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公孙止的下流弟子
又微迟疑,只听外面远远个声音大声叫着道:“在这里,在这里,牛兄、
萧兄,快出来,这两个小子跑下山了。”
杨孤鸿心中又自大奇:“是谁跑下山了,难道他们追的不是我们?那么他们
又是谁呢?”
洪凌波心中,此刻亦是惊疑不定,她知道外面的人都是自己师父请来的武林
高手,也知道他们追捕的不是自已,但自己此刻这副模样,又和这少年杨孤鸿在
起,亦是万万不能让人见着的,她立在黑暗之中,进亦不是,退亦不是,时
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来方才麻烦头陀见了杨孤鸿与洪凌波对面相跪,悄悄退到大殿,心中却越
想越觉纳闷,不知这两个年轻人究竟在干什么。
他本是生性憨直鲁莽之人,又喜多事,让他心里存个秘密,实在是非常困难,
他在这大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会儿站在门口出神,会儿在大殿中兜着
圈子,直恨杨孤鸿洪凌波二人不能快些出来,告诉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时间点点的过去,他两人还是没有出来,麻烦头陀正自不耐烦,殿
外突然悄无声息的掠人两条人影来。
他目光闪,黑暗中看不清这两人是谁,当下闪身形,在神台前抄起那条
沉重逾恒的方便铲,拦住那两人的去路,声大喝,又喝道:“无论谁要进去,
先吃洒家杖。”
这声便是远在后面的杨孤鸿与洪凌波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掠入股的两人
见到突然有人挡住自己的去路,又听了这声大喝,亦不禁为之惊,倏然顿住
身形。
麻烦头陀大喝过后,定睛看,只见这两人个身躯瘦长,手里倒提着柄
丧门长剑,个手里提着两条竹节钢鞭,却是个驼子。
三人六只眼睛目光对,发现彼此竞都是熟人,原来这两人是昔年独行河
西的巨盗陀子林子峰,是西湖武林的大豪无影罗刹铁振华,这两人虽然个在
西,个在南,但此刻却都是被李莫愁请来的贵宾。他们与麻烦头陀虽然气味不
投,不相接近,但彼此却都是认得的。
麻烦头陀见了这两人突然跑来,心中固是惊,这两人见了麻烦头陀突然在
此拦住去路,心中亦是惊。
无影丧门人较阴沉,听了麻烦头陀的这声大喝,只冷冷笑,道:“有人到
山上撒野,我两人追踪来此,大师为何要拦住去路?”
麻烦头陀其实也不知道洪凌波为什么要自己拦住别人,但他既已答允于她,
便是天王老子前来,他也断断不会放行的,当下横手中方便铲,双目张,大
声喝道:“这里面没有人,你们要找人,还是赶快到别处去吧!”
陀子林子峰亦是性如烈火,哪里受得下这种腔调,“哇”的声大喝,双管
齐下,两条钢鞭,没头没脑的打了下去,麻烦头陀哈哈笑,忖道:“你这是要
找倒毒。”
他天生神力,对敌最喜梗打硬接,横方便铲,左手阳把拿着铲头,右手阴
把拿着铲尾,急的迎了上去。
只听“当”的声大震,麻烦头陀虎口酸,心中“怦”地跳,心中暗自
嘀咕:“这小子怎地也有如此力气?”
左手松,右手“呼”地抡起,立劈华岳,抡了下去,亦是硬摘硬拿的刚猛
招式。
那陀子亦本以神力称誉江湖,此刻心中亦吃了惊。
却见对方竟立刻还以颜色,心中亦自有气,双鞭交,天王托塔,又是“当”
的声大震,这下两人都倒退了三步,麻烦头陀脚步方自站稳,像是生怕被人
占了先似的,右手圈,方便铲“哗啦啦”打了个圈子,又是铲抡下,哪知陀
子竟又不避不闪,扬鞭接了上去。
“当、当、当”三招过,陀子虽然好些,但亦被震得虎口发疼,无影罗刹
见这两人以硬碰硬,对了三招,完全不讲招式,又是好气,又觉好笑,心中暗骂
这两人全是浑人,手腕震,震得朵朵剑花,却从麻烦头陀身旁侧身而过,想乘
他力气不继时掠到后院去。
哪知麻烦头陀人虽有些浑饨,但武功却极是精纯,身横练,更是外家功夫
中的绝顶之处,无影罗刹身形方自掠到后院,他又立刻跟了过来,言不发,搂
头就是铲,无影罗刹可不敢跟他硬碰,身形闪,反身剑,剑光点点,直刺
麻烦头陀的双臂肋下。
这剑毒辣凶狠,速而且猛,麻烦头陀知道遇着了扎手货色,口中喝叱连声,
施展开少林绝艺荡魔如意方便铲法,铲影如山,金铁交鸣,和这两湖大豪斗在
处。
无影罗刹见到这和尚如此纠缠,心中便认定自己追丢的人是在后院,这和尚
亦是卧底的奸细,便尖声大笑着喝骂起来,那陀子歇息半晌,自觉双臂已可用上
力了,便也掠了进来,亦自大声喝骂,两人以二敌三,剑光鞭影将麻烦头陀层层
围住,但仍是未能取胜。
哪知这时寺外却响起个追敌之人的呼喝之声,说是在下山的道路上发觉敌
踪,这两人见这麻烦头陀越打越有劲,也不愿和他缠战,便进步刷刷两鞭剑,
看来虽然狠辣,其实却是虚晃招,招式还未使全,身形便已掠向寺外。
麻烦头陀呼呼空抢了几铲,哈哈大笑道:“兔崽子真没有用,溜了。”
偏殿中的杨孤鸿只听洪凌波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轻轻说道:“走了。”
他心情亦自松,要知道他并非畏惧于人,而是觉得自己在此时此地和洪凌
波在处,被人见了,总是不安。
是以他此刻亦不觉松了口气,道:“走了!”
麻烦头陀望二人的身形消失之后,忍不住大叫声:“他们走了!”
亦自掠人偏殿,夜色中方便铲雪亮的铲头闪问发光,映着他的面容,亦是得
意异常,洪凌波轻轻的叹,说道:“大师真好功夫。”
麻烦头陀哈哈大笑起来,手提着方便铲,手拍着胸脯,大笑说道:“姑
娘,洒家功夫虽算不得高,但就凭这种家伙,再来两个也算不了什么。”
他又自拍胸膛:“姑娘,你放心,有洒家在这里,什么人也来不了,你两
个若是还有话说,只管放心——”
哪知他话犹未了,杨孤鸿突然冷冷道:“只怕未必吧……麻烦头陀大怒之下,
轩浓眉,正待喝问,但夜色中,只见杨孤鸿洪凌波四只发亮的眼睛,却望着自
己身后,心中凛,忍不住回头望去,这偏殿的门槛上竟突然多了两条人影。这
两人般高矮,般胖瘦,并肩当门而立,望着殿内的三人,似乎亦是进退不得,
麻烦头陀双目张,杨孤鸿已自朗声道:”
朋友是谁?何不进来叙。“原来这三人中阅历虽以杨孤鸿最浅,但目力之
敏锐,却还在洪凌波与麻烦头陀之上,方才说话之际,他已瞥见院中突然掠人两
条人影,神色似乎颇为仓惶,落地后便掠了过来,麻烦头陀话声未了,这二人已
掠至门口,看见房中有人,似乎亦吃了惊。
杨孤鸿只见这两人年纪仿佛都在弱冠年间,神色又如此仓惶,显见得绝非李
莫愁门下,心中动,突然想起方才寺外那人遥呼的话,便断定这两人便是前来
探山而被李莫愁门下追捕之人,是以此刻才会让他们进来叙。
那两人对望眼,似乎也听得出杨孤鸿话中并无恶意,便起走了进来,但
亦不知说话的人是谁,要知道杨孤鸿多年苦练,目力大超常人,他虽然看得清这
两人的面容,这两人却看不清他,其中人微迟疑,突然伸手取出火折子,
“察”的声打亮,四道目光转,便起停留在洪凌波面上。
杨孤鸿目光动处,只见这两人果然俱极年轻,容貌亦都十分俊秀,两人并肩
而立,虽然神色间有些狼狈,但微弱的火光中却仍都显得英挺出群。
但洪凌波见这两人之面,心中却不禁为之跳——原来这两人俱都是英俊
挺逸,身上却俱都穿着袭杏黄色长衫。
他们却不知道这两人也是那绝情谷主公孙止的门下弟子,个唤作钟世平,
个唤作李证。
这师兄弟二人武功俱都得了绝情谷主真传,自然身手俱都不弱,二人虽然行
走的道路不同,但听了小金山这件轰传武林的大事,却起到了小金山麓来,钟
世平与另少年李证来得较迟,却也在临安城中见着了他师父留下的暗记,当下
便起赶到绝情谷主听约定的地方去,这时公孙止方自将公孙绿萼救出,见这
两人之面,便嘱咐他们切切不可参与这小金山之会,却未说出是为了什么来。
李证两人自恃年少艺高,早已跃跃欲试,心想着在小金山独占魁首,听了
公孙止的话,口中虽不敢说,但心里却是百个不愿意。
这两人虽然都是胆大妄为,但师父的话,却又不敢不听,两人暗中商议,
都道:“师父不准我们在会期中到小金山去,我们在会期前去难道都不行吗?”
两人虽然不敢违背师命,但却又抵不住名剑美人的诱惑,如此商议之下,便
偷偷上了小金山,他们却不知道小金山上高手云集,他两人武功虽高,轻功虽好,
但怎逃得过这些人的耳目。他们上山便被发觉,两人以二敌众,李莫愁虽未现
身,这两人却已不敌,这时正是杨孤鸿独斗胖仙瘦佛以后海南三剑的时候,是以
他后来路上山,都没有人阻挡,原来这时正是两人在山上昔斗的时候。
双拳本就难敌四手,何况这时小金山上,俱都武林流高手,这两人见不
妙,便落荒逃了下来,但他们逃得虽快,人家追的却也不慢,再加上搜索的人多,
两人逃了阵,竞未能逃出人家的掌握。
于是这两人情急之下,便用了手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计,自己躲在暗处,
却向远处投石,那些江湖老手再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两个初生的雏儿所愚,起追
了去,他两人却又折回上山,准备在这破庙里暂避阵,然后再思逃脱之计。
哪知破庙中亦有人在,这两人惊之下,杨孤鸿已自发觉,这两人本就知道
逃不脱,心想这里只有三人,倒可拼上拼,却听杨孤鸿说出那毫无故意的话来,
这两人便起走人,他们虽是惊魂初定,但见了美如天仙的洪凌波,目光不禁
又被她吸引住了,再也移不开去。
第016章李莫愁的手段
洪凌波目光抬处,自然便遇着这两人瞬也不瞬的眼睛,她在如此心情之下,
怎受得了这种呆视,突然冷哼声,玉掌轻挥,火折上的火光本就微弱,被她掌
风扇,立即火灭了,偏殿中立刻又变得片黝黑。
黑暗之中,各人彼此呼吸相闻,到了此刻,他们却又不能分清敌友,心中便
各自有些紧张,要知道他们心中本都有着担心之事,此刻自然彼此畏惧,杨孤鸿、
麻烦头陀、洪凌波身畔俱无火种,这钟世平、李证两人手中火折被掌风所灭,他
们虽然心想再多看洪凌波两眼,但此时此刻,却也不愿再将手中火折打亮。
哪知就在这火焰灭去,光线骤暗的这刹那之间,道强光,突然漫无声息地
从杨孤鸿、洪凌波身后照了过来。
众人心中俱都震,谁也不知道这道强光是从哪里来的。
杨孤鸿眼前斗然亮,大惊之下,横掠三步,闪电般回头望去。
只见那乌木神桌之上,此刻竟端坐着个满身红衣、云鬃高挽的道姑。
她——自然便是李莫愁。
洪凌波目光动处,惊唤声:“师父!”
她柳腰拧,刷地掠到神桌前,直到此刻为止,她还不知道她不共戴天的仇
人便是爱她如女的李莫愁。
麻烦头陀对此间的切事,全然都不知道,他此刻心中虽亦惊,但随即安
心,怪眼翻,退到墙畔,对这赤练仙子李莫愁,他虽无畏惧之心,却也不愿多
看眼。
只有钟世平与李证,此刻却真的惊得愕住了,他们再也想不出这赤练仙子是
怎么会突然现身在这房间里的。
两人定了定神,目光转,嘴里虽未说出,但却已都知道,这赤练仙子便是
他们久已闻名的魔头李莫愁,他们虽也不愿对这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多望眼,但
却禁不住又要狠狠向李莫愁手中所持的粒巨珠望上眼,他们平生未曾见过如
此巨大的珠子,更从未见过如此强烈的珠光。
然后,他们便想逃走,但是,李莫愁两道比珠光还要强烈的目光,却正瞬也
不瞬地望在他们面上,这强烈的目光生像是座光山,压在他们身上,使得他们
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李莫愁端坐在神桌上,动也不动,强烈的珠光映在她阴森面容上,使得她她
就宛然变成尊石刻的罗刹神像。
短暂的沉默。
但此刻这短暂的沉默在钟世平与李证的眼中,却生像是有如永恒般长久,他
们沉着地向后移动着脚步,缓慢地,仔细地,他们全心地希望自己脚下的移动不
至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李莫愁突然冷叱声:“停住!”
这简短而阴森的叱声,其中竟像是含蕴着万种令人法畏慑服的力量,钟世
平、李证竟全身震,脚再也不敢移动下。
晚风从他们身后敞开着的门户中吹进来,吹在他们的背脊上,他们禁不住机
伶伶打了个寒噤,却听李莫愁冷冷又道:“今天晚上跑到山上来乱闯的话,就是
你们两个人吗?”
钟世平、李证,只觉身后的寒意越来越重,他们不安地转动着目光,生像是
双蟋伏在雄猫利爪前的老鼠。
李莫愁冷笑的声音更刺耳了,竟使得她身旁的洪凌波心里却生出阵惊栗的
感觉,直到此刻,李莫愁章连望都没有望她眼,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事,她
不知道她师父是不是也对她生了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对她生了气。
“难道姑姑已经知道公孙绿萼的是我放走的?”
她不安地揣测着,却听李莫愁冷笑着道:“我起先还以为你们既然敢上山来
乱闯,就必定有几分胆色,哪知——嘿嘿,却也是两个胆小如鼠的鼠辈。”
钟世平、李证面颊红,想挺起胸膛,表示下自己的勇气,但不知怎地,
他平时在比他弱的敌人面前惯有的勇气,此刻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个勇者与
个懦夫之间最大的差异,那便是勇者的勇气除了在必要的时候永远不会在平时
显露,而懦夫的勇气却在最需要勇气的时候,反而消失了,不是吗?他们嚎喘着,
钟世平心中突然动,壮着胆子,道:“晚辈钟世平与师弟李证,此来实在是奉
了家师——”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师父和这李莫愁本是朋友,因之他赶紧说出了师父的名号,
只当这李莫愁会卖几分面子。
只见李莫愁目光闪,截断了他的活道:“你们是上山来拜谒我的,而不是
来捣乱的,是吗?”
钟世平、李证连忙起点头小李莫愁冷冷又道:“那么你们的师父是谁呢?”
她目光闪动着,闪动着阵阵尖刻的嘲弄,但是钟世平与,李证却愚笨得看
不出她此刻目光中的神色,他们心中反而大喜,以为有了生机。
两人竟抢着道:“家师便是老前辈的故友绝情谷主公孙止!”
他们情急之下,竟连自己师父的名号都毫不避讳的直说了出来。
李莫愁长长“噢”了声,目光在他们面上转动着,像是要看透他们的心似
的。
她缓缓说道:“原来你们是公孙止的弟子,那难怪”枯瘦的身形,突然
有如山猫般自神桌上弹起,右手手指弹,手中径寸明珠,突然闪电般的脱手飞
去,带着缕尖锐的风声,击向李证胸肋之间的将台大。
而她的身形竟几乎比这脱手而飞的珠光还要快速地掠到钟世平身前,右手疾
伸,井指如剑,亦自点向钟世平胸肋问的将台大。
方才从李莫愁较为和缓些的语气中听出些转机来的钟世平与李证,从他们
头发末梢直到脚尖的每根神经,都全然被这个突生的变故惊得呆住了。
瞬间,就像是滴水接触到地面,然后再飞溅开的那瞬间。
他们两人只觉胸肋之间微微麻,便“噗”地声,倒在地上。
杨孤鸿长长透了口气,暗问自己:“若换了是我,我能不能避开她这招突
来的袭击?”
但是他没有去寻求这问题的解答,击中李证后落下的明珠,落到地上,此刻
滚到了杨孤鸿的脚边。
杨孤鸿下意识地俯身拾起了它,他看到李莫愁飞扬的红裙自他身边飞过,他
甚至有点希望李莫愁也给自己来下突未的袭击,那么他就能知道自己方才那问
题的答案了。
但是李莫愁没有这样做。
等到杨孤鸿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端端正正地坐在神桌上。
杨孤鸿愣了愣,望了望洪凌波——洪凌波呆呆地站在桌边,两眼空虚地凝
注着青灰色的地面。然后他皇了望麻烦头陀——麻烦头陀贴墙而立,双豹目圆
滚地睁着,望向李莫愁,目光中满是惊奇之意。
他心中暗想:“这麻烦头陀定是初次见到李莫愁的武功。”
于是他又望向地上的那两具躯体——钟世平与李证都动也不动地蜷伏在地上,
就像是两具完全冷透的死尸,杨孤鸿暗暗叹息声,目光回到自己的眼睛。
珠光很亮,他似乎能在这粒明珠里看到他自己手上的明珠。
然后,他缓缓将这粒明珠放在李莫愁坐着的那张神桌上,他极力的不想抬起
自己的眼睛,但是他不能,他终于抬起了。
于是他发觉李莫愁也在望着他。
只听李莫愁已自冷冷的说道:“你也来了,很好。”
她语气中就生像是直到此刻才发觉到杨孤鸿的存在似的,杨孤鸿头也不回,
也生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麻烦头陀愣,他虽不了解她话中的含意,但仍直率地答道:“不错,这些
都是骗人的鬼话,少林派自达摩祖师创立到现在——”
李莫愁微微笑,接口道:“少林派,名扬天下,少林派的历史,我早已
知道了。”
麻烦头陀愣,在这名闻天下的女魔头的面前,他忽然有了种缚手缚脚的
感觉,他只得闭起嘴巴,不再说话。
但李莫愁却又接道:“大师你身强骨壮,眼望去,知道你的外家功夫已有
非凡的成就,但是少林向内外兼修,大师你外功既已如此,内家功夫想也不会
差到哪去了,是吗?”
在此时此刻她竟突然问起这些话来了,不但麻烦头陀心里奇怪,杨孤鸿、洪
凌波心里奇怪,就连那已被李莫愁点住重,周身不能动弹,但仍听得见话声的钟
世平与李证心里也在奇怪。
只听麻烦头陀呆了呆,道:“洒家……我自幼练武就”李莫愁又自接口道:
“大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内家功夫定不错,对点道,你大约也不会不知道
了,是吗?”
她虽然每句都在问话,但却永远不等别人说完就先已替别人答了,因之麻烦
头陀此刻也只“嗯”了声,微微颔首,也不再说话。
李莫愁冷冷又道,“那么就请大师你将左面那少年的道立刻解开,这点想必
大师定能做得到了,是吗?”
麻烦头陀又愣了愣,他实在不知道这女魔头在弄什么玄虚,但他终于将手
中的方便铲倚在墙上,走到钟世平身侧,把将这躯体已软得有如团棉花似的
少年从地上拉起,伸出蒲掌大的巨掌“啪”在他身上重重拍了掌,又在他肋下
腰畔揉了两下,要知道少林派武功能以名扬天下由来有日,少林弟子的确俱是内
外兼修的高手,这麻烦头陀在伸手之间,果然已毫无困难地解开了钟世平的道,
他巨掌推,将钟世平推去数步,退回墙边,对于这懦夫般的少年,他心中实在
讨厌得很。
钟世平冲出两步,站稳身形,方自“咳『地声,吐出口浓痰,他茫然地
望了李莫愁眼,又立刻垂下头去,心里却在奇怪:”
这李莫愁方自点了我的道,此刻又叫人替我解开作什么?“而李莫愁此刻的
目光,就像是个满足的猎人在欣赏着她的猎获物似的,分寸地望着这垂着
头的钟世平。
她忽然冷笑声,道:“你大约也会点和解了?”
钟世平仍然垂着头,没有答复,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别人的答复,她只是冷笑
着接口又道:“躺在地上的那只老鼠是你的师弟吧?”
钟世平愤怒地抬起头,但头只抬到半,又立刻垂下。
李莫愁冷冷又道:“你现在回转身去,把你的师弟从地上拉起来,替他解开
道。”
钟世平猜疑着、犹豫着,但终于转身,像麻烦头陀为他解时样地为他师弟
解开了道,甚至比麻烦头陀还快些。
李莫愁冷“哼”声,回转头去,再也不望这师兄弟两人眼。
钟世平、李证两人像呆子样地愣在那里,进亦不是,退亦不是,他们可怜
地交换着眼色,希望对方能告诉自己这女魔头此刻究竟是何用意,但他们彼此间
的目光却都是样——茫然而无助。
又是阵难堪的沉默。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李莫愁开口,只有杨孤鸿在暗中可怜这两个少年,但是,
李莫愁终于开口了。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些人撞在我手里,从来没有活命,立刻便是尸横溅
血,有些运气却好些,他们至少还有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好料理后事,而且——哼
哼,假如他们聪明些,还可以不死。”
众人又自愣。
杨孤鸿剑眉轩,沉声道:“你说的——”
李莫愁目光转,像利剑般扫了杨孤鸿眼,冷冷道:“你听过在武林中绝
传已有百余年的七绝重手这种功夫吗?”
杨孤鸿心头震,目光转处,却见那麻烦头陀面色已变,钟世平、李证两人
亦是面如死灰。李莫愁冷冷又道:“中了七绝重手之人,当时虽可不死,而且看
来毫无异状,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后,立时使得狂喷鲜血而死,而且——哼哼,
死时的那种痛苦,便是神仙也难忍受。”
她缓缓转过目光道:“有些中了七绝重手的人,当时道虽然能被别人解开,
他们也不会自觉自己是中了七绝重手,除非他们能在自己的颈后骨节,脊下第七
节骨椎、两肋、两膝,以及——哼哼,鼠豁下都摸上摸,那么……”
她语声生冷而缓慢,但见她面说着,那钟世平与李证就都面剧烈的颤抖
着,当她说到“……除非他们能在自己的顶后……”
钟世平与李证的手掌就立刻摸到颈后,当她说到“脊下第七节骨椎……”
几乎像魔术样,钟世平与李证的手掌,也立刻摸到自己的脊下的第七节骨
椎……
等她话说完了,钟世平与李证的面容,已像是块被屠刀切下的蹄膀似的扭
曲了起来,他们知道自己已被人点了七绝重手,因为这种武林中人闻之色变的
武功,虽然绝传已久,但他们却也听人说过,知道凡是身中七绝重手的人,表面
无征兆,但身上却有七处骨节手指摸便隐隐发痛。
他们身上的这七处地方,正如传言中样,当他们摸到那地方的时候,便有
阵疼痛,疼痛虽轻微,但却直痛到他们心里。
因为他们深知中了七绝重手的人死状之惨,也深知这七绝重手当今天下还无
能够解救。
珠光是柔和的,但却有种难言的青灰色。
青灰色的珠光映在四周青灰色的墙壁上,映着那满布灰尘的窗纸,映着那黝
黑而空洞的门户,映着那如意方便铲雪亮阴森的铲头,映着那李莫愁微带狞笑的
面容……
“噗”的声,李证忍不住跪了下去:“我……晚辈是……是……”
李莫愁轻蔑地冷笑下:“你是聪明的,是吗?”
李证垂下头,他还年轻,他不愿意死,他哀求,哀求虽然可耻,但在他眼中
看来,却还比“死亡”要好得多。
杨孤鸿回转头去,他不愿看到这少年这种样子,因为他永远不会哀求,对这
怯懦的少年,他有些轻蔑,也有些怜悯,若是换了些人,若是换了处所在,
他或许会伸手相助,但现在,他只得暗中长叹,他也无能为力,何况即使他有力
量,他也未见会伸手。
又是“噗”的声。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另个少年也跪了下去,只听李莫愁冷冷说道:“原来
你也不笨,知道死不是好事。”
麻烦头陀浓唇轩,“咄”地吐了口长气,提起方便铲,大步走了出去,
头也不转,他不聪明,因为他宁愿死也不愿受到这种屈辱,对这种屈辱,他甚至
连看都不愿看眼,可是,世上像他这种不聪明的人若是多些,那么这世界便
也许会光明得多,不聪明的人你说是吗?
李莫愁轻蔑地冷笑着,缓缓伸手入怀,掏出包淡红色的纸包来,随手抛在
地上,冷冷道:“这包里的药无色无味,随便放在茶里、酒里、汤里都可以,而
且假如徒弟把这药给师父吃,那么做师父的更不会发觉。”
她冷笑声,接道:“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吗?”
钟世平与李证身上的颤抖更显明了,他们的眼睛望着这包淡红的纸包,心头
在怦怦地跳动着。
生命,生命……
生命永远是美好的——他们心头的跳动更剧烈了。
选择!
自己的生命还是师父的生命?
弱者永远是弱者,懦夫永远是懦夫,绝情谷主应该后悔,因为他传授给他徒
弟的,是冷酷的教训,而冷血的教训永远只存个选择:“别人的性命,总不会
比自己的生命美好!”
钟世平、李证起缓缓伸出手,钟世平抢先步,触到纸包,然后他手指轻
微地颤抖下,将纸包拨到李证的手指下。
李莫愁轻蔑地大笑起来:“我知道你们是聪明人。”
她大笑着:“有些人天生是聪明人,这纸包拿去,十二个时辰之内,把它送
列你们师父的腹里,不管用什么方法,然后——你们的命就捡回来了。”
她笑声顿,面容突然变得异样的生气:“可是,现在你们快滚!快滚!”
她快迅地挥出那太宽的衣袖和太瘦的手臂:“快滚!快滚!”
她重复地叱喝着,钟世平和李证便像是两只受了惊的兔子,从地上跳起来,
拧身掠了出去,眨眼便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李莫愁冷哼声,哺哺自语:“聪明人,聪明人——哼!”
第017章搂住了她之后
突然转身望着洪凌波,“凌波,你去跟着那两个懦夫,看看他们到哪里去了,
好吗?”
很奇怪,惯于发令的人,却永远喜欢故意征求别人的意见,而却又让人永远
没有选择的余地。
洪凌波略为迟疑了下,而她明亮而忧郁的眼波,在地上的白木灵位和杨孤
鸿面上转,然后轻轻“嗯”了声,道:“是,姑姑,我……”
李莫愁阴森的面容扭曲着微笑下:“快去,你轻功虽然比他们高,但是也
要炔去,别的事等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