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她简短不带一点情绪地说道，然后按回顶端，将怀表还给了周明瑞。</p>

周明瑞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以微笑。</p>

梅丽莎又深深看了哥哥一眼，转身走向橱柜位置，拿上牙刷毛巾等物，拉门而出，前往公用盥洗室。</p>

“她刚才的表情怎么有种嫌弃又无奈的味道。”“关爱智障哥哥的眼神？”周明瑞摇头低笑，啪嗒一声合拢表盖，又啪的一声按开。</p>

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他思维发散地想到了一个问题。</p>

没有消音器的情况下，克莱恩自杀，嗯，暂时算自杀吧，他自杀的动静绝对不小，一墙之隔的梅丽莎竟然毫无察觉。</p>

是她睡得太熟？还是克莱恩自杀这件事情本身就充满了诡异？</p>

啪，打开，啪嗒，合拢……梅丽莎洗漱归来，看到的便是哥哥不停打开又合拢怀表盖子的无意识动作。</p>

她的目光又一次掺上无奈，嗓音甜美地说道：“克莱恩，你把剩下的面包都拿出来，今天记得买新的，还有肉和豌豆，你快参加面试了，我给你做豌豆炖羔羊肉。”说话间，她将炉子从角落搬出，借着余炭生火，煮了一壶热水。</p>

水快开之前，她打开橱柜底层抽屉，宝贝般拿出一罐劣等茶叶，洒了十来片进壶里，假装那是真正的茶水。</p>

一人倒了两大杯，梅丽莎和周明瑞就着茶水，分享了两条黑麦面包。</p>

没有混杂木屑，没有太多麸质，然而还是不好吃……周明瑞现在身体虚弱，肚子饥饿，依靠茶水，边腹诽边强行将面包吞咽完毕。</p>

过了几分钟，梅丽莎吃完，拢了拢垂到背心的黑发，看向周明瑞道：“记得买新的面包，只要八磅，天气热，太多容易坏掉，还有羔羊肉和豌豆，记得！”果然是关爱书呆子哥哥吗，还要强调一遍……周明瑞微笑点头：“好的。”关于鲁恩王国的一磅，周明瑞根据克莱恩的肉测记忆和自己的对比，认为它接近本身习惯的一斤，千克。</p>

梅丽莎没再多说，起身收拾了一下，装好最后那条面包做午餐，戴上母亲遗留的破旧纱帽，拿着自己缝制的装书本文具用提包，准备出门。</p>

今天不是周日，她得上整整一天课。</p>

可就在她整理书包的过程中，一个笔记本没拿好掉到了地上，还从笔记本之中跌出了一个粉红色的白色信封，正好滑落在离周明瑞的不远的地方，低头一看，上面写着：致亲爱的梅丽莎。</p>

“不要看！”梅丽莎慌张的冲了过来蹲下捡拾那个信封。一时之间她校服裙下方，一双细长的白皙美腿完整的展现了出来，周明瑞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同样是白色的丝袜上的花纹。</p>

眼睛看着，脑里想着，裤子里也不知不觉的涨着。</p>

“不要问”梅丽莎俏脸一红，自己抢先说道，并把那个信封夹回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就一个无聊男生而已。”周明瑞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变化，以及由之而来的原本克莱恩本身记忆所带来的伦理制约，也只是努力温和的笑了笑，摊了摊手，表现出一副开明兄长的样子。</p>

“她是我现在身体的妹妹，妹妹，妹妹”周明瑞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这样说道。</p>

从这座公寓到廷根技术学校步行需要五十分钟左右，有公共马车，一公里一便士，城内最高限额4便士，城郊6便士，梅丽莎为了省钱，都是提前出门，自己走过去。</p>

刚才的小插曲过去以后，梅丽莎带上书包，打开大门，又顿住脚步，半转身体道：“克莱恩，羔羊肉和豌豆不要买多了，班森或许得周日才能回来，嗯，记得面包只要八磅。”“好，好的。”周明瑞无奈回答。</p>

与此同时，他心里默念了“周日”这个单词几遍。</p>

在北大陆，一年同样分成十二个月，每年三百六十五天到三百六十六天不等，一周同样有七天。</p>

前面是天文学的成果，让周明瑞怀疑这里是平行世界，后者则来源于宗教，因为北大陆正统的神灵共有七位：永恒烈阳、风暴之主、知识与智慧之神、黑夜女神、大地母神、战神、蒸汽与机械之神。</p>

目送妹妹关门离开，周明瑞忽地叹了口气，很快将心思移到了转运仪式之上。</p>

抱歉，我真地想回家……重新坐回椅子，直到远处教堂的钟声当当再响，连续七下，周明瑞才慢悠悠站起，来到橱柜前，拿出衣物。</p>

黑色马甲，同色正装，脚踝略紧的裤子，一顶半高礼帽，配上淡淡的书卷气息，让周明瑞望到镜中的自己时，仿佛在看讲述维多利亚时期故事的英剧。</p>

“我不是去面试，只是买个菜，准备转运仪式的材料而已……”忽然，他低声嘟囔，摇头失笑。</p>

克莱恩是如此记挂即将到来的面试，以至于化成了身体的本能，当自己注意力不够集中时，就习惯性穿上了这唯一一套体面的衣物。</p>

呼了口气，周明瑞脱掉正装、马甲，换上棕黄陈旧的外套，头顶也改成了同色圆边的毡帽。</p>

收拾好自身，他踱步至那架高低床边，抬起上方垫子，将手从底部不显眼的破洞处伸了进去，一阵摸索，找到了夹层。</p>

当他的右手缩回来时，掌中已多了一卷钞票，大概七八张，色泽墨绿泛白。</p>

这就是班森目前所有的积蓄，甚至包含这三天的生活费，其中只得两张五苏勒的纸币，其余都是一苏勒的。</p>

在鲁恩王国的货币体系里，苏勒位于第二层，来源于古代的银币，一苏勒等于十二铜便士，有一和五两种面值。</p>

位于货币顶端的是金镑，同样属于纸币，但以黄金作保障，并直接挂钩，一金镑等于二十苏勒，有一、五、十这三种面值。</p>

周明瑞展开钞票，闻到了很浅很淡的特殊油墨香。</p>

这是钱的味道。</p>

或许是来源于克莱恩的记忆碎片影响，或许是因为本身对金钱从未改变的渴求，这一瞬间，周明瑞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些小家伙。</p>

瞧，它们的图案是如此的精美，让留着两撇小胡子、严肃古板的乔治三世都显得那样可爱……apapapapx56de瞧，透过阳光看到的水印是如此的诱人，那精心设计的防伪标签让它与假冒的妖艳贱货截然不同！</p>

欣赏了几十秒，周明瑞抽出两张一苏勒的纸币，将剩下重新卷好，塞回了垫子内部的夹层。</p>

抚平破洞附近的布条，周明瑞将取出的两张纸币整整齐齐折好，放进棕黄外套左侧的口袋中，与裤兜里的几枚便士分开放置。</p>

做好这一切，他将钥匙揣入右侧口袋，拿上深棕色大纸袋，快步走向了门边。</p>

哒哒，哒，脚步声由快到慢，最终停了下来。周明瑞立在门边，眉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皱了起来。</p>

克莱恩的自杀事件有不少疑团，就这样出去，会不会遭遇什么“意外”。沉思片刻，周明瑞返回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了那把闪烁黄铜光泽的左轮手枪。</p>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防身武器，也是足够强力的武器！</p>

虽然他从未练过射击，但光是掏出这把手枪，肯定也能吓唬住人！</p>

摩挲了一下冰冷的金属转轮，周明瑞将手枪塞入纸币所在的口袋，掌心攥紧钞票，手指紧紧按住枪把，完美隐藏。</p>

安全感油然而生，什么都懂一点的他霍然冒出了一个担忧：“会不会误击发？”想法纷至沓来，周明瑞很快找到了思路，他抽出手枪，向左摆甩出转轮，将因“自杀”而空出的那个弹巢转至待击发位，然后啪地合拢。</p>

这样一来，哪怕走火，也只是“空弹”！</p>

重新塞好手枪，周明瑞的左手就那样插在了口袋里，不再拿出。</p>

他用右手按了按帽子，拉开大门，哐当而出。</p>

白天的走廊依旧昏暗，尽头窗户能透入的阳光相当有限，周明瑞快步下了楼梯，离开公寓，才感受到灿烂与温暖。</p>

此时虽然临近七月，属于盛夏，但廷根位于鲁恩王国北方，有着独特的气候特征，一年最高温度也才地球30摄氏度不到，清晨更是凉爽，而街道上有些地方脏水横流，杂物乱丢，在克莱恩的记忆里，低收入阶层居住的地方，哪怕拥有下水道，类似的场景也绝不罕见，因为人多，因为生活。</p>