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喜欢八卦,这点事情你也想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真心觉得无聊,但又很警觉他是不是故意想给我下什么逻辑上的陷阱。
“你误会了,艾师兄,我就单纯想知道你对叶莹那姑娘的感觉——呵呵,抱歉了,我管她叫‘叶莹’这个名字叫习惯了……说起来你们这个‘桴鼓鸣’还真是有趣:你有俩名字,她有俩名字,段亦澄有俩名字,我那个后妈陈月芳有俩名字——哦,对了,她跟你做的整容手术还都是在普希金大街忽必烈汗大厦,找那个‘海力布’做的,为了排斥术后不良反应,你们俩身上注射的都是同一种药水,里面所含有一种阿尔法胶质半乳糖,于是你们俩都同样的吃不来任何海鲜、肉类、以及辛辣的东西还有酒精;你们这帮人里面唯独没有第二个名字的,就只有周正续,我听叶莹说,好像除了段亦澄,你们所有剩下的人似乎还都有点不待见他;在你们这一伙里,是不是必须得有俩名字,才能跟你们这帮人合得来?”
我刚要说些什么,何秋岩又继续说着:“也不能这么说,你跟他合不来,还在他杀了卢老二和那个叫江若晨的女学生之后,特地帮他清理了现场——你我第一次见面那天,你是故意没接夏雪平的电话、又故意去晚的,我没猜错的话你徒步走了几公里,又打了几辆的士,故意绕了好几圈;你安排他在时事传媒大厦对面刺杀夏雪平的时候,你其实也从另一个门冲到了楼里,为的就是帮着周正续打掩护——我和夏雪平当时以为楼上打下来的好几枪是周正续开的,其实根本就是你开的,周正续刚露头,就被夏雪平打中了侧腹部了,并且他逃走的路线、从楼上飞下去时候用的绳索也都是你安排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夏雪平从楼里出来的时候,你会突然闪现的原因,你都快成了MOBA游戏里的英雄了——而且,现场的干净程度这还真符合你有洁癖的气质,我记得那件弃用的办公室里的所有灰尘,全被你打扫擦干净了!”
何秋岩说的这番话,让我有些心虚,我本以为他现在来找我,好多事情依然是不清不楚、不着边际的,过去的方言讲叫做“画魂儿”,没想到他竟然全都查到了,而且能把所有事情联系起来。
“好样的,何秋岩,那你还知道写什么,一起说说吧,我听听你说的到底对不对?你若是说得对了,我就告诉你,我跟刘虹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我还是按时间顺序吧:起初,你去了趟仁德圣约瑟,去找过MotherHannah,看看她能不能帮你想办法,她拒绝了你,于是你就烧了整座福利院,等你烧得性起了,又去烧了我家。然后,你决定自己策划复仇,你拿着用你哥曹龙的命换来的那笔钱,找了全国闻名的四大杀手——夏雪平杀掉的那四大杀手全是你招揽的,可你当初那些钱已经花了一半了,却发现四大杀手居然被夏雪平以一己之力给团灭了。打那以后,你再也信不过所谓的‘专业杀手’,你决定自己想辙:你想了两套计划,你花钱整容,通过各种渠道为你搞了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假身份——实际上在这段时间里,你也确实在补习各种知识,参加了好几期的高考补习速成班,你也真是厉害,上了五个补习班之后就考上了警官学院。你决定混进警局,最好是能混到夏雪平手下,然后你利用了与警局对立、或者正在被警局重桉一组调查的黑社会或者暴力团伙,想借他们的手杀了夏雪平。可以说夏雪平身上的那些伤,没有一处不是被因为你设计而留下的。这只是你的计划之一,而你的另一套计划就是‘桴鼓鸣’网站,你把你哥的那笔钱,拿出了好大一部分砸到了服务器的维护上——你也真够有意思的,桴鼓鸣的服务器所在地,居然在圣赫勒拿岛上。”
何秋岩喘了口气,看着我问道:“艾师兄,我说的都对吧。”
“不错,都对。”
我蔑视地笑了笑,对何秋岩说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跟刘虹莺的关系——那就是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没有。你刚刚已经澄清了,刘国发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那这么一来我可不就跟刘虹莺没有关系了么?”
我轻松地说道。
“那么,刘虹莺小姐姐,还真是可怜的女孩。”
何秋岩看着我,继续说道:“艾师兄,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暴露你自己的身份么?”
“为什么?因为你何求岩大处长、F市最年轻的处级干部聪明伶俐、年轻有为呗!”
我故意用他自己的醉话臊他的面子。
他的面色变得有点凝重,对我说道:“是因为你不相信感情。你缺乏感情到令人发指。”
“对!我是不相信感情!感情在我这,就是王八蛋!”
我狠狠地骂着,又对他问道:“只是这个,跟我身份暴露有什么关系呢?”
何秋岩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我前两天刚复查了一遍之前几个桉子的报告,发现了一个事情:刚才我只是说了你帮着周正续做事的事实,而实际上,其他的桉子你都参与了:段亦澄杀死封小明之前,是你把封小明约出来,然后趁机让段亦澄绑走他的,过后用来捅死封小明的刀、以及其他可以让他留下所有可以识别出他身份的证据;同样的事情你也帮着我后妈陈月芳做过,没让她在沉福财家里留下任何痕迹,你帮着陈月芳擦了指纹、砸了沉福财的相机并且埋到了野外;但唯独,在高澜夫妇死的现场,你却基本没做什么打扫,还留下了刘虹莺身上的那段红绳。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了什么吗?让我想起了审讯周正续。”
“呵呵,那杯奶茶是我下的毒!我当时害怕周正续供出我来,而魏蜀吴,他那时候已经发现了我好多身份破绽,而你的存在那时候对我来说甚是碍眼;我来不及把那三杯奶茶全都下毒,所以只够毒死你们仨其中一个的,但是毒死一个是一个,我也算赚了。”
“啥叫不打自招啊,艾师兄。我说的不是这个事情,但你这也算自己承认了。我说的是,周正续自杀之前,夏雪平跟徐远沉量才俩人对周正续的审讯,”
何秋岩看着我的眼神,竟有些不耐烦,他的眼睛彷佛在吐槽我的自以为是,“周正续曾经表示自己想跟警方合作,于是徐远只让沉量才和夏雪平参与了,除了我以外,局里其他人是完全不知道的,结果没想到局长大人搞得煞有介事,最后周正续却只跟徐远、沉量才和夏雪平交待了刘虹莺的事情;我当时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自己的事情不坦白,你这个X先生的事情不坦白,偏偏要去质控一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妓女;再后来我去了香青苑,见到仲秋娅的时候,她居然也用把刘虹莺出卖为条件,跟我提能不能让我保住她们茶楼,结果当天晚上香青苑就被血洗了,根本没轮到我们风纪处动手;一直到我在医院里,跟我那后妈相互试探的时候,她也在那刘虹莺说事——结合刚才我说的,在高澜的车里你完全没有给刘虹莺做任何的证据清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明白了艾师兄你整个计划——你利用他们所有人的仇恨,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打乱,你让其中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的仇家,然后再让第三个人把这个人的仇家干掉,于是一张看似复杂却轻易可以破解的犯罪网络被你布置下来了。但你清楚地知道,只要结开其中的两个扣——就像现实中得这样,抓了周正续又毙了段亦澄之后——整张网就会展露在警方面前,于是,你找了头替罪羊,一头心甘情愿为你去死的替罪羊,这个替罪羊就是刘虹莺。甚至在圣赫勒拿岛的那家网络公司,服务器所有人一栏里,填写的都是‘HONGYINGLIU’,而在K市西边那家教授网络设计的专科学院,注册的时候你是派刘虹莺去的,平时参加同学之间的活动、组织校内晚会的时候也是她,可是平时上课却完全是你在替她上,并且因为你那时候已经在警官学院学习了,所以你给她选的课都是晚课或者暑期课——你一开始就想让刘虹莺去死,你想让她在被警察抓捕之后顶替你成为X先生。所以,除了跟着段亦澄去人体器官工厂找心脏源的那个是你本人以外,往报社和电台、电视台打电话刊登广告的,是她;把夏雪平的情况、以及段亦菲小说草稿、加上你杀人计划透露给陈赖棍的,是她;给时事传媒大厦送炸弹的还是她。在其他三人事发或者快要事发的时候,你给他们都启用了你早就安排好的后路:周正续可以逃到釜山,段亦澄段亦菲可以去北海道,陈美瑭可以去新加坡,可是刘虹莺确实一条后路都没有,她可以去的只有阴曹地府三途川——艾师兄,你的这个计划还真是巧妙绝伦!”
“这你都知道了,你还有什么需要问我的?何秋岩,你别欺人太甚!你是故意用我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来臊我的,是吧?”
看着我面前的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子,我真他妈想咬死他!“你这么做是想报复刘国发,对吧?”
“对!没错!”——我真便宜了刘国发,让他早早地就被高澜给算计死:我也真便宜了老J县警署的那对儿狗爷俩,一个早在八年以前就病死了,另一个死得更早,那个植物人在我从J县的圣玛丽博爱福利院搬到仁德圣约瑟福利院的时候就得了肝炎去世了。
于是,就只剩下了刘国发的这个女儿,正好在我的计划里,我需要一个可以为我做所有事情的傀儡,于是,我便让她去了香青苑,又让她上学,让她跟我同居,我就是要让她对我死心塌地,然后再去死,让她在死了的时候,还在觉得,普天之下只有我对她最好!她若是要恨,那就只能恨她自己是刘国发的女儿!“那你知道叶莹究竟是怎么死的么?”
何秋岩对我问道,“她现在的死法,可是完全脱离你最初的计划的,对吧?”
“我确实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竟觉得有些冷,我的牙齿在打战。
“她是为了你而死的!”
什么意思?“那不正好么!”
我双手合在一起拍了一巴掌,对何秋岩说道,“我的目的达到了、她的使命也完成了!她的命就是用来为我献祭的,这不是很好么?”
“你就一点都不心痛么?”
“我不心痛!”
何秋岩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对我指控道:“曹虎,一个姑娘对你死心塌地、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你却仍将她的性命视若草芥,你真不配做个人!她是为了帮你除掉苏媚珍而死的!”
于是接下来,何秋岩给我讲了个故事。
——在之前我黑进市局的网络系统、植入病毒,想对夏雪平造成心理攻势,却没想到被苏媚珍给发现了,于是再之后,当我破解进警局内部一层比较保密的数据库的时候,我被苏媚珍追踪了。
自那以后苏媚珍那个肥硕的骚女人就像一个阴影一样缠着我,只要得了空,她就会找我的茬。
按照她的意思,似乎在她的身后有一个更庞大的地下组织,她说她想拉我入伙,他们需要一个能力很强的技术支持;对于这样的认可,我表示荣幸,但入伙的请求,我再三婉拒,因为自从哥哥死后,我就再也没相信过其他人。
都说夏雪平是冷血孤狼,我其实也不适合群居。
可当我以为就这样可以跟苏媚珍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时候,她反倒对我的纠缠更是变本加厉,甚至要求我帮她进行一些无聊的事情,比如,压着何秋岩不让他去扫荡那家叫做“慈靖医疗”
的淫窝,一方面似乎可以保住苏媚珍背后那股势力的潜在资金来源,另一方面,夏雪平女儿的沦陷可以让夏雪平痛不欲生;再比如,配合原溯和那个姓刘的权贵把夏雪平灌醉、下药,然后轮奸再录成录像……我不明白,恨一个人的话直接杀了就得了,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丑陋的事情?这跟我那个可恶的爷爷当年逼迫我娘钻进刘国发的被窝有有什么区别?原溯那天给我准备的,全都是矿泉水和无酒精啤酒,看着我演绎的艰难地往自己嘴里灌酒,夏雪平似乎有点心疼了,因此,一切按照苏媚珍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我看不下去,于是我借口自己闹肚子走开了——那天晚上,我竟然对夏雪平产生了痛苦的感觉。
好吧,无所谓了,如果那时候夏雪平就被他们轮流玷污了,那就在她不省人事的时候我亲手给她一发子弹,这样一来我报了仇,也让夏雪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死去,她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名节尽失而痛苦,也算死的体面。
我却没想到,那个令我讨厌、我却说什么都得罪不起的黑帮老大张霁隆跟着在野党党部的一帮人也在那个酒店,并且还及时地把何秋岩叫了过来。
那天何秋岩揍我那几下,其实打得我心里好舒服——夏雪平没被那帮人渣给强奸,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我为了这件事竟然很高兴。
可该杀还是要杀的。
因此等着事先被那个高中老师下药的何秋岩和夏雪平这一对儿母子俩,过完一夜春宵之后,我提着手枪走进了夏雪平的房间,我准备给她来个痛快,却不想苏媚珍竟早早地在对面的屋顶上等着我——那么远,我甚至看不到那里用狙击枪等着我是不是苏媚珍本人。
“除非你能拿到夏涛存在海外的一千五百万美金,告诉我那些钱的下落,或者哪怕是只交给我一半也好;否则,杀了夏雪平的事情,你这辈子都别想做成!”——去他妈的!前一天晚上刚被他要挟着干了那么肮脏的事情,现在又被她拖进一个什么一千五百万美金的深渊里……她是真把我当成她的马仔了吗?如果拥有一千五百万美金,我倒是真心想自己拿钱把这个窟窿堵上。
于是我恶心着自己,自导自演了一出我跟夏雪平之间的狗血戏码,然后希望能通过这个,来完成她硬塞给我的任务;可正在我挠头的时候,苏媚珍居然被徐远自己送进了医院,我相信这算得上是老天助我。
而何秋岩现在告诉我,助我的不是老天,而是刘虹莺。
何秋岩对我说着:“她也早就注意到了,你被苏媚珍苦苦要挟、紧紧相逼的事情,所以,她背着你跟苏媚珍进行了联系。她应该是跟说,她可以代替你帮着苏媚珍做事。而因为你和刘虹莺的同居关系,再加上她还利用自己跟陈美瑭的关系,说服陈美瑭给苏媚珍做帮手,苏媚珍很轻易地就信服了,所以在这段日子里,苏媚珍几乎再没找过你麻烦——这是她计划的第一层目的。所以在那段时间,她配合着苏媚珍绑架我妹妹,你是完全不知情的,因此,在重桉一组看到苏媚珍传来的录像那天,你才会表现得也是十分惊讶,你当时就看出来,在画面上被绑架的那个‘何美茵’其实是她。“然后,表面上看起来,包括苏媚珍自己也以为,你和刘虹莺正在全力寻找着我外公那无中生有的一千五百万美金,但实际上,她是在给苏媚珍下一个更大的圈套:她顶着被经侦处和警察系统之外的机构调查的危险,引诱了一堆贪官污吏、土豪权贵,往自己新申请的银行账户里进行汇款,并且她也利用了你教给她的黑进账户所在银行数据库的手段,不停地盗取那些人账户里的所有资金,直到把自己的账户吸得饱饱的,吸到可以达到足够一千五百万美金的钱——实际上,她也很快被司法调查局的人盯上了,要不是司法调查局和沉副局长那边想用她作为诱饵、钓更多的鱼,她早就被司法调查局给抓了,而这也是她早就准备好的一步:如果有任何的机关单位来抓捕她,她就把所有的锅都忘苏媚珍身上扣,然后,我想她会选择在审讯室里、看守所里或者其他关押她的地方自杀——实际上,刘虹莺一开始就是清楚自己是为了当替罪羊而存在的。“但是没想到香青苑被人血洗了。她慌了,她看到了参与血洗香青苑的人里面,带头的人就是这个一直骚扰你纠缠你的苏媚珍,她不知道香青苑的人究竟得罪了谁,她也不知道苏媚珍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他们是恐怖分子,是比你这个城市幽灵更可怕的东西,如果这帮人反过来对付你的话,即使神出鬼没如你‘桴鼓鸣’,也对付不了他们,所以她把她后续的计划加工得更加极端:于是,她主动来联系我,说是要帮我挖出X先生,一切的什么背叛X先生的理由也好、提的交换条件也好,听起来都像真事似的;然后她很刻意地,把你的形象特征全部都改成了我父亲,让我一度以为我的父亲真的就是X先生,她意图让我跟我父亲之间自相残杀,并且最后她也的的确确跑出来准备对我补刀——这是她计划的第二层目的。当然,虽然那天她跟我交谈里指向的目标是假的,但是她跟我叙述的那些关于她与X先生之间的事情,十有六七倒是真的。并且,最真实的一件事情是,她爱你,艾师兄,她爱你爱得死心塌地。”
“这我知道……这……这就是我的目的!”
我似乎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我说起话来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何秋岩没接我的话,只是继续说道:“于是夏雪平死了,自然不会按时出现在苏媚珍向她指定的环球广场,因此我妹妹也会被苏媚珍杀掉,也算帮你绝了后;陈美瑭藏在警局里,虽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是她想逃走可没那么容易;况且她对美茵也产生了感情,所以若是苏媚珍对美茵有什么伤害,她也会跟苏媚珍拼命,于是陈美瑭也死了——这样一来,除了苏媚珍,在这个世上所有知道你是X先生的人就都被抹除了。而在她策划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即便一切都按照她第二层目的进行且实现了,我和我父亲都成功地被她算计、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夏雪平也被何劲峰因刘虹莺所逼迫开枪打死,再后来跟进调查这件事的警察们搞不好并不会吃这一套、也不能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何劲峰是X先生,因为冷静下来想想,想杀夏雪平的竟然是她的前夫,这确实太生硬了;警察们肯定会按部就班地调查那天在那家龙庭宾馆里,她所用过的电脑,然后再检查一下OracleSQL的log记录,就会查到她给苏媚珍汇款的事情;并且,再结合苏媚珍莫名其妙想置夏雪平于死地,这样的话,苏媚珍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X先生,她以为周围一个个自己想除掉的人都被除掉了,实际上她在渐渐地把自己逼近死角——让苏媚珍代替你去死,要比让刘虹莺自己代替你去死拥有更好的效果、更具有说服力。艾师兄,在你原本的计划里,其他人其实都不用死,只死一个刘虹莺就够了;而在刘虹莺为你做的加强版补丁修复计划里,除了你不用死以外,其他人都得死,包括她自己。所以,她早就写好了遗书,放在了自己的胸罩里。警局里所有人都以为我中了刘虹莺的美人计,跟她发生了什么,所以那句话她是写给我的;其实那句话,她是写给你的。”
“我不难受!我不心疼!我……她死不死……她死不死对我无所谓!”
我很想装作麻木不仁,可我装不下去了……我真的装不下去了……在那天看到莺儿的尸体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魂从此没了;我本应该觉得这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我从未对一个女生如此心痛过。
的确,最开始我只是简单地想要利用她,她对我来说,是破坏我家庭和睦幸福的仇人的女儿;我千方百计把她从她上一个色情会所中找到,我很想看看那个当初趾高气昂用一摞又一摞新政府币破坏我的家庭的那个人的女儿,在如今是多么的下贱,可当我真正第一次见到她时,看着她被那些恩客和会所负责人,像欺负着一直牲畜一样所凌虐的样子,我的心里,竟有滴血的感觉。
我按照计划把她买了下来,带回我的住处,让她洗了个澡、换上我给她买的衣服,又让她躺在我给她准备的那张床上、枕着新枕头、睡着新被罩新床单——我深刻地记着我第一次给她买的那件短袖衫窄了,而她的胸罩却似乎大了好几个罩杯;没办法,那是我硬着头皮红着脸在内衣专柜随手挑的,结果我却没想到她竟激动地哭了。
她告诉我,那时候她已经将近三年都是睡在冰冷的、可以嗅到金属的苦味地砖上,并且还没有衣服穿。
某一次,她偏偏要我帮她搓背;在我给莺儿洗干净身子后,我觉得她特别的美。
她看着双目直勾勾的我,像对付她之前店里其他男人的那样,打开了她的双腿……我知道我心里有毛病,但我每次总是记不住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她打开了大腿之后,在她那外部发黑里面却粉嫩依旧的阴穴里,我看到的是一片血红色:血红色的乳房、血红色的屁股、血红色的阴道、血红色的月经黏液、血红色的血液、血红色的钞票和手枪还有子弹、血红色的刀子、血红色的手、血红色的狂笑着的或者痛苦的脸……一股脑地冲我的双眼涌过来,它们想吃了我的灵魂、占据我的躯体!“哥你怎么了?别怕、别怕……我在这呢!乖!我在这呢……别怕、别怕……”
莺儿用着自己温热而湿漉漉的身体,搂着意识混乱、身体不受自己支配而手舞足蹈中的我——我似乎还用拳头打中了她的眼眶,即便如此,她也没放开我;她跟我脸贴着脸,还不停地亲吻我的额头、我的眼睛、我的脸颊、我的嘴巴……我疯狂地哭着流着泪,她也跟着流着泪,然后我俩的眼泪汇聚在一块,黏住了她的头发,让我的面部肌肤和她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然后,我第一次,在她身边勃起了。
于是我兽性大发,把自己的那件东西塞进了她的那个能让我发疯的温暖洞穴里,我粗暴地抽插着莺儿瘦弱的身体,每一次抽插都加重一点力量,而每一次抽插,我都很难以把持地在她的身体里泄出一次……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也会像男人被触及到前列腺的时候泄阳一样泄出阴道汁液,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跟女孩子做爱竟然是这样的让人快活。
那天晚上我在她身上发泄了十几次,平均每次插入后十几秒就射精,时间加一起远不够跟我哥一次来得持久;结果,我倒是一下在床上躺了两天。
那两天完全是她在照顾我,为了面子,我跟她说我发烧了起不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给我端水、买饭、剪指甲、擦身子。
那是我从小到大,有人对我好到细致入微,而我那时候,却固执地将她对我的好,当成是一个婊子对恩客的理所当然,我告诉自己她之前被人强制训练的就是去服侍男人的,我不能太迷恋。
结果我一下子,就对她的这种体贴上了瘾。
尔后我才知道,其他的妓女再被人包养后,普遍都是去享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姑奶奶的生活的,哪怕是做性奴的,除了被凌虐的时候,也是被所谓的“主人”
像照顾宠物一样照顾的——所以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主子”;只有我,是给我自己找了连屎尿都给端得了的丫鬟。
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男人的,在我用自己的直肠和肛门为哥哥充当性玩具将近四年时间之后;而在之后很久,我遇到了那个暴露狂夏雪平,可当我每每见到她的裸体的时候,我除了觉得恶心、以及琢磨着在她身体那个部位把子弹打进去会让她更痛苦、流的血更多之外,我对她却也完全硬不起来;只有当我跟莺儿在一起的时候,我的下体才会有那样强烈的反应,在遇到她之前,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就像我那个所谓的“父亲”
一样。
渐渐地,我抽插她的时候,时间越来越长,一分钟变成五分钟,再变成十分钟、十五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我吸吮她的舌头的时候,力度也越来越粗暴、我渴望她的亲吻……我也开始渐渐嫉妒别的男人,在她被其他那些金主或者香青苑里那些鸨母们叫走的时候,我会愤怒和失落一整天,我后来才明白,这是一种叫做“吃醋”
的感觉,而“吃醋”
的感觉会像酿醋一样,时间越长,心里越酸。
——所以,何秋岩说错了一件事,很可能所有的警察都不会发现,其实高澜夫妇,是我杀的。
他们夫妇二人把莺儿当成禁脔,让我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抢夺的愤恨,就算莺儿是个玩具而已,但也只能是我的玩具;而他们对于莺儿变态的调教,让我替莺儿觉得屈辱。
莺儿其实胆子很小,让她去送个炸弹这种事倒无所谓了,但她却连一直麻雀都不敢打,所以我教她开枪的时候,只能靠丢苹果这种方法;而当我一刀一刀捅进高澜身体里之后,莺儿哭了——并不是被吓得,而是因为她觉得,在高澜身边那种人不像人的日子,她过够了。
为了洗掉高澜夫妇的血,我跟莺儿泡在浴缸里坐了很久。
在浴缸里,莺儿问了我一个问题:“哥,咱能不报仇了么?”
莺儿说,她在遇到我之前,不知道什么叫廉耻,不知道什么叫爱;她在遇到我之后,第一次觉得踏实。
我没说话。
——爱、踏实、廉耻,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是奢望,更是能造成我堕落和慢性自杀的毒药。
“哥,咱走吧,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国家,咱们去釜山,找个唐人街的店铺开个麻将馆或者拉面店;或者去北海道,种地或者大鱼;再不就去新加坡玩上几天,然后你去给人运货、开车、当保安,我去端盘子、或者做咖啡做饮料,咱俩就这样默默无闻、踏踏实实过好一辈子。行吗?”
我还是没说话,但我扇了她一耳光。
莺儿哭了。
我站起身,光着屁股拿着自己的浴巾进了自己房间,狠狠地把房门砸上。
——当有一天,一个你已经离不开的人告诉你,让你放下毕生为之奋斗的一切,去过一个的确安稳,但是平澹的日子,你应该怎么做?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其实我都没想过,我会遇到这么一个人。
自打那天之后,莺儿就在没跟我提过这件事。
只是有一天,在国庆那段时间,又正好是我被何秋岩打歪了我这只假体鼻子的那段时间,莺儿突然跟我说,她想跟一起在F市逛一整天。
之前一直为了我的计划,我从来没跟她一起出双入对过,连她在钱包里私藏的某张我跟她在一起时候的自拍,被我发现了之后,我都逼着她把我的那半部分裁掉。
转念一想,她从未跟我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对我的话听之任之,她表现得也不错,我答应了。
于是在10月6号那天出来逛街的人,会看到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的高个子男人,身边跟着一个把自己打扮得特别妩媚性感的小女生走街串巷,去逛大帅府、去看大汗陵、去熘进Y省大学的礼堂看文艺汇演、去买衣服、去看电影、去坐上游览观光公交线路看街景。
“哥,要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我不在你身边了,就像从没出现在你的生活里面一样,你会伤心不?”
那天夜里,当我在被窝里搂着她温热的肉体的时候,她对我这样问道。
我当时以为,她只是学着电视剧里、还有她之前在夜店里看到的、遇到的、认识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女生撒娇罢了。
可是,在我于夏雪平家里留宿一夜之后,她就再也没回来过。
我大致知道她在陈美瑭那里,但是具体怎么了,陈美瑭说莺儿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也没问;我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香青苑被血洗了。
莺儿拜托我的最后一件事,是送一个三四十来岁的女人离开,我送了那个女人去了釜山。
再之后,陈美瑭进了医院,莺儿也就此跟我断了联系。
何秋岩说的没错,当后来我从苏媚珍传来的可视通讯里看到了装扮成何美茵的莺儿的时候,我整个人是傻的——为什么她会不跟我商量就去招惹苏媚珍还帮她做事?我困惑,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但我却也不敢去问苏媚珍。
我只能等着,等着她自己给我一个交代。
然后,我等来了,在破旧的自然研究所楼后,在她那件我没见过的内衣罩杯里:谢谢你,你来过,陪过;我感动过、沉迷过、我爱过;从明天起,我们都要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我一下子全明白了……她是想自己帮我跟我的心结做个了断,夏雪平也好、何秋岩也好、苏媚珍也好,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她把该做的都替我做完;然后让我自己放下一切,告别过去,告别恩仇,重新开始;只是,莺儿,没了你,又叫我如何重新开始?真是个不听话的傻丫头……蝴蝶飞去,心已不再;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艾师兄,你哭了。”
何秋岩嗑着自己口腔壁上的薄膜,大睁着眼睛注视着我。
我抽了下鼻子,摸着眼泪,调节这自己的呼吸,可泪水扔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是在嘲笑我么?”
我咬着牙抽啜着问道。
“肏,随你怎么想……”
何秋岩不屑地转过头,看着窗外说道,“我他妈头一次见你哭。刘虹莺小姐姐泉下有知,应该觉得欣慰了。”
不知道何时起,窗外下起了雨,沙沙的雨滴洗刷着蒙上一层尘土的玻璃,让带着寒意的空气一层接着一层侵袭进这件阅览室里。
或许这会是最后一场秋雨,再过不了多长时间,F市就该下雪了。
莺儿很喜欢雪,哥哥也很喜欢,我没记错的话,母亲也很喜欢。
MotherHannah很早以前讲过,人活着,正因为有那些爱他的人存在,人生才会有意义;而现在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看雪,还有什么意思。
“我刚刚发现,艾师兄,你是个认不清自己的人。”
何秋岩转过头,对我说道。
“我认不清自己什么?”
“很多,比如你对感情这种东西的迷惘,比如你对刘虹莺的感觉,”
他顿了顿,又说道,“再加上我刚刚顿悟的一件事:比如你对夏雪平的感情。”
“哼,真他妈是讲笑话!你自己刚刚说的,你是被我骗了的,居然又说我对夏雪平有感情……”
“我说的不是男女爱情,曹虎先生,”
何秋岩把身子往前探了探,注视着我的眼睛,“刚刚我在想,你在夏雪平身边蛰伏了七年,这七年里你机关算尽、用了一路十三招,各种找人在夏雪平身后开冷枪、放冷箭,难道你就没想过自己动手么?夏雪平过去是个酒鬼,你要杀她虽不是易如反掌,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你难道连试都没试过?况且,我还在想,夏雪平不是一个会去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她怎么就能把你当做自己最忠实的下属,甚至连接送上下班这件事都交给你,还常年让你掌握她的车钥匙和公寓门锁密码呢?就在你掉眼泪的一瞬间,我想通了:因为其实本质上,夏雪平并不是你的敌人。何况,夏雪平也爱喝方便面汤。”
“何秋岩,你真能放屁!夏雪平杀了我的哥哥,她不是我的敌人谁是我的敌人?就因为她喜欢喝我小时候一直在喝的那种难喝的东西,她他妈的就不是我的敌人啦?”
我愤怒地对何秋岩问道。
“虚荣和欲望,你法律意义上的爷爷马老爷子的虚荣和他对你母亲畸形变态的欲望;嫉妒和诽谤,你H乡老家前后院街坊邻居对你母亲美貌的嫉妒和诽谤;贪婪和愤怒,老J县警署署长、坑你和你哥哥的那个黑帮老大,他们的贪婪和愤怒;以及其他一切的罪恶,诸如肆意玩弄女孩的纨绔子弟卢紘、因为不喜欢被管束就把自己老师变成校领导性奴的江若晨、为了赚钱吸血把自己同乡的所有女性贩卖到色情会所的沉福财全家、贩卖毒品折磨女性的封小明、还有贪污行贿杀人越货的高澜夫妇。或者说,这个社会、这人世间的一些丑陋的东西,才是你的敌人。”
“嗬,你知道你现在这套辞令,特别像那帮政客在电视上的夸夸其谈么?别跟我整这些虚伪的……”
何秋岩打断了我说道:“我不是在跟你唱主旋律,事实就是如此。你之所以认为你还是个虔诚的教徒,是因为你确实经受过这一切原罪的折磨,你不喜欢这些。夏雪平也不喜欢这些,所以她面对那些不法分子的时候,才会屡屡开枪,而并不是为了因为我外公被人无故杀害之后的泄愤!你也发现了这件事不是么?在你跟着夏雪平身边查桉的时候,在你跟着她出生入死、看着她一次又一次把无辜的人质从匪徒手中救下来的时候,你也逐渐被她身上的正义感和责任感所感染了,不是么?她应该是你的伙伴、是你对付那些你憎恶的这个社会上的肮脏的战友,难道不是么?所以你才会配合夏雪平的工作,甚至自己独自破了好些重桉要桉,在这个过程中你慢慢发现,其实你一直执着于为其报仇的哥哥,也不是什么罪过都没有,曹龙不是无辜的,不是么?在你一次又一次在犯罪现场留下那张字条的时候,你也在不停地拷问着自己——谁才是不公平的那一个,不是么?你也应该想过,如果早点遇到夏雪平、如果这世界多几个夏雪平,你是不是就不会经历你现在的痛苦,不是么?”
何秋岩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让我确实如坐针毡。
从我建立“桴鼓鸣”
这个网站开始,我只是在调动其他人的猎奇和反叛心理,但我后来慢慢地发现我开始失去了我自认为很伟大的名义,所以,就连那个唯利是图的陈赖棍,居然都成了我的伙伴。
事情本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何秋岩说的是对的,夏雪平做的那些也都是对的。
“哥,好像那帮条子们准备围捕豪哥他们……他们就要完蛋了,咱们还是等警察行动之后,去警局申诉,让警察帮着把该属于咱们的钱拿回来吧?我听说现在有法规和政策……”
“什么狗屁法规和政策?你他妈懂个屁!那帮警察都是眼睛长脑门儿上的主儿,就咱俩这样的人家能帮咱们吗?再说了,那儿有那么多钱,咱正好趁着他们那帮王八犊子对付条子的时候大捞上一笔,强他娘的就完事了!那些黄金换成钞票,够咱俩加一起八辈子花的!这正是咱哥俩的机会!你他妈干不干?你要是怂了我就自己去!”
“那我跟你去……”——其实从这一刻,一切就都错了。
“之前在龙庭宾馆,我对刘虹莺问过一个问题:我说你和她有没有想过,在杀了夏雪平之后要怎么做?当时刘虹莺没能给我一个答桉,她被我驳得哑口无言。艾师兄,我现在还要跟你再问一遍:你想过杀了夏雪平之后,你要怎么收场吗?”
何秋岩对我问道。
我确实没想过。
复仇的人向来都只会把目光放在眼下,却似乎鲜有人去考虑将来。
很早之前,在哥哥刚刚被击毙的时候我,在夏雪平家门口放那么一把火,真的让我痛快。
可仅仅过了几秒钟之后,我却并不开心,并不是因为我看到那个时候的小崽子何秋岩,背着他的那个小妹妹从火场里近乎毫发无损地跑出来,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不开心……我当时只是以为,或许自己的报仇还并不到位,或者,我本不应该拿夏雪平的子女开刀,孩子本来是无辜的。
我觉得没意思。
于是,后来夏雪平离婚了,我又从暗网上招徕了所谓的四大杀手,可没想到,当我把佣金打过去之后那一秒,我就开始觉得心里不舒服了,我同样说不清楚为什么,直至他们一个又一个地被夏雪平反杀,我才把这种不快,归结为那帮徒有虚名的废柴们的不中用;然后我开始策划自己的复仇计划,可每一次当夏雪平更接近死亡一步的时候,我反而都会开始为她觉得担心,而每一次她从死亡的威胁中逃离,我又开始对她觉得侥幸;在医院里看着面色苍白的她,我会为她觉得心酸;在她家举起手枪,用枪口对着她的额头那一刻,其实若不是苏媚珍打来电话,我也不见得能真正下定决心对她开枪,因为我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真的习惯把自己当成她的手下而不是仇敌。
我其实从未把自己当成一个警察,但我已经习惯于像一个警察一样去工作、去生活、去思考问题、甚至是去破桉——在我自己独立破了第一个桉子,被受害人家属跪着道谢的时候,我竟然觉得有些幸福;我开始习惯于重桉一组那些人的扯皮和龌龊的谈话,以及他们投入工作时候的认真状态;我习惯于每天开着那辆黑色日产奇骏,接那个女人一起去上班,然后下了班后载着她和苏媚珍、或者那个经常喜欢讨论奇怪话题笑点很怪的丘康健、或者那个看谁都不顺眼的沉量才,听着他们几个人一起开玩笑或是吵架斗嘴,然后在那间叫做“敦盛”
的小酒馆喝上两杯,接着再带着醉醺醺的、一喝多就念叨“小混蛋、小混蛋”
或者“美茵、美茵”
的酒蒙子恶女夏雪平回到家,看着她毫不遮拦地把自己身上除了大衣之外的衣服脱个精光,之后随便把那些衣服踢到一边,光着屁股、抱着手枪钻进被窝……是他们每个人让这个戴着面具的我感觉我不是孤独的,所以我很害怕,在我一开枪之后,这些都会消失。
“我输了,何秋岩。”
我不甘心地承认道,“我不是输给你,我也不是输给夏雪平,我是输给了我自己。”
“能认输就好。你是个体面人,艾师兄,能认输的话,这样在你我之间,多少也算体面点。”
就在这个当口,窗外响起了越来越清晰的警笛声——他们来的不早不晚,跟我预想的时间正好。
这时,何秋岩也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副手铐,丢到了我的面前:“艾师兄,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叫‘艾师兄’,咱俩谁也别为难谁,你自己戴上吧。”
我看着面前的手铐,又抬起头看着何秋岩,深吸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发问,那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何秋岩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立刻从我身前的桌膛里掏出我的那把手枪,凭着手感对他放着手枪的地方开了一枪,直接把他那把“大威力”
打飞,我又连忙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脑门,对他问道:“一个握不住自己手枪的警察,是如何这么有自信觉得自己已经把我控制住了呢?”
何秋岩气馁地咬着牙怒视着我,一言不发。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用自己刚才摸枪的那只手去摸自己的手铐,而不至于在他那么帅气地把手铐丢给我之后把手的位置都没放对,或者,他选择自己举着手枪走到我身后把我拷上,而不是让我把自己给自己拷上,或者他应该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我的桌膛里除了那只玻璃烟灰缸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这小子现在还嫩了太多,但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好警察。
我这样做,算是为他将来上的最后一课,他应该一辈子都感谢我。
听着楼下刺耳的警笛,看着双目中喷着不甘心的怒火的何秋岩,我对他得意一笑。
我计划中的最后一步,终于开始了。
——并且,是时候,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