我不知道妻子是随口说的,还是又有了什么想法。其实,搬进来的时候,我也有一种感觉:这房子旺人丁!但我也没敢奢望什么,人这一辈子就得认命,奢望越多,失望也越多。
“以后,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我一心一意跟着你,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妻子动情了,双手紧搂着我的脖子,踮起脚尖,凑到我的耳边,悄悄地说,“你要我躺下,我就分开腿;你要我趴下,我就撅起屁股,你要我跪下,我就把嘴张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想当初妻子是那么单纯,现在真的是个熟女了,不过,我也进入了大叔的行列,食色性也,何必再矫情呢?
“小妹妹,这些都无所谓,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永远也不再分开。”我紧紧地搂住妻子,就像初恋时那样,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那好,咱们就直接脱衣服上床吧!我要让你玩儿个够,玩儿得再也不想别的女人!”
天边飘来几朵彤云,小星星们害羞得赶紧躲了进去。
(那好,咱们就直接脱衣服上床吧!)(十八)很快,大雪就封山了。我和妻子共同努力,一点点地修补破损的房子,还有我们的感情。
室内装修非常麻烦,但是再麻烦的事,每天做一点,也总有完工的时候。三个月后,终于要大功告成了,只剩一点修补和清洁工作。这天晚上,我正在厨房给窗框上二道漆,妻子走了进来,站在我旁边,一手提着半桶水,一手拎着拖把。
我刷完最后一笔,停下来,一面审视着,一面问:“怎么啦,颜色不均匀?
就这样了,打死我也不刷第三遍。”
“今天下午我去看家庭医生了。”妻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嗯,怎么啦,不舒服?我告诉过你,这里冷,要多穿点儿。”
“我三个月没来例假了。我自己拿试棒测了一下,阳性,我又约了家庭医生,也是阳性。”妻子停了一下,说,“我怀孕了。”
“噢,那就好。”我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一面又补了几笔,忽然,我觉得不对劲儿,转过头,问,“慢着,你刚才说什么?”
“医生说我怀孕了。”妻子平静地回答。
我大张着嘴,惊呆了,过了好半天,才爆发出来:“姑奶奶啊,你,你,你还提着桶干什么!赶紧放下!保胎!”
记得当初医生说过,妻子还年轻,放松些,调养好了,也许能自然怀孕。当时我以为只是一种安慰,现在看来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我更相信这是老天爷的赏赐。在人的一生中,小事靠自己,大事由天命。老天爷本想降些磨难,让我苦其心志,后来看我实在没出息,只好作罢,把普通生活还给了我。
这年秋天,我们的老大呱呱坠地了,是个男孩儿。从此,我妻子的母性一发不可收拾,一年后,我们有了一个女儿,再过一年,又有了第二个女儿。妻子还要继续生下去,我苦苦哀求,最后不得不以自宫相逼,她才很不情愿地收了手。
师姐说过,女人要是有了孩子,头三五年就什么都别想了。我们一下添了三张嘴,生活的忙碌可想而知,特别是孩子生病的时候,简直是一团糟。升级为妈妈之后,妻子的性格改变了许多,变得坚韧,耐心,无私无怨奉献家庭。有一天我在院子里扫树叶,妻子在车道上跟溜狗的老太太聊天。我听到她告诉人家,说是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一个大的,三个小的。
我们的生活彻底改变了,一切为了孩子,一切围绕着孩子。通常而言,中国妈妈推数理化,加拿大妈妈推体育,我妻子是两样都推,英文,法文,中文,数学,阅读,钢琴,还有游泳,溜冰,滑雪。我们终于买了八人座的二手面包车。
每天下班以及所有节假日,我和妻子载着孩子们,在一个个补习班和运动场之间辗转。夜深人静,我有时会想,假如妻子的签证没有拖延,我没有独自去美国找工作,妻子也没有输卵管堵塞,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肯定会正常和平静许多,妻子不会被美国经理欺负,我也不会和房东太太乱性,我们更不会搞什么夫妻交友。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变数,使我们在垂老的时候,可以有很多回忆。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我还不到四十岁,鬓角已经开始斑白。妻子还算好,身材没怎么变,只是看上去憔悴一些。前些年她找到一份工,在红鹿城,还是皇家银行做前台,工资不高,只上半天班,剩下的半天照顾孩子,挺好。妻子虽然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可依然风姿绰约。情人节的时候,她常会收到玫瑰,带回家随手扔在饭桌上。每次都是我过意不去,拿来修剪好,插在瓶子里,倒满水。妻子从来不说是谁送的,我也不多问,估计是她银行里的同事。妻子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小妹妹,她有了许多阅历。我相信,有阅历的女人,对一般的婚外情有免疫力。再说,那种没有根的花,不管多漂亮,顶多十来天,自己就枯萎了。
我们再没有见到过乔尼苏珊夫妇。至于那些荒唐事,我和妻子从不谈及,倒不是刻意躲避,而是没有工夫,也毫无必要。大家都是凡人,哪有不犯错误的?
人生总是潮涨潮落,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我们有三个孩子,我是父亲,她是母亲,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我们的夫妻生活越来越稀疏,大家把精力都放在了孩子们的身上,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做爱的时候,我常常需要努力回忆,回忆那曾经困扰我的梦境,还有发生在乡间别墅的一幕幕。我早已解开了心结,没有愤怒和痛苦,只剩下官能上的刺激,对一个疲惫不堪的中年男人,多少有一些催情的作用。
(妻子虽然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可依然风姿绰约。)(尾声)许多年之后。
一个冬日的上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外面静悄悄的,湖面上的浮雪,被一夜北风吹散,露出厚厚的冰层,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后院外,林子里,洁白的雪地上,不知什么鸟儿,留下了一行清晰的爪印。一大早,妻子就带着两个女儿去红鹿城溜冰,家里很冷清,只有我和儿子。我在书房里备课,儿子在外面练琴,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琴声停了,儿子蹩了进来。
“爹地,我想歇会儿,弹琴太没意思了。”
“当然可以,不过,估摸着你妈快回来的时候,赶紧回去接着弹。”
“噢,知道了。爹地,我的女朋友安娜要转学了。”
“安娜?我还以为是杰西卡呢。”
“安娜的爹地和妈咪离婚了,她要跟妈咪回卡尔加里。她跟我说,她妈咪在她爹地的钱包里,翻出一张年轻女人的相片。”
“太大意了,重要的东西哪能往钱包里搁!”
“爹地,要是你,会把相片藏在哪儿?”
“嗯,比如说,”我抬起头,左右望望,指了指书架,“那里,最里面那本,蒙了层灰的,爸爸当年的硕士论文。”儿子垫着板凳爬上去,刚刚能摸到,一不小心,书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儿子拣起来,吹了吹灰,一张相片便飘落出来。儿子拣起相片,举在眼前,装出很老练的样子,说:“酷,是个萝莉,嗯,看上去很安静。”
“别萝莉萝莉的,乱了辈份。”
加拿大的孩子就是没大没小。
“爹地,你爱这个萝莉吗?我保证不跟妈咪说。”
“请把那个吗字去掉。爸爸从来没有,今后也永远不会,爱上任何其他女人。”
“酷,爹地,你太酷了。”儿子端详着相片,继续说道,“爹地,她肯定不会整天对你唠叨,也不会逼我们弹钢琴滑冰补数学。”
“儿啊,你们这代人,太过自信了。你再好好看看,看仔细点儿。”
“再好好看看,嗯,咦?偶卖糕,这,这不就是妈咪嘛!”
(这,这不就是妈咪嘛!)(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